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那一片白帆宛如洁白的羽毛般大小时,她才从草丛里站起了身来,拍了拍身上的草屑,满面得意之色:“姐姐,再见!”她朝驶得极远了的船只用劲挥了挥手,最后果断潇洒地转过身去,邪邪一笑:“赫海城,本姑娘来也!”
暮色慢慢拢了上来,城内街边摊主们开始陆陆续续收拾了准备回家。唯有各类吃食摊子还如白天一样。晚上还会有不少人出来吃宵夜,摊主们舍不得漏下这些生意。
街道上虽比白天冷清了些,但是弥漫在空气中的都是各种食物的香味。天刚刚擦黑,是晚饭时间了。各家各户炊烟袅袅,酒楼里客人更是人满为患。
司空兮的肚子很合时宜地“咕”了一声。她摸摸肚子:“好饿,先找点吃的。”
路过那些酒楼时,闻着里头的香味她是真想一脚就跨进去。但是,那里头装修得那么气派,该是要很多钱吧?一定很贵!从小吃过不少苦的她知道银钱来之不易。虽然被师父收留,每月种植花草的钱拿来赫海城卖了,加上带些岛上海货,银钱倒是比以前宽绰了些,却还是经不住挥霍的。
最终,她选了一个小摊位坐了下来,叫了一碗馄饨,一碟切牛肉。吃完了却还是不觉得饱,她唤来老板:“老板,再给我来一份吧。”
没过多久,一模一样的一份馄饨牛肉摆在了她的面前。味道真是好。吃完馄饨,她满足地坐在路边打量来往的行人。摊主生意很好,忙得不可开交。
坐了一会儿,司空兮摸摸腰间心中暗道不好,原来偷偷溜出来之时忘了带银钱!这可怎么办?她犹豫着要不要趁人多摊主忙不过来开溜。溜?不溜?好纠结。
最终她打定主意,心中暗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吃霸王餐的,以后有机会一定还给你。她装作若无其事地站起来,就要离开摊前,被摊主叫住:“这位姑娘,你钱还没付呢。”
司空兮面色尴尬打了个哈哈:“是啊,是啊。让我再坐一会儿。赶路太累,歇歇脚……哈哈……”这话说出来连她自己都不信,赶路?谁大晚上还赶路。
她磨磨蹭蹭又坐了回去,原本兴高采烈的情绪一扫而光,变得闷闷不乐起来。她趴在桌上,心叹:这么忙,竟还能每位客人都记得清清楚楚,唉,这摊主是做生意的高人!现下可怎么办呢?告诉他自己没带钱出来?好丢人……
渐渐过了饭点,摊上的人也渐渐少去了,只剩下两三个稀稀拉拉坐在路边桌旁。摊主却也不来催她,只自顾自忙着自己手中的活计。她无精打采看着桌面,深深叹了一口气。
“司空姑娘为何事在此烦恼?天黑为何还不回家?”一袭天青色衣袍进入了她的视线之内。
司空兮有气无力瞥了他一眼,弱弱道:“无家可归了……”没带钱出来,要露宿街头了。
无家可归?却是为何?”风染叫了一碗牛肉面,边等边与她闲聊。晚上出来散散心,没想竟看见她趴在路边摊的桌子上一副恹恹神色。原本才用过晚饭的他为了和她多说上几句话,又叫了一碗面,虽然他一点食欲也没有。
司空兮撇了撇嘴,全然不复白日里的活泼,低声讪讪道:“我……从我姐姐眼皮底下偷偷跑出来……忘了带钱……”她沉默了一会,用希冀的眼神望着他,“风公子,虽说我俩是萍水相逢,但是,你能不能借我点钱?”
才认识人家第一天就厚着脸皮找人借钱,她也真是服了自己。
“行,你要多少?”风染摸摸自己腰间,神色颇不自然:“呃……我发现我也忘带银钱出来了。”他原本就只打算出来逛逛,出门时倒是注意到,可一想反正也不需要花销也就懒得重又回去拿。
现下可怎么办?小五也不在身边。
风染从袖中掏出一把精巧小弯刀,走到摊主身边:“老板,我俩今日出来忘带银钱,这把刀先抵押在你这,明日里我们来赎回来,可否?”
摊主接过小刀,仔细看了看:“可以,明日我一大早便在这里了。”
司空兮走在风染身后,踢了踢路边的石子,喏喏道:“你那把刀很是名贵吧?”
风染轻轻一笑:“何以见得?”
