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被本将斩下头颅的那白巴牙喇兵,镶红旗旗主侍卫完颜傅尔素,体格粗壮如熊,身穿三层重甲,里面锁子甲,外面是铁阀甲和棉甲,总重八十余斤。身中数十箭,竟无一箭能破家!此人照样大呼酣战!锋锐铁枪刺中其身,如中生铁硬石。此人使一柄斩马刀,乃是长大之锐器,铸造又极锋锐,当者则不免。”
“最后本将乃是以铁枪枪杆奋力击打头部,将铁盔砸瘪,脑袋砸烂,方才置其于死地。”董策点了点那些军兵,眼睛盯着谢鼎坤:“你们若是要面对他,凭着什么?凭着这些长刀么?怕是一刀砍上去都要把刀给崩断了!凭着这些穿棉甲的士卒?不是我夸口,方才我那说话的手下,嘴是没遮拦了点儿,说的却是实话。他穿一身三十五斤的铁鳞甲,使一柄大锤,你们这些人,一个一下也就敲死了。”
董策拍了拍谢鼎坤的肩膀,语重心长道:“打流寇不是本事。北边儿的建奴,有一千多个白巴牙喇兵,上万的马甲披甲人,上万的步甲披甲人,几万的包衣阿哈。还有三五万汉军,上万蒙古鞑子,数百门大炮,几千朝鲜火铳手。打他们,才是本事!”
说罢扬长而去,谢鼎坤站在原地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只是进了花厅,在刘若宰当面,董策却是恭谨道:“大人,此次末将又新近选拔了十一人加入,都曾经是宣府镇,蓟镇之军户,后来因着是在活不去了,逃荒来此。这些人都是骑得烈马,开得硬弓,手底下至少三五个鞑子流寇性命的!”
刘若宰点点头,淡淡道:“有你这些人,再有谢鼎坤的手下,理当无忧了。”
他瞧了董策一眼,淡淡的问道:“屯堡那边,如何了?”
他虽然看似是若无其事,浑不在意,似乎是顺嘴一提,但是董策却是敏锐的发现了他的一丝紧张和期待。
善于揣摩领导的心思也是必不可少的官场学问,董策知道刘若宰重视且上心,自然就回答的更是详尽了些。
“已经可以说,是初具规模!”董策道:“现在已经招募了六百左右的百姓,粮食都发了下去,百姓们也都建造了住处。末将又买了许多耕牛,划分了土地分下去,现在开垦出来了七千多亩耕地,现在还有许多耕地正在开垦之中。磐石堡旧址里面的建筑已经开始拆除,把大木,石料,砖瓦等等拆下来以为新城之建设。末将来之前,第一条灌溉渠已经修通,粮种发了下去,开始耕种。磐石堡周围的土地都是极为肥沃的黑土,又不缺水,想来来年定然是有极大的丰收。”
董策说起来也是颇为自豪,这么短的时间,身处同样的环境下,能比他做的更好的未必能有。
刘若宰听着,也是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心里很是满意。这董策,不说大话,却果真是个做实事的人,不声不响的,这屯堡已经有了些规模了。
他叮嘱道:“编练新军之事,也要好生去做。”
“是!”董策刚想提及自己那些家丁之事,忽然心中一动,硬生生的忍住了。
像是刘若宰这等人,对于武将是即看重,又忌惮。董策心里很清楚,他能如此提拔重用自己,是因为自己能帮着他巩固权威,能让他实现他的政治理想稍微容易一些,而自己拥有这许多家丁,已经是超过了定额,若是引得刘若宰忌惮,怕是后果不堪设想。
心里压了压,终究还是没有说出来。
“这一路狂奔而来,可是疲累?”刘若宰问道。
董策笑道:“这点儿路程不算什么。”
“武器可都准备齐全?”刘若宰又问道。
董策一怔,他心道,遮莫这就要去杀侯家伟了?太仓促了吧?这还什么都没跟我说呢!
他老老实实道:“武器甲胄都是齐全,只是那新入的十人并无弓箭。”
“带他们去领!”刘若宰摆摆手:“一应缺少的东西,都去领了。等下便是上路,怕是今儿晚上,得在弘赐堡中过夜了。”
“弘赐堡?”董策心中又是一阵诧异,不是去镇羌堡么?怎么又改了弘赐堡?难不成是把侯家伟诱到弘赐堡去?
也不现实啊!侯家伟那般奸诈的人物,岂会轻离老巢?
