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衣老者此话一出,虽然有人附和,但更多的人却不以为然。
明眼人都看得明白,杨逸是真的通过了第九亭,这是天大的机缘、天大的造化!此时杨逸立于雪峰之巅,已然证明了自己的天赋潜力。这让一些小门派的高层不敢发声造次,谁知道杨逸在崛起后会如何看待他们今日之言?所以要慎言。
“阿弥佛陀,此事待问清楚后再做定夺。”玄字辈高僧开口,这件事也就暂时延后了。
杨逸也没想到,唐二公子似乎受伤不轻,一时之间居然昏迷了过去。无奈杨逸知道背负起唐二,搀扶着法青,将两人从山上带了下来。还好下山路上,那神秘的压力却是消失了。这也让杨逸,不得不感叹二祖佛法精深。
可他没想到,戒律院的弟子会第一时间出现在他的面前。
不容杨逸分说,戒律院的弟子便宣告杨逸被罚面壁思过,听候掌门方丈发落。但杨逸心中却不以为然,他觉得自己并没有什么过错。
不过这次,杨逸思过的地方是戒律院的一间禅堂,杨逸自然规矩多了,不敢随意走动或者练功。
不过正好趁着无人打扰,便拿出在立雪亭中得到的木盒。打开后,里面竟是一角残缺的符箓,上面只画着一个特殊的符文。正是这个符文却让杨逸的心狂跳起来,因为杨逸识得,这符文正是佛祖六字真言之一。
杨逸伸手去拿,谁知手指刚碰上去,这一角符箓忽然就燃烧了。
“可惜了!”杨逸无比后悔,他还没看太清楚。
就在这时,燃烧的火光中射出一道金光,转眼间便钻进了他的眉心中。下一刻,杨逸双手合十,脸露祥和,张口吐露了一个音节“唵!”。
此音节一出,宛如吐露了神雷一般,整个禅堂都在激荡!奇异的是,禅堂之外却是一定反应都没有。
杨逸仿如福至心灵,瞬间便想到了此前在经书上,关于六字真言的记载。传说佛祖有六字真言,常在心中诵念,凝聚无上佛法。能趋吉避凶、震慑天地,让人起死回生不坠轮回,种种神妙难以言明。
但这六字真言,闻者虽多,但几乎没人能模仿将其说出。杨逸万万没想到,今日他竟然学会了第一字的发音。
大喜之下,正准备抓紧时间多多练习,却敲门声所打断。门外传来了,戒律院弟子的声音:“法心师弟,掌门方丈传你!速与我前去!”
杨逸心中一突,“方丈要见我?”,一种紧张的情绪油然而生。自入少林以来,杨逸只见过方丈玄空大师寥寥数面。今日却突然要召见他,这不免让杨逸心中有些打鼓。
…………
“法心,你可知错?”玄空出声问道。语气虽轻,但却直指本心。
玄空大师,看上去约莫六十岁左右,当然他的实际年龄远超这个数字。只见他童颜银须,身材瘦削,却不显得老任。他身着一件普通的僧衣袈裟,手中持着一串念珠,看上去与僧内的老僧并没有什么不同。但杨逸知道,方丈无论是在佛道之上,还是在武道之上,都算得上整个东胜神洲执牛耳者。
“弟子不知哪里错了?”杨逸自认为打伤唐二公子之事,能惊动掌门方丈。
可他不知道的是,其实眼前这个三才菩萨境的高僧,几乎时时都在注意他的动向。杨逸在登山过程中突破,又闯过了第九亭。方丈玄空也是意识到,这个孩子的天赋是抑制不住了。因为上一次闯过第九亭的人,正是玄空自己。
“法心,你的武技从何处学来?”玄空也不恼,转而问起杨逸学武之事。
杨逸挣扎了一下,本想说是扫地老僧所教,但面对的是掌门方丈,咬了咬牙,老实回答道:“回掌门方丈,弟子的武功从梦中学来。”
说罢杨逸便从怀中拿出了小铜人。玄空见到铜人后,心中一惊,波澜不惊的双眼中绽放出异样的神采。要知道,到了玄空这个年龄和实力,已经很少再有事情能让他感到震惊了。
原因无他,正是因为玄空识得此物。玄空一眼便看出了此物的来历,便追问道:“法心,你的铜人从何处得来,详细说与我听。”
“四年前,弟子被罚在初祖庵里面壁思过,见到了一位慈祥的苦行僧……”当即,杨逸便将自己如何得到铜人,又是如何学会铁臂功的由来一一告知玄空。
