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大笑,“是的,克里斯,我们当然是朋友。请原谅我,我只是对你的愿意接受我的聘请而感到受宠若惊。”
克里斯微笑,“为什么你觉得我会拒绝你呢,威廉?”
“嗯,因为你是法学博士,还因为你曾经在杜威路博国际律师行工作过。而我只是个从小交易员一步步坐起来投资商老板,开的还是一个不足二十人的小公司。”
“我的天,你太妄自菲薄了。”克里斯忍不住摇头,“亲爱的威廉,可没有几个人能在几个月之内就从一个普通的交易员一步跃到老板的位置,即使是巴菲特也不可能。虽然必须得说你在约书亚史密斯那里钻的空子帮助你节约了起码十年的时间去积累资本,但你本身的眼光和手段才是你获得成功最重要的原因。而我,也正是被这样有能力的老板打动,决定接受你的雇佣。”
我露出笑容,“这样的称赞会让我心花怒放的,克里斯,不过话说回来,你只觉得我是在几个月时间内就取得了别人取得不了的成功,可实际上我在股票市场浸淫的时间实际并不比任何人少。早在我十七岁的时候就学会用零花钱为我自己赚钱,如今也不不过把那时候的技巧再拿出来用而已。”
“但那时只是小打小闹不是吗?蒂凡尼说过的,你是他最聪明,成长最快的学生,你知道他可不轻易夸人。”
“好吧。”我举起酒杯,“也许我们该敬聪明的天赋一杯,对吗?这里可是有全美国最聪明的律师。”我看向他,“和最聪明的老板。”我指了指我自己。
克里斯忍俊不禁的举杯和我相碰。
一晚上我们都详谈甚欢,直到晚上十点钟,我和克里斯才在第五大道的大街上依依惜别,克里斯直接开车回蒂凡尼的家,而我在目送他离去后,也同样伸手拦住一部出租车打算回家。
然而就在这时,我身后的几句争执声引起了我的注意。
“对不起,我听不懂你说什么。能说英文吗?”一个熟悉的不得了的声音传来,一瞬间犹如惊雷一般在我耳边炸响。我瞳孔猛地一缩,这个是……顾安宁的声音!
他怎么会在这里?
数句疑问在我心头想起,我的心里顿时犹如惊涛拍岸,但我的脸上却始终什么表情都没有,面前的的士司机疑惑看我保持着抓车把柄的动作,“先生,怎么了?”
我猛地清醒过来,“啊,对不起。”
“您没事吧?”对方并没有计较我的失态,反而关心的又问了一句,也许我的神情实在是太古怪了,连此刻的司机都觉得不对劲起来。
“没事,谢谢你关心。”我从钱包里掏出五美元的小费,塞进了前车窗内,“对不起,我把位子让给旁边这位女士。你让她先上车吧,”说完我后退一步,让排在我身后等车的女士走到我面前,自己急匆匆的转回头。
马路旁边有两个人在争执,走近一看,其中一个果然是顾安宁。他的身前站着一个黑人女性,看穿着打扮,似乎是一位年老的吉普赛女性,此刻她正抓住顾安宁的手不停说着什么,而顾安宁眉头紧皱,非常用力往回扯自己的袖口。
“请放手,你再纠缠我我要报警了。”
顾安宁再次用英文发出警告,他的口吻非常生气,隐隐还带有着傲慢的成分,但是对方充耳不闻,手径直向顾安宁的口袋掏去,顾安宁看起来又恼火又无可奈何。他四处打量着周围,希望有人能站出来伸把手,但是每个人都急匆匆从他面前走过,好像对此场景视而不见。
我一眼就明白他遇到的麻烦,他这是遇到讨钱的吉普赛女人了,在美国和欧洲,到处都可以看见这种流浪的吉普赛人,他们没有祖国和故土,每日以乞讨,抢劫,偷盗为生,这个说法并不是种族歧视,而是他们真正的职业就是如此。现在顾安宁明显也被当做一只肥羊被人缠上了,他的亚洲面孔在异国他乡的晚上很容易遭遇到各种牛鬼蛇神。
“保安!”我一边走过去,一边大声呼唤着饭店的门童,离着最近的斯台第五大道酒店是我刚刚光顾过的地方,其二楼就是aifriori餐厅,“快去叫人,这里有位先生需要帮助。”
门童刚刚还收了我十几美元的小费,此时我的呼喊比其他人都有效得多,他立刻前去找警卫了。而我直接转头对那个吉普赛女人说,“还有你。夫人。”我很凶狠的看着她,“请你快点离开,否则我们要不客气了。”
兴许是我常年健身的强壮体形震慑了吉普赛人,那个老女人终于停下对顾安宁的纠缠,害怕的看了我一眼,在发现我一直矗立在旁,并没有走开的意愿后,她立刻转身跑了。我松了口气,回头看向顾安宁,发觉他同时也也轻轻呼出口气。
“谢谢。”顾安宁说,脸上的表情稍微放松了一些,可见刚才那个吉普赛女人的纠缠让他有多么烦躁。
