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逸才跟着他往前去。远远地,他看见了草丛里那颜色不一样,心中生疑,便对老周师傅说:“周师傅,您能不能背过身去?我……被人看到会不好意思。”
老周师傅二话没说,便背过身去。
云逸瞄了一眼白谚那边,见他们离这里较远,该是看不清这边状况,才慢慢走近了那团不一样的颜色。
苏澈听得他走近的声音,突地从草丛里抬出了头,露出了小半个身子。
果然是他!云逸心中猜测落了实朝他勾了勾嘴角。这家伙原来已经出来了,害得他和白谚昨晚拼命挖到半夜,担心了整晚没睡着。不过,既然人安全,其它都不重要。
苏澈被云逸身躯所挡着,白谚那边并不能瞧见,只要小心边上的老周师傅便可。老周转过了身去,苏澈快速朝云逸伸出右手掌心朝下压了下去,复又指了指用大拇指指了指自己后指了指别院方向。
云逸皱了皱眉头,不理解他所说为何。
苏澈嘴型夸张无声地吐出了一个字:“装!”见云逸重复了他的嘴型,他才点了点头。云逸也眼神坚毅点了点头,以示自己心中有数。
几人到得东琉就是想要打探南宫烈为何要摸清若虚谷的路线,他意欲何为。可是几人却一上来便限制了自由,今日苏澈能脱身对他们的行动不得不说是有利的方面。
苏澈复又趴回灌木丛中。云逸慢慢走到另一旁的树干边上对着树干撒了一点尿。他系好裤腰带,走了回去,讪讪对着 老周道:“刚刚还急得很,要解的时候竟然没多少了。”
老周也不疑其它,笑道:“可不是么,小老儿有时候也会有这种情况。就是心里急得慌,越想越不能忍,其实就根本没有。”
云逸笑笑:“人都差不多,遇到紧张的事情总是不能好好控制住自己。”他随着老周师傅往回走去,“对了,周师傅,谢谢您一直都在帮着我们讲话。如是没有您,估计他昨日就要将那坍塌处给爆破清理了。”
老周师傅憨厚一笑:“谢什么谢,大家都不容易,我明白失去亲人的苦楚。人命……可贵啊。可是,有时候却又贱得很……唉……”他摇了摇头,仿若这许多年的经历都浓缩在这厚重的一叹中。
云逸心情也随着他的语调沉重起来,是啊,生命多么脆弱。然而,有时候,人又是那么坚强。就如一心,她一定是经历了许多,可她仍能笑着面对一切,真是不容易。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她的容貌那么艳丽,他有些担心南宫烈会对她心生不轨之意。
头一回,他开始希望她长得不要那么漂亮,头一回他竟希望她就和一般女子一样长相普普通通。这样,她也就能过着平凡女子的平凡但却幸福的生活了吧……
二人回到几人队伍之中,云逸只说:“对不起大家,因为我耽误了一些时辰,那么现在就走吧。”他却是连白谚也没有告诉。既然苏澈让他装,那么他便装得像样些,等一下那场戏还得要白谚倾情演出呢。
他摇了摇头,自己这样是不是真是坏透了?眼前似乎已然浮出白谚遍寻苏澈而不得的样子来。
苏澈一直趴在草丛里不动,待得他们走得远了,才从草丛里爬了起来。他苦笑一声,原本温润如玉的一个翩翩佳公子,到现在竟落魄到了这种地步。末末,为了你,这一切都值得。他嘴角那丝苦笑竟带了一丝温柔的意味,眼中倒映着这漫山苍翠,只要你安好,我心甘情愿。
他站在树林里远远地看着云逸白谚跑到事故地,心知云逸已明白他的打算,转过身头也不回地往林间跃去。当务之急,要去看看末末是否安好,还有师姐,还有那任性的玄若。她们都不能有事。
那厢云逸拿了铲子便和白谚往原本井口方向跑去,唯恐慢了。老周对监工说:“既然您答应了中午才爆破,那么今天上午您可以稍作休息,中午小老儿爆破的时候您再在前监督着怎么样?”
那监工自是十分愿意,大热天站在太阳底下看着他们挖井,还不如在一旁的棚子里稍作休息。他点了点头,往凉棚方向走去。
老周招呼了身边其他几人,让他们先帮助云逸开挖,又对云逸道:“等下这矿井中所有人员到齐了,大家一起挖起来会更快些。”
云逸抿了抿嘴,朝他看了一眼:“多谢周师傅。”
老周师傅笑了笑不说话,也加入了他们之中。
没出多久,另二名监工押着一大帮原本在这矿井中挖矿的工人来了。其中一名监工一来便喝道:“怎的还不爆破?!拖拖拉拉怎么完得成今天的任务?!”