“那刀柄上镶嵌的红色宝石那么好看。”
“你对宝石很有研究?”风染放慢步子,与她同行。
“没有研究。刀鞘边沿那一圈珍珠我倒是有些了解。粒粒浑圆大小一样,且呈黄澄澄的金色,是珍珠里并不多见的。”她在岛上这十来年,自是明白一颗金珠要比其它各种颜色的珍珠都要贵重得多。
风染面色温润:“我从没考虑过它名贵不名贵。但它对我来说意义却是异常重大。它是亡母留下的……”
他不再说下去,气氛莫名有些尴尬。司空兮讪讪道:“那你为了两碗面钱,就将它抵押了出去?”
“也是。”他转过身去,“不如我们现在回去,把你抵押在那里,我去取了钱回来赎你?就是……我怕老板不肯要你。”他淡淡道,眼里夹杂着揶揄的神色。
“呃……”她有些犹豫是否要同意他所说,回去抵押给摊主。
他见她踯躅模样,轻浅一笑:“走吧,我先给你安顿了住处再说。”
司空兮嘻嘻一笑:“风染公子是这个世界上最大的大善人了……您就是我司空兮的救命恩人。您的大恩大德兮儿一定会牢记在心的。”
“兮儿……”他轻呼一声,“挺好听的。”
这两个字从他嘴里徐徐吐出,让她顽皮嬉笑的神色微微愣了一愣。这样称呼她,只有娘亲和姐姐,连她的生父都从未这样亲昵地叫过她。此时,被他低沉浑厚的声音道出,突然竟让她觉得他好可亲。
他看了看头顶星空,轻叹一口气:“大善人?你要是知道我杀人无数就不会这么认为了。”
“杀人……无数?”司空兮顿了顿脚步。她虽一身武艺在身,却从未与人真正交过手,此时听他如此说才感到不安起来。
他自嘲一笑:“连你也怕我。”眼神中是掩不住的挣扎,“我风府几代为将,手下亡魂不知几何。我昨日才得以回到家,手上……也许都还有鲜血的味道……”
“听说人死了之后就会变成天上的一颗星子。这天上无数繁星中,也许有好些颗是我亲手送上去的吧?”他沉默了一会,“战争……毁了多少幸福的家庭,害了多少无辜的性命。那些死在我手下的敌军战士,又有几个是大奸大恶之徒呢?只是,大家都身不由己而已。”
他不愿意做将军,他宁愿不要这将军府的一切。可是,世事往往不由人。人人只道他是天朝最年轻的大将军,威风无限,威武英姿惹得多少待字闺中的女子倾慕。可是,谁又知道他心中对众生的怜悯。
这些从未对人说起的话,此时却对一个才刚刚认识的女子道出,连他自己也觉惊讶。也许,正是因为两人之前毫无交集,所以他才会如此敞开胸怀一吐而快吧。陡然将心内郁积许久的块垒完全释放的感觉让他止不住轻叹。
司空兮立在他身旁,满月清辉淡淡打在他身上,耀起如水般的温柔。难怪听到“风染”这二字时似是特别熟悉,原来他就是人们口中经常念起的战神。也就像她这样几乎与世隔绝的女子才对他一无所知了吧。
只是,他明明与人们口耳相传的不一样。人们都将他形容成高高在上的天神般,而面前的他却和常人一样也有喜怒哀乐,也有着一颗柔软的心。
“风大哥……”司空兮看他神情落寞,却无从安慰。
“走吧,去我府里。”风染轻轻一笑,面上落寞神情一扫而光。
到得府中,他亲自陪着她到了客房,吩咐了丫鬟们好生招待之后才离去。
第二日一早,她一打开房门便看见他在门前庭院的石桌上品茶,见她出来朝她晃了晃手中的弯刀,温暖一笑:“你看,我把它给赎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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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意渐渐袭来,迷迷糊糊之际,司空兮只觉得他那温暖面容就在以前,依旧暖暖笑了将那把弯刀递到她手中:“兮儿,我要出征了……你在赫海也玩了许久,该回若虚谷了……这把刀留给你做个纪念。如果不出意外,我会去若虚岛上寻你。”
“不,我不回去。我不想回去。风染,我害怕……”梦中的她面目模糊,担忧的心情却那么真实。
“你的家人在岛上……”风染劝慰道,“你若长久不回去,你姐姐该会多么担心!”
“我不管,反正我不回去!你要是硬要送我回去,我还是会偷偷跑出来的!到时候我遇到的不一定就像你一样。”司空兮嘴一撅耍赖道。
风染蹙了蹙眉头:“你这是在拿自己的安危来威胁我么?”语意已慢慢淡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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