“没关系。”我轻声说,眼睛盯着他足足两秒钟后才挪开,“你看看你的口袋,钱包还有没有丢失。”
“哦……对。”顾安宁连忙伸手进自己的衣袋里。
在他发现了他的钱包依旧在身上后,我也安心了一点,在这异国他乡,钱和护照丢失是最麻烦的事情,不过出于道义,我还是提醒他,“也许我改告诉你,这么晚你不该一个人在这里瞎管,虽然纽约是个很繁华的都市,但作为亚洲人,有时候麻烦是很容易找上你的。”
“是的。我发现了。”对方很懊恼的说。“谢谢你。”他又对我说了一遍。
我的视线重新游移到别处,盯着远处虚空的一点,对于他的道谢,我不知道现在该对顾安宁说什么,或许也什么都不想说,一时间我脑海里飞快的闪过顾安宁好几个画面,有他冷冰冰的用言语讥讽我的景象,也有他把我的花直接甩垃圾桶的景象,更有他跟着朋友转身离开,把我一个人抛在后面的景象,最后所有的画面,都定格在我被送上飞机,打他电话却到登机前都无人接通的那一幕里。
“我走了。”我最后说。“希望你下次小心。”
我打定主意不去管他的闲事,转身前往另一个路口等车,然而就在我走开的那一刻,后面突然传来顾安宁的声音,“等等。”他居然主动追了上来,“请等一下。”
我惊讶的停下来。
他走到我面前,“那个,先生,谢谢你刚才帮助了我,我是顾安宁,你可以直接叫我顾,你能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吗?”
我顿时又愣住了,顾安宁,不认识我了?
……
第二天,我在吃早饭的时候还已然困惑不解,“阿方索,我变了很多吗?”
阿方索在我的盘子里加了个鸡蛋,“说什么傻话,你一直都是这么傻,还会变聪明吗……对了威廉你要番茄吗?不要不给你加上了。”
“请给我番茄。”我正色道,“这番茄是我买的对不对?当然要给我。”
“你买的番茄早烂掉了。”阿方索给我一个白眼,“现在你吃的用的都是我的东西,小白脸。”
“哦。”我惆怅的说。
阿方索把早餐摆在我面前,两手搭在桌子上,“好吧,有什么事情就告诉我吧。别像个娘们那样在背后暗自伤神,怎么,有姑娘甩了你?‘你变了’这句话好像很经常作为分手的理由。”
“我没有被甩。”我怨恨的看了他一眼。“是一开始就和对方没有过去好吗?”
我把我和顾安宁的故事改头换面的说了一遍。
“你是说,那个你追求过的人认不出你了?”听完我的话,阿方索惊讶的张大嘴巴。看我阴郁的点头后,他又以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仔细看了我几眼,“呃,这几个月你的头发是长长了一点,你的人也好像被汉堡喂胖了些,不过还不至于认不出来吧,你又没有整容。”
“我没有变胖,我一直有健身!”我抗议,随后又沮丧的把头垂在桌子上,“但他问我叫什么名字,大概就是没认出我吧,也许我在他眼里只是一个不值一提的小人物,根本不值得注意。所以我还能怎么说呢?说我是他那个讨厌的不得了的人?我只能对他说,很高兴帮助你,我的名字威廉.菲尔德,一个在纽约金融街工作的普通的上班族。”
“等等,你的名字不是威廉.菲尔德吗?”
“那是我的英文名。在中国的时候,我当然用我的中文名。”
阿方索“哦”了一声。“那你怎么想的,老兄?”
“什么怎么想……”
“你想和他好,还是和他不好呢?”阿方索提醒我,“如果你想和他好,这正是一个好机会,和他重新认识,重新开始,你不是帮助了他吗?他总不会不想感谢你吧?”
“我不知道。”我皱着眉。
“如果你不想和他好,那么就不理会他,反正这么久也过来了,对吧?”
我一时没有说话,阿方索又走进厨房,他忙着做冷饮去了,夏天就快到了,海滩的生意会好上数倍,这时候选择听我废话似乎不怎么明智,于是他选择不听。而我看了下手表,倒抽口凉气,“糟糕,要迟到了,我去上班了!”
直到离开家,我仍然没办法回答阿方索的问题。
即使我知道这几个月我对顾安宁的感情越来越淡薄,甚至有时候几天都没有在想起这个人存在,但如果真要认真来说,他还是我脑海里最鲜明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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