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复仇
一觉睡得很沉,早起强子被呀呀的声音说醒,扭头看,孩子舞着小胳膊正玩得欢,强子才发现,孩子的眼睛居然也有一层白白的东西,孩子看不见这个世界。
强子起身,目不转睛地盯着孩子,妞过来看看孩子看看强子。
孩子不时呀呀出声,不时笑得咯咯出声。
强子起来,吃饭,然后打电话,说乐子你在哪儿呢?来接我,买几袋好奶粉。
妞的脸上闪着光,一点点走近强子,过来,把强子抱住,点着脚贴着强子的脸,搂着强子的腰,强子真好真好。
强子心中一阵疼,闺女,他的春燕。傻媳妇,真傻真傻呀。
没多久,门铃响,强子开门是乐子,把奶粉递给他说,飚哥把姓石的弄来了。强子看看乐子,又回头看看妞,说,抱着孩子,跟我走。
妞听话得裹紧孩子,跟着二人下楼,不管强子带她去哪儿让她干啥,妞从来没问过。上车后强子说去医院。
接上了医生大哥,乐子把车开向厂子。
乐子啥都没说,强子也不用问,他知道王飚和长义的能耐和对他的情谊。妞抱着孩子,一脸恬静,在她的眼中,这个世界简单得只有强子孩子和家。医生大哥的脸色好许多,精神也好,强子决定了,这几天就给他办出院手续,他走到哪儿就把医生大哥带到哪儿。
医生的眼睛明亮着,强子说带他去见一个人,他不用问,他的眼睛亮了,这些天他的心也活了,他知道,不止是强子变了,这个世界肯定也变了。
厂子偏僻的一角,是库房,车停后,乐子下车打开车门,把妞扶下来,强子下车,把医生抱起来。
库房很大,里面有四个人,王飚,长义和孬子,还有一个,刻骨难忘的人。
强子眼睛死死盯着他,里面倾刻燃起烈火,他抱着医生的胳膊轻颤了一下,王飚忙过去接过医生,孬子早递过来一张椅子,王飚把医生放好,长义给强子递过椅子,强子没坐,眼没眨,甚至眼睫毛都没动一根。
石主任,石书记,他生活得不错,十二年没见了,他面容没变,相反,黑亮的头发,光鲜的衣服,发福的身体,如果不是连夜被带过来睡眠不足眼睛有点昏,还真是风度翩翩,容光焕发呢。他同样看着强子,眼中是惊是恐是急是恨是怨说不清,和强子一样眼也没眨地盯着对方。
强子看向医生双腿,半刻,方冷冷扯了扯嘴角,“姓石的,你过得挺滋润啊。”
石突然高叫起来,“你,你,高强,你,你想干什么?你们这是绑架,你们会受法律制裁的,这是哪儿,啊,你们想干什么?”
强子的眼睛再盯上他,“法律?制裁我?我还真盼着国家大法伸张正义呢,我正等着法律的制裁呢。”
强子把妞从身后拉出来,才发现妞的身子抖着,看去,妞的眼神惊恐着呆呆地看着石,脸色苍白,强子咬着牙,把孩子抱过来说,“你去打他俩耳光。”
妞手扯着强子的衣角,向后缩,摇头。
强子把他扯过来,“去呀。”
妞紧紧向强子靠去,把脸往强子背后贴。
强子急促地呼吸,乐子过来接过孩子,强子说,把孩子抱出去。
医生忽地大叫,“你个王八蛋,”从椅子上跌下去,一阵哗啦声,医生疯一样哭喊,“你个畜牲,你个没人性的畜牲,你害了多少人啊,你咋披张人皮,你个畜牲”,一次次用胳膊支撑着身体想站起来,一次次失败,最后双手拄着地向石爬去。
王飚去扶医生,拦不住他的疯狂,强子猛地奔到石面前,揪住他的衣领,左右开弓,狠狠照他脸上抽耳光。
啪啪的耳光声很清脆,医生逐渐平静下来,嘴里嘶声喊着畜牲,被王飚和长义扶到椅子上。
石在强子的暴怒中毫无还手之力,直到被强子一脚踢倒,满嘴和鼻子滴滴嗒嗒地流血,强子抄起椅子,朝石的头上砸去,被王飚一个箭步抱住,强子的眼睛血红,完全不顾了王飚的阻拦,石在地上爬起向外跑,被孬子一脚踢回来。
长义过来和王飚死劲儿抱住强子,大叫,强哥,别急别急,要他狗命容易,和他换命不值得,别吓坏嫂子,
妞手足无措地捂着脸,过来想拉强子又不敢,脚步零乱地移动着,不时弯腰惊恐地尖叫,强子,强子,强子。
强子呼呼喘气,又狠狠踢了石一脚,石嗷嗷地乱叫,不住地唉哟。
强子回头看着妞,过来把她紧紧搂在怀里,拍拍她的背,孬子把椅子递过来,把强子按坐下,强子把妞抱在怀里,把头按在自己的肩上喘气,好了,不怕。
医生压抑着自己的哭声,王飚过去,又狠狠踢了石两脚,“你妈的,我把你皮剥下来。”
石再嗷嗷两声,用衣袖擦着不住流下来的血,含糊地说,“高强,你想咋地,都十几年的事儿了,你还记着?”