玄空早已入三才菩萨境,又身为禅宗少林掌门方丈,自然不可能生出贪念,夺走铜人。何况这样的机缘,不是他人想夺走就能夺走的。加之,杨逸心地纯善,从来没有这方面的顾虑。当日得到铜人后,他就打算告知师父志隆,只是师父一直未归,这个秘密他也守了四年。
此刻全盘托出,心中顿时轻松了很多,仿佛放下了一个大包袱。
“掌门方丈,事情便是这样,还请为弟子解惑。弟子梦里所见所学,是否因铜人而起?这铜人是和来历?那位大师是何人?”杨逸说完后,也是连连发问。这些问题,在他心中足足憋了四年了。
玄空答非所问,只是嘱咐道:“阿弥佛陀!一切法,皆为佛法。法心,关于铜人之事,你切记不可让第三人知晓,便是你师父志隆也不行。至于这铜人和那位大师之事,你也不必在追问了,机缘到了,你自然会知晓。”
杨逸虽然觉得奇怪,但还是应允道:“弟子谨记!”
“铜人便是梦境,又非梦境,心佛则佛,心魔则魔。言由心生,形随意动。法心,戒律院你就不必去了,你且暂回你自己的禅房,近日不要随意走动,待我与长老们商议后,再行定夺你偷学武艺、伤人之事。”玄空说着又坐回了蒲团上,双手合十,不再言语。
“弟子领命!”杨逸恭敬地行了个佛礼,转身前往禅房,虽然依旧觉得自己无错,但也知道现在不是问话的时候。他本还想将今日得到佛语真言一事,告知方丈,但见方丈已经闭目入定,也就只好欲言又止。也多亏他没有说出口,否则掌门方丈今日一定会难以平静。
待杨逸一走,玄空缓缓睁开双目,叹道:“玉不琢不成器,有心佛便有心魔。法心这孩子与我佛有缘,天赋更是旷古烁今,比之我来只强不弱,却又心魔缠身,希望祖师所留铜人能引导他的向佛之心。”
“此事,还需与行厄师祖商议……”玄空似乎想到了什么,迈步向藏经阁走去。
杨逸回到禅房也没闲着,苦练武技,却不知道外面已是暗潮涌动。围绕着他这个小小法字辈弟子,少林的高层们居然商议整整数日,最后也没有一个结果。
已经离寺多年的志隆突然回归,太阳穴高高隆起,精气内敛,已然突破到了聚鼎境初期,有资格进入罗汉堂,成为少林寺核心。
志隆没有第一时间去找杨逸,而是跑去与唐门世家的灰衣老者大战了一场,于三十五招败退了那老者,直言要保下弟子杨逸。这事直接引发了轰动。让还未离去的各门派高层咂舌,少林寺果然卧虎藏龙。因为志隆和尚在之前名声不显,现在却轻松打败了成名的唐家高手。更是拥有杨逸这位天赋超绝的弟子。
不久后,药王殿传出消息,唐门二公子的伤势虽然已经得到控制,没有性命之忧,但却伤及到了筋脉和丹田,要三五年才能痊愈,以后也很可能会影响到修炼之路。
要知道唐二公子能抵达第九亭,无论最后是否能通过,也依旧是超级天才,现在有可能影响日后修行,确实是伤筋动骨了。
唐家自然奈何不了少林,但却开始诉苦,希望少林寺不能凉薄了高僧后人。唐二公子是无尘大师的嫡系玄孙,唐家又素来与少林交好。加之,其他门派之人也没有离开少林,就是想看看少林如何善后。这事闹到最后,俨然有些难以收场了。
“师父,您什么时候回来的?”杨逸惊喜的看着志隆,却不知一向老实的师父为他破戒与人动手了。
志隆一脸苦色,叹息道:“徒儿,你这次闯大祸了,为师恐怕也保不住你。就在刚才,戒律院首座玄济师叔,以违抗禁令偷学武艺,趁勇好斗,不服管教,偷学藏经阁秘典等理由,要将你逐出少林。掌门方丈那里,已经批准了,明日就要送你下山。”
“什么,师父你说要把我逐出少林,凭什么?就因为我打伤了唐二?但那是他活该,我怀疑就是他设计让青云摔断了腿……”杨逸出奇的愤怒。
但是当了解到唐二的伤情后,杨逸也有些于心不忍,他是少林弟子,确实下手过重了,但那也是因为他刚刚学会伏魔棍法,做不到收放自如。
志隆一时也不知该怎么宽慰,叹道:“徒儿,你什么都不要多想了,好好休息。为师再去找掌门方丈求求情,或许还会有些转机……”
是夜,杨逸躺在床上,想起自己在少林的日子,一直无法入睡,他实在无法接受自己被逐出少林的事实。
“笃笃!”正当杨逸辗转反侧之时,房间的门被人敲响。
杨逸起身开门,一见来人,惊讶出声:“大师,你怎么来了!”
