其实,除了头部受到撞击有些发晕,她并没受什么伤,之所以躺着不动,一是给吓坏了,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任谁都会吓个半死;二是从常识出发,认为从那么高摔下来,再怎么着都会摔出点问题来,不应该乱动;第三则是觉得太累,实在想永远就这么躺着,再也不爬起来。
三嫂实在太累了。一天一夜的火车硬座,本就使她疲累不堪,加之早饭只吃了桶方便面,一直饿到现在,她也实在没有别的什么力气。
但她还是很快就爬起来了。
她试着从四肢到躯干逐一动了动,发现身体并没什么大碍,于是觉得现在还不是躺着不动的时候,便一骨碌爬了起来。
还有很多事情等着她去做,她不想也不能就这么躺着。她坐在乱石上,抬头望了望眼前的断崖,心里满是后怕。天神,从这么高的悬崖上摔下来,又是摔在乱石丛,她居然没事,也不知托了谁的福!
三嫂呆呆地望着悬崖,目光停在了一棵灌木上。一只玲珑的粉红皮鞋,挂在一截断枝上,正以一副嘲笑的姿态俯视着她。她看了看自己的脚,有些哭笑不得,顺手抓起一块片石便朝那鞋子扔了去。可鞋子没被扔着,片石却力尽回落,在崖上滚动,要回来砸她自己。她赶紧起身,飞快地跳了开去,由于一只脚光着,跳动的姿势显得很滑稽,这引得她笑了起来。
是的,她笑了起来!俗话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这次摔打,虽然吓了她一跳,但并没太让她觉得有多沮丧,反而让她坚定了找到玉竹的信心。她甚至自己都觉得奇怪,不明白这信心来自何处。
她折了根灌木枝条将鞋子挑了下来,穿上之后,寻路继续下行。后面的路好走多了,不久便来到了李远龙的家。
这是一座破旧的未建成的两层楼房。上面一层只是砌上了半人高的砖,连预制板都没搁,高高低低的,就像城墙上的女墙。底楼一共三间,正房两间,偏房一间,偏房是小青瓦屋顶。砖墙陈旧,瓦片残破,显得破败没有人气。屋前地坝没有硬化,坑坑凹凹的。疯长的杂草从边沿向房檐下蔓延,风雨之后,倒了一大片。几块碎石隐没在草丛中,算是从运输便道通向大门的路。大门紧闭着,被雨水淋得水湿,门上那不知哪年贴上去的年画,早已面目全非,不可辨认。窗户遮了一张篾席,破破烂烂的,在风雨中瑟瑟发抖。
这就是李远龙的家,三嫂此行的目的地。
李远龙父母、老婆都已不在,唯一的亲人是他的女儿海燕。由于体弱多病,李远龙干不了重活,出勤率低,又没什么技术,只能打打杂,一年挣不了几个钱。虽然家里除了一个女儿并没别的什么负担,但还是穷得叮当响,好不容易把楼房建到眼前这个模样,却因为修高速路的缘故,邻居们都搬走了,他也打算搬迁到地势高的地方去,免得年年遭水淹,因此这破房子就再也懒得修了。不过,再造一座房子对他来说难度实在太大,他还必须得在这破房子里住上几年才行。为了能实现搬迁,也为了能谋得生存,李远龙不得不狠心将只有十三岁的女儿海燕一人丢在家里,独自跟三嫂两口子去了山西工地。小丫头海燕从八九岁开始独立生活,倒也学会了自己管自己,自己照顾自己,虽然怪可怜的,但生存能力却比一般孩子强了许多。
这时,风停了,闪电已经不再,雷声也显得有些有气无力。虽然依旧下着雨,但比刚才小了很多。
三嫂全身水湿,脏污,头上满是草屑,拄一截断枝,踉踉跄跄地来到李家院外,很有点乞丐模样。她站在地坝草丛里,捋了捋贴在额前和两颊的头发,高声喊道:“李海燕,我是玉竹妈妈,你在家吗?快开门出来!玉竹,妈妈找你来了,你也给我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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