强子把妞从身上拉开,冲孬子说,把你嫂子和大哥带走。
孬子去抱医生,医生用力挣扎,“不走,我不走,强子,你不能和他换命,强子,你也不能饶他,你姐,她,她死的惨啊”,医生又嚎啕大哭,“还有你嫂子,她她,她,这个没有人性的王八蛋,我和你嫂子,我们,我们连个后都没有啊,”医生敲打着自己的胸口,“你哥我,我,我是个废人啊,他个狗娘养的,说我害弟媳妇,害李寡妇,李寡妇,那可就他给糟蹋死了啊――”
医生惨烈的哭叫,把强子的心都震碎了,努力忍着自己愤怒的颤抖,一字一字道,“我知道,大哥,我会一笔一笔地跟他好好算。孬子,去找乐子,把他们都带回家。”
石的眼睛转,不住地唉哟。
妞抓着强子的手,颤抖地小声说,“强子,他,他流血了,他送医院吧。”
强子拉开她的手,“跟孬子回家。”
妞被拉开又抓住强子的衣角,“别打了,别打了,他流血了。”
强子怒喝,“走啊。”
王飚过来把妞拉开,嫂了先回家,孩子要喂奶了。孬子过来把妞拖走。
房间忽然很静,只有石和强子呼呼的喘气声。
王飚过来,弯腰揪起石的头发,“你说说吧,强哥姐咋死的,强哥爹怎么死的,医生大哥的腿咋回事,嫂子咋回事,还有你们村的大姑娘小媳妇的,你都做过些啥,不用着急,你一件一件,慢慢说,说清楚。”说完狠狠把他的头甩出去。
石低着头,拿衣服擦脸上的血成了机器动作,不开口。
强子慢慢仰头深吸口气,“姓石的,你一条命,我一条,遗书我早写好了,但你得先死,我还要你不得好死,我要让你后悔你妈把你生出来,然后国家给我一棵黑枣,咱俩这辈子算完,你说不说没啥关系了,长义,你去拿把刀来。”
石抬起头,看向强子,脸上抹得血红一片,让人作呕,“死啊,没啥大不了的,我他妈的活得够本儿了。”
长义狠狠一脚踹去,“狗犊子你死猪不怕开水烫是吧。”往外走,被王飚拉住,“别脏了把好刀。”走到石面前,悠悠道,“老狗,你想看看你闺女不?”
石的头猛地转向王飚,“你,你说啥?”
王飚笑笑,“强哥,他闺女挺水灵的,在你办公室里。”
强子看王飚。
王飚继续道,“老狗,我这儿有一百三十个工人,全是青年小伙子,你想不想知道我强哥说句话会发生啥事儿?”
“住口,你们这帮流氓,你放了我闺女,我和你们拼了。”
石嘶喊着从地上窜起,被王飚踹倒。
“你还是老实一会儿,说吧,不说强哥就打电话了。”
王飚拿出大哥大拔号码,递给强子。
石扑过来,被长义又踢回去,再扑,几次后,终于扑倒在地上呜呜哭出来,强子没接电话,王飚扣在自己耳朵上慢悠悠地说,“保柱你们几个去强哥的办公室,有个姑娘儿――”
石抬头大叫,“不要不要啊。”在地上跪爬向强子,“高强,高强,不能不能啊,你快让他住手,我们可是一个村儿的乡里乡亲的,我以前不是人,我错了,我对不起你,凤儿还是个孩子,是你妹子,高强,你冲我来,我这把骨头还你们一家子!”
强子冷冷地看着他,王飚跟过来,“强哥,要不你先去办公室,我们在这儿等一会儿。”
石哭叫,“高强,高强,求你了,我不是人,我真他妈的不是人。”啪啪地猛抽自己的耳光。
王飚说,“得了,你说不说。”
石停下手,无力地垂下头,“我,说,说啥,那时,全国都一样,批斗,整人,不是我一个人。”
强子从椅上跳起,被王飚按下去。
“老狗你他妈的还耍滑头,你他妈的睁开眼看看,和我们打迷昏阵?”
