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事态正朝着难以预料的方向发展着。
陆驰隐隐感觉到了这一点。他知道事情不太妙,可是人的感情并不是能由人自己来控制的东西。在他试图控制之前,本能似乎早已经替他做出了最想要的回答。
如果说有什么他绝对不能忍受的东西,那就是——决不允许林越这个人从自己的生活中消失。
有时候他也不太明白,林越对自己来说,究竟算什么?
那么多没有交集的每一天,他们出现在彼此的世界里,不过是一次又一次走廊上的擦肩而过,餐桌上默默无声的一起用饭,学校里偶尔见到的对方遥远的面孔。他们只是名义上的兄弟,即使靠的再近,缺少了作为亲人、朋友间最基本的坦诚相待,甚至还不如大街上来来往往的陌生人。
按理说这样的人就算消失了也无所谓,可当陆驰亲耳听到这个人说要“搬出去住”的时候,身体某处好像被捅出一个巨大的裂缝,能够让自己保持理智的东西正在源源不断的从这里漏出去。
比起愤怒,比起震惊,首当其冲涌到意识表面的感情,居然是……恐惧。
他发现自己无法想象出没有林越的世界。
这个人出现得如此理所当然,就好像本来就生长在他体内的一部分。平时正常生活着,和心脏、血液、大脑一起运作,毫无知觉的维持着他的每一天;可是一旦意识到这部分将从身体内剥离,此刻以及之后将会到来的漫长人生仿佛都充满了不想再去面对的窒息感。
“你当陆家是路边的旅馆,想来就来,想走就走?”陆驰的声音以一种诡异的音调柔和起来,嘴角的冷笑一寸寸龟裂。“怎么,在我们家白吃白喝了这么多年,打算这样拍拍屁股一声不吭的远走高飞?”
“……我会挣钱来还。”
“你还不起。”
随手把桌子边缘的一碗汤扫到地上,陆驰对着林越猛地提高音量,“我告诉你,你他妈的还不起!”
瓷器碎裂的声音尖锐如同匕首直接刺中心脏。耳边久久的回响着方才那声脆响,林越发现自己的手指在不知不觉中微微颤抖着,他不动声色的把手放到膝盖上。
眼角扫过厅子外面那些被满地流淌的热汤吓得面无人色的女孩子们,身下好像顿时生出了无数尖刺,让人坐立难安。林越沉吟片刻,低着头站起来。
“我吃完了。先上去了。”
“你给我站住。”
身后传来陆驰冰冷的喝止。
和一只正在气头上的狮子显然没什么交流的可能。林越给出的第一条理由是在事情变得更加不可收拾之前他们两个还是分开各自冷静一下的好——可当他回握住自己冰冷的手指时才发现,自己上楼的脚步凌乱得简直和逃跑无异。
说刚刚一点都不害怕……是说谎。
有一瞬间他甚至联想到了那碗汤砸到自己身上的感觉。滚烫的温度会产生灼烧皮肤的痛苦,渐次传递到心脏深处,最后全身都会被那种绝望的痛楚纠缠不休。如果要接着面对陆驰就是这种感觉,他发现自己无法直视对方的眼睛,不是出于心虚,也不是出于刻意无视。
只是单纯的恐惧。
刚拐过楼梯,身后便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林越回到房间还没来得及关紧门,修长的人影便已紧紧尾随在身后,一脚将门踹开。门后的林越措不及防,被对方的巨大力道震得后退几步,脸色苍白的歪倒在墙边。
“我让你站住,你没听到吗?”
“……”林越死死的盯着地面。“你想说什么?”
“把你刚刚说过的话,收回去。”陆驰屏息靠近他,居高临下的把他困在墙壁和自己的身体之间,语气里七分命令,三分祈求。“收回去,我就当做没听到。你还是会住在这里,还是会和我上一个学校,一切都和以前一样。”
“老爷已经同意了。我总不可能永远……”
“你不收回去吗?”陆驰嗓音一抬。
“……”
“你对那小子撒过谎吗?”
那小子?
林越困惑的看着他。“那小子”指的是……苏智廷?
“你对他言听计从的很啊,一起上学,一起回家,还老是给他摆出一张恶心的笑脸。”陆驰越说越是咬牙切齿,“骗我也行。我就这一个条件,你都不同意吗?”
“……”完全不理解陆驰脑子里的思考回路是什么样的构造,“你在说什……”
“我跟他区别在哪里?!”
陆驰猛的拉住了林越的手腕。
“那家伙终于从人间蒸发了,你还像个白痴似的到处找,找不到还摆出一副失恋一样的臭脸。”他盯紧林越脸上的表情,尤其是那双躲躲闪闪始终不肯正视自己的眼睛。“我每天都在你面前你却懒得看我,说得再多做的再多一样看不见我……我们区别究竟在哪里?”
这样拉着他,用力地拉着,是不是就能把他留在自己身边……
“陆驰,你放手……”常年运动的人一旦使出全力绝不是林越能够承受的,他只觉得自己的手腕似乎要在陆驰的手指间断掉。“痛……”
不放……
绝对不放!
#已屏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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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林越举起右手,狠狠给了他一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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