老周忙忙上前赔笑道:“小老儿保证今天的任务一定完成,您再给我们一点时间吧?让我们知道这井下埋着的到底是死是活。”
“磨磨蹭蹭!老周,不是我说你。你平日里总是这么优柔寡断,你想想,要是活的,你们在上面这么大动静,下面不会回应一下么?明明我们看着他们就埋在洞口的。肯定是已经死了,在这里浪费时间,到时候大家都免不了一顿苦头!”那监工依然不肯松口。
“是!是!你说得对!”老周师傅忙忙点头附和,“可是,在不知道下面人是死是活的情况下,我实在下不了手炸。再给我们一点点时间吧,就到中午。”
那监工沉思了片刻,与旁边监工商量了一下,才道:“到了午时,不管是死是活都给我炸了!另外,今天的活儿不得拖延!”
“是!是!绝对拖不了。”老周一阵点头哈腰之后,才送两位监工在凉棚下休息去了。
回到工地,老周大声道:“兄弟们,速度要加快了!到中午再找不到人,也得炸开了!你们都帮忙先找人。”
大家都是同病相怜的人,也明白在矿井下说不定哪天这埋在下面的人就轮到了自己,所以见老周那么积极地救人,其实心中更多了一丝安慰。起码那不愿意看到的一刻发生时,老周师傅会领着大家竭尽全力地去找寻这些失踪的兄弟。
大家纷纷拿了工具拼命在洞口挖掘。太阳一点一点升高,他们却一点收获也没有。白谚开始心急如焚起来,他顾不得抹去额上的汗珠,边挖边对云逸说:“怎么办?眼见得要到中午了,找不到公子可就麻烦了!难道眼睁睁看着他们将这里炸了?!”
“快点挖,争取在午时之前找到他!”云逸差点就要脱口而出,他还活着!但是他忍住了,只埋了头拼命挖。
白谚不再说话,心知云逸所说有理。还能怎么样呢?现在也只有加快了速度拼了命地挖了。
没过多久,一声惊呼引起了大家注意。一个粗壮的男子嘶哑着声音喊道:“我好像挖到了!”
旁边众人忙不迭围了过去。只见一角灰黑色的衣角泡在污水里。
“衣服!”白谚激动道,“是我们的衣服!大家小心点,兴许还活着。”
众人就要动手,又被白谚忙忙拦了:“我们自己来动手吧,兄弟们,你们帮忙在旁边挖挖看,看看是否还有人。”
众人听得他这样说,忙应了在边上使劲挖起来。
已经快到正午了,太阳变得越来越毒辣。林间树木耷拉着叶子显得有气无力,蝉鸣都有些偃旗息鼓了。远远看去,地上腾起一阵阵热浪,工地上一众人等挥汗如雨,却没有一个抱怨的。
云逸心知那人不是苏澈,却还是小心翼翼地一点点扒开他身边的碎石泥土。白谚更是小心,生怕一个不小心,复又带起新的一轮坍塌会砸坏了他。
好不容易两人终于把那人的面容挖了出来,白谚第一个反应便是手指伸到他鼻下。
他惊道:“没气了!”似是不相信般,他忙忙沾了脚边的污水,将死者脸上乌黑煤渣泥沙擦去。那尸体面上被他一抹,虽还是乌黑,却露出了轮廓。白谚似是松了一口气道:“不是公子。”
才像刚刚放下心,却又提了上来,他担心道:“公子不会也……”遂站起来往死者周遭挖去。
“坍塌之时,他们俩在一起,公子定就在这附近。”他一边挖一边喊,“公子!公子!你要是活着就应一声啊。”他抬头看了看已经升到头顶的日头,手下动作越发疯狂了起来。公子,你若是死了,我回去可怎么向老爷交待!怎么向皇上交待!你可千万不能死……
他虽与苏澈是主仆关系,苏澈平日里对他也常常不苟言笑,但自小长大的情谊却是磨灭不了。苏澈做事稳慎,心思又周密,与他相处的时日里提携他帮助他,否则他也不会有今天这个职位。
他们共过富贵,也同过患难,又岂是主仆关系能简单概括的。应该说他们就像兄弟一般。
云逸叹了一口气,心中纠结,要不要现在告诉他苏澈还活着?他咬了咬牙,算了,为了大局着想,先把他蒙在鼓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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