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泰恭带着队伍离开了贾家集,他没有目的。小鬼子被打跑了,好像自己也就没事可干了。距离自己最近的鬼子只有新乡城里的那支队伍,可凭自己的这点人,是无论如何都没法打的。他虽然自信,却并不自负。突然间,他觉得自己到了进退维谷的地步。没办法,等吧,等杨得志再来找自己。
一连三天,王泰恭都没把杨得志等来。不过他并不着急,三天而已,自己等得起,现在着急的,应该是他杨得志。他还有任务,不会在滑县停留太久。或许下一刻,杨得志就会站到自己面前了。可惜,他只猜对了一部分。
此时的杨得志确实很着急,却不是因为王泰恭的事情。那天从贾家集离开,他接到命令,让他和国*党部接头,把滑县城交给他们。他很气愤,自己奔袭几百里拿下滑县城,多少同志牺牲了生命,可是就一句话,那帮狗日的就可以坐享其成,这鸟气,怎么能忍?在电话里,他冲着首长发起了脾气:“我不交!有能耐就让他们从我手里抢过去,想占我便宜,做他娘的春秋大梦!”
“这是命令。”
“是什么也不行,想接手滑县城,就打进来,要不然就让他们滚蛋!”
“你他娘的反了吗?我再说一遍,这是命令!跟他们的人交接一下,立马滚回来。”
听到首长也发了火,杨得志立马没了脾气。答应了一句便挂了电话,开始准备迎接国*党部的到来。这一忙,就把王泰恭给忘了。
来接手滑县城的是赵玉如。他本来是啸聚山林的土匪,后来和苏玉生一起跟了石友三,再后来跟着石友三投降了蒋介石,下放在濮阳专员丁树本的麾下做了个地方的司令。在他的眼里,打仗就是为了吃饭,跟谁不要紧,主要就是为了活下去,并且是好好地活着。而地盘,就是好好活着的资本。所以听到让他接手滑县城的命令时,他很高兴。不过高兴了没多久他就开始为难了,和杨得志一样,他也没兵。
按理说,国*党属于正牌**,征兵会很容易。可是赵玉如的名声太不好了,克扣军饷,打骂士兵等行为远近皆知,想要扩大部队,对他来说太难了。来接管县城的时候,他把自己驻守留固镇的部队带来了一半,但是这并不能解决问题。留固镇和县城同样重要,可自己最多守住一个,这样分兵两地,无异于找死。
正在他为难的时候,留固镇的一个保长帮他出了个主意。这个保长向她推荐了一个人,说道:“此人是滑县最大的地方势力,个人能力很是强悍。如能招降,滑县、留固两地的防守就有着落了。”
“你说的可是王泰恭?”
“正是,此人有勇有谋,不可多得。他现在就在滑县县城东北部的枣村乡,前不久他拒绝了杨得志的招降,目前处境也很困难。现在派人前去,一定能收揽他们。”
“那好,你抓紧时间去一趟,事情办成了,我赏你20大洋。”
“不行,这事儿得赵司令亲自去。王泰恭为人太傲,如果让我去,他必定拒绝。只有赵司令亲自去请,他才会答应。”
“你不是说他已经无路可走了么?竟然还这么硬气?”赵玉如十分不解。
“是无路可走了。可是那王泰恭是文人出身。虽然打仗的时候脑子挺活的,可是对别的事却是一根筋。当初他就是因为一个兄弟和杨得志闹翻的。为了一个手下,连滑县城都不要了呢。”
“好,那我便亲自去。会会这个王老泰。”赵玉如也真的是无法可想了,忍着脾气,他带人去了枣村。
王泰恭第一次见到赵玉如的时候便后悔了。粗略一打量,他便知传言不错。这个赵玉如,难成大事。和杨得志相比,他少了那种睥睨天下的气质。让自己在这样的人手下做事,实在是不甘心啊。如果可以重来,他当初肯定会直接答应加入八路。不过王泰恭并不是个小气量的人,既然错过了,就错过了,还是应付赵玉如要紧。
王泰恭给赵玉如提了两个条件,一是军饷和弹药必须充足,二是自己单独驻守留固镇或滑县县城任意一地,赵玉如不得干涉自己。他知道这两个条件对赵玉如来说太难了,土匪出身的赵玉如没有那么大的器量允许自己拥兵自重。不过不妨事,他不答应的话自己不介意带着兄弟们把他赶出去。从内心讲,他十分看不起赵玉如。可是出乎意料的,赵玉如爽快的答应了他。这个时候的赵玉如,是真的走投无路了,除了王泰恭,他已经没有了别的选择。
当晚,王泰恭便进了留固镇。他很不高兴,留固镇太过偏远,不像县城那样临近河道铁路。驻防留固镇,安全问题虽然不用考虑,可没有鬼子通过,自己也就没仗可打了,这让他很是郁闷。好在这样的日子并没有持续太久。
1939年年底,冀南和冀中的八路军实施了反击石友三的两次战役,129师骑兵团等主力参加战斗,迅速击溃了石友三部。按说这样级别的战斗根本就不会影响到王泰恭,可是丁树本的一个决定,让一切都变了。
丁树本和石友三是老熟人,他们原本都隶属于冯玉祥的西北军。当初在冯玉祥手下时,身为将官的石友三和搞后勤的丁树本关系不错,现在石友三被打了,并且还是往自己这边跑来了,丁树本就坐不住了。虽然是文人,这丁树本却十分讲义气,于是他立即下令,增援石友三部!