孬子抱着医生,领着妞进强子办公室,老远就听孩子的哭声,妞忙跑过去,乐子和保柱正手忙脚乱呢。
房间里还有一个女孩子,受惊的小兔子一样,茫然地眼睛无助地翻动着,一脸泪痕,不停地抽泣。
妞把孩子接过来哄着,乐子长呼口气,“嫂子,孩子不是饿了吧。”
孬子看看女孩子,说乐子开车,把医生和嫂子送回家。
女孩子双手摸索着往前走,抽泣着小声道,“你们是谁?我要回家,我爸我妈呢?”
保柱一把将她推倒在沙发上,“别乱动。”
女孩惊叫一声,努力压抑着自己的哭声。
乐子扶着妞,“嫂子,走吧。”
妞不断回头看看,再看看怀里抱的孩子,“她眼睛也看不见。”
女孩子双手抖着摸索着又站起来,不敢哭出声带着哭腔,“我爸呢,放我回去,放我回去吧大姐,大姐。”
妞停下脚步,孬子说嫂子走吧,孩子饿了。
女孩子奔着妞的声音摸索过来,“大姐,大姐这是哪儿。”脚步一点点挪动,双手不断颤抖着向前划拉,摸上孬子的衣服,抓在手里,“大姐。”
孬子拉开她的手,“谁是你姐。”
这手又能抓上去,“大哥,大哥。”孬子拉也没拉开,这凉凉的小手湿湿的,她的脸很好看,瓜子型的,也有细细的眉,鼓鼓的鼻子,有点,象妞。
孩子哼哧着,乐子把妞拉出来,说孩子饿坏了。
库房内,强子坐在椅子上动也不动,他已经出离愤怒了,只有王飚和长义,听着石的叙述,不断气得大骂,去踢他几脚。
桂花姐,因为保护傻媳妇,石在她行经的时候灭绝人性地折腾她,导致她大出血,医生给治病的时候就知道了,但也治完了。
爸是因为听到了傻媳妇的尖叫声,听到石的声音,急得从床上滚下来,摔得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李寡妇被石及他的帮凶没日没夜的蹂躏疯了,还搭上她妹妹,李寡妇被石给吃了安眠药害死,她妹妹因为受不了石的威胁的摧残,违心的告医生。
石又指使别人揭发医生治死人,奸傻媳妇,让他认罪,医生不认,生生把他的两腿打断了。
至于老爷子的历史问题,霸占了强子和他姐家的房屋家产的更不用说了。
等等,磬竹难书。
强子五脏六腑都燃烧起来,浑身如在炼狱中,没有一丝力气,呼吸的力气都没有。
王飚和长义的拳头握的咯吧响,骂他,你妈咋生你这么个禽兽不如的东西,你爸那管子东西还不如甩墙上让苍蝇吃了。
王飚打电话叫车,让长义扶起强子,“强哥,你也回家歇着去,以后的事交给我们。”
强子的腿脚不听使唤了,长义把强子抱扶着,才发现王飚从一堆木板上的录音机里拿出一盒磁带,石的眼睛瞬间如死人一般。
强子张口,嗓子却发不出一个音儿,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石,王飚说,“强哥你放心,我替你出气,不死也让他脱层皮,你回家好好歇着,别让嫂子和医生大哥担心。”冲长义使眼色。
石喃喃冲强子叫,“高强,我闺女呢,你放了她,放了她――。”王飚一脚向他的胸口踢去,石闷哼一声,全身扑在地上,艰难地蠕动着。
风轻轻吹进强子的衣领,阳光有些刺眼,强子木呆呆地坐在车座上。长义把他搂在自己的身侧,不时抹着流出的泪,十二年前,那真是暗无天日的岁月,他真的明白了强哥想亲手宰了石的心情,甚至不管了傻嫂子和孩子,不要了辛苦创下的家业,连他都想把那个姓石的一刀一刀剐了。
长义把强子扶上楼,扶他躺下,强子闭着眼睛,脸色潮红。
长义出来跟乐子说,强哥好象不对劲儿,找个医生吧。乐子看看医生说,大哥,我抱你去给强哥瞧瞧?
医生点头,抹了把脸,“他个王八蛋,他也有今天。”
医生说强子是怒火攻心,气塞血涨,给他推拿背和前胸,乐子和长义给他搓手脚,冰冷。
飚子让孬子和保柱把石老狗和他闺女送回去,狠狠道,你俩当着姓石的面收拾收拾他闺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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