只是刘若宰分明是不想多说的样子,董策也不敢再问,只是应了一声,便是告退下去安排去了。
出了兵备道衙门,石进等人纷纷迎上来,王浑大咧咧问道:“头儿,咱们现在去哪儿?可能先找个地方填饱肚子,这些时候没吃饭,饿煞人也!”
董策瞪了他一眼:“吃饭重要还是甲兵重要?”
众人一听都是眼神一亮,董策大手一挥,哈哈笑道:“走,领着你们发财去!”
刘若宰给的命令是缺什么少什么——现在董策这支队伍可谓是甲胄兵器齐全,只缺少那些新晋家丁的弓箭而已——但是董策当然不会那么老实的只拿这点儿东西。
冀北道的武库设立仓大使一人,直接对刘若宰负责,其手下有十余兵丁负责管理。这仓大使不过是个九品官儿而已,是整个大明朝的官僚体系中最低的一个层次,不过别人官儿小品级低,这实权可是极大,而且其间好处更是不知道有多少。
俗话说县官不如现管,并不是拿着刘若宰批得条子就能从武库中领出如数的东西来的,一来会少,二来需要花钱打点那仓大使。
若是不想花钱或是干脆没钱,那也成啊!刘大人条子是给你了,让你拿东西,可没说什么时候让你拿啊?我这边儿就是不方便,就是开不了门儿,反正有千百个理由能给你拖着,你要拖得起,咱们就耗着!
可是军备这等东西,都是急需,哪里是能拖得起的?
就算是最后这糊涂官司打到上官面前,一个是官官相护,二来是说不得能扯出什么七缠八绕的关系来,往往是不了了之。可是做到这个份儿上,你也就把这小吏以及他关联着的一大批人都给得罪死了!以后想要再拿到什么东西,那是痴人说梦!
所以略懂些事儿的将官,都是老老实实的拿钱消灾了事儿,不会和这等人起什么争端。
董策前一世为商人的时候,和这些官儿不大,但是手里头攥着实权,偏偏你又绕不开他去的官员小吏打过不少的交道,自然是知道其难缠之处。
上一次刘若宰拨给董策的那批物资里面虽然有很多的军械,但是都是直接由纪长风给他提出来的,董策并未见过那仓大使。
他想了想,却没有直接去武库,而是去了城外,找到了纪长风。
这会儿纪长风其实已经不怎么忙了,收购粮食等物资已经持续了有几天了,现在基本已经进入了尾声。而且镇河堡又不提供住宿,这些商人们都要回去,为了能在天黑前赶回去,他们基本上都是一大早就出发,中午到达,排队交接完了之后,立刻就走。
董策找到纪长风,说了来意。
纪长风沉吟片刻,道:“那武库的赵大使,确实是个不好相与的,不过在他那儿,我多少还是有几分薄面的。”
他看了董策一眼,笑道:“这般,我派一个书办随董大人过去,只是那上下打点之事……”
董策心领神会,低低一笑:“自然是不会让纪大人难做。”
纪长风点点头,招了一个书办过来,让他随董策去往武库。
“纪大人,多谢了!”董策笑道,拱拱手,一垂手的时候,一锭银子已经攥在手心,塞到了纪长风的袖子里头。
纪长风虽然颇得刘若宰赏识,也有点儿理想主义的天真,但却不是傻子,对于官场上这些事儿也是清楚明白,手一动,便是把银子手到袖子的内袋之中。这锭银子约莫有十两上下,对于这个数额,纪长风还是很满意的,暗赞董大人会做人。
这也是董策想要的效果。
他和纪长风虽然因着纪长运的关系,多少有些情分,但是这情分却是淡的可以,而且你用上几次又没什么表示,情分也就完了。
所以就得好好维持。
文官和文官之间的关系,多半是通过同乡,同年,同师等等组建起来的,不但牢靠稳固而且不怎么用花钱,只要礼数到了就成。但是文武殊途,短时间内董策能想出来的让自己和纪长风之间保持良好关系的唯一办法也就是利益而已。
一盏茶时间之后,董策在武库前面的公事房里见到了这位赵大使。
赵大使有一个很喜庆的名字,叫做赵满仓。
他的体型似乎也验证了这个名字很适合他,大约四十来岁的年纪,又高又胖,长的也白,大脸盘子跟满月也似。他穿着一件儿员外衫,把衣服给撑得紧绷在身上,勾勒出一条条肥肉的轮廓,让人不由得担心会不会把衣服撑破。
“哟?今儿个高大人怎地有空闲上咱们这破地界儿来啊?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不成?”赵满仓皮笑肉不笑的向着带董策来的高书办招呼道,至于董策,他连看都没看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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