身为石友三老部下的赵玉如早已按耐不住,现在接到命令,自然更是义无反顾。在他眼里,跟着石友三打仗就不会输,趁着这个机会,自己说不定就能再次回到石友三身边了,再不济,自己也可以缴获一番。于是他让王泰恭派兵兼守滑县城,自己率部连夜增援石友三。
可是刚一参战,赵玉如就傻了。曾经战无不胜的石将军在八路军面前竟是如此不堪一击,一场卫东战役,打跑了石友三,也带走了赵玉如的性命。
卫东战役之后,王泰恭带人回到了留固镇。滑县城的驻防再次易主,回到了杨得志手上。杨得志走后,时任滑县地委书记的赵东阳同志负责管理全县的日常工作。而王泰恭,则成了孤军。没有直属长官对于王泰恭来说并不是一件坏事,他再也不需要顾虑什么了。于是,他开始了自己的抗日之路。
40年5月,经过休整的王泰恭终于决定动手了。这天,他召集部下,准备收拾小鬼子在在滑县任命的一区区长刘有德。说起来这个刘有德也算是一号人物。29年起兵到现在这十余年时间,他凭借五个人三支枪先后追随冯玉祥,阎锡山,蒋介石。抗战爆发后投降日伪,也算是安定了下来。这期间,他愣是一仗没有打过,遇见敌人,丝毫不作考虑的就带人投降,就这么投降来投降去的,最终混了个区长。
在王泰恭的战前动员会上,大牙提出来自己的疑问,“大队长,你不是说打仗不能在家门口打吗?会影响乡亲们的。”
王泰恭呵呵一笑,说道:“是,打仗是不能在家门口打,但是咱们今天并不是去打仗。这刘有德要人没人,要枪没枪。他凭借的不过是一个炮楼而已。如果咱们先拿下刘有德,一切都不成问题了。现在的关键不在于怎么打,只要咱们能进到炮楼里面拿下刘有德,一切都好办了。”
“可是,炮楼不好进啊。那炮楼易守难攻,里面的人把机枪一架,咱们这几百号人都得交代在那里。”大牙一针见血的指出了问题的关键。
一旁的陈虎接过话头,说道:“没事儿,我带你去。昨天刘有德派人来找我,想让我背叛大哥,我假意答应了,说这几天我会找他谈谈,到时候趁机绑了他就行了。”
大牙想了想,问道:“他不知道你和队长是过命的兄弟?派人来找你,不太合理吧。”
听了大牙这话,王泰恭长叹了一口气,说道:“过命的兄弟又怎么样?该背叛的时候还是会背叛,翻了脸,下手比别人还要狠。唉……”说完,他狠狠地抽了一口烟。
笑嘻嘻的陈虎马上变得严肃起来,他知道大哥这是想起了八里营的那次战斗,就是在那里,齐鹏背叛了大哥,差点让大哥全军覆没。这件事大哥虽然没有再提起过,可陈虎知道大哥放不下。这件事,是他的心病。
陈虎从座位上站起来,正色说道:“大哥放心,我陈虎这辈子绝不敢做对不起大哥的事情。这次收拾刘有德,我一定好好干。不完成任务,我就不回来。”
王泰恭摆摆手让陈虎坐下,说道:“你是什么样的人我明白,不过刘有德能活这么久也有他自己的本事。这个人太过小心,你去炮楼找他,他一定会搜身。你一会儿挑几个机灵的、身手好的兄弟和你一起去,免得出什么差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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