“法心,我已听说掌门方丈要将你逐出少林。想来,今夜你也是睡不着。我弄了些茶水,以茶代酒为你送别来了。”扫地僧抬手示意手中的茶壶。
听到此处,杨逸眼圈一红,心想连扫地僧人都来送行,事情多半无法挽回了。但因为性格有些孤傲,所以杨逸在少林寺中称得上朋友的人着实不多。除了师父和法青师弟以外,也就是眼前这个神秘的扫地僧人了。
杨逸将扫地僧让进屋内,两人便在四方桌前坐下。老僧不急不缓地斟了两杯茶,然后开口说道:“你心中是否万般委屈?”
杨逸不答,只是慢慢将茶水饮尽,可心中的委屈已经溢于言表,他觉得自己真的没错,即便有,那也是无心之举。若是换了其他十余岁的少年,受了如此委屈,想必十有八九会流泪。但杨逸却是没有流泪,尽管他眼圈早已红……
“法心啊,我且问你。在少林这些年,你最大的收获是什么?”老僧又问。
杨逸怔了一怔,却不知道怎么回答。老僧见此也是一笑,接着说道:“其实你不论是在佛法上,还是武道之上,都称得上天赋异禀。那为何掌门方丈还要一味打压你呢?那是因为你心结难除……”
老僧饮下一杯茶水后,又道:“唯有让自己彻底放下仇恨,修性养心,才能避免日后的劫难。今日你虽被逐出寺门,但你又何尝不可将之视为一次磨练呢?难道你要学武非要在少林不可么?”
杨逸听到此处,已是醒悟,毕竟天下武道大派可不只少林一家。更何况,自己怀中的那个铜人神秘非凡,自己已经从中学会了少林的两大绝技。还学到了二祖所传的伏魔棍法。
思及此处,心中的阴霾已经去了几分,连忙道谢。其实作为一个少年郎,他心中也对外面的世界有几分渴望。但心中对少林,始终还是有着很多不舍的。毕竟这是自己成长的地方,稻香村没了,少林就是他的家。但明天自己就要离开这个家了,杨逸心中也是百感交集。
老僧抚须而笑,又和杨逸闲聊一会儿,便飘然离去。
躺在床上,杨逸心绪渐渐平静,想到自己出寺后,或能替父母乡亲报仇雪恨,被逐出寺门的颓废感烟消云散。
翌日清晨,杨逸还在睡梦中,就被师父叫醒,志隆有些惭愧道:“徒儿,方丈法旨已决,如今事已成定局,看开些吧!这是为师准备的一些盘缠,你路上带着,还有为师昨日夜里下山买来的普通百姓衣衫,你换了穿上吧,记住,江湖上人心险恶,切切不可大意。”
杨逸接过盘缠和衣衫,含泪点头,哽咽道:“师父放心,徒儿记住了。您也要多保重身体。他日弟子,一定堂堂正正的回到少林!那时我不会再是庇护在少林羽翼下的稚童,我自己打出一片天地,我要少林因为曾经有过我这样一个弟子而——骄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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