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昕愣愣地站在原地,看着大哥带着奶奶走了,他痛苦又自责,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的家人,如何面对他的母亲。
脚下迈动,他在走,却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
耳边有人在叫他,是父亲的叫声,还是母亲的叫声?
有人在拉他,是母亲还是父亲?
他不想管,他想找个地方好好地舔舔这个伤口。他甚至连冲母亲发火的力气都没有了。
“小昕,小昕……”
林如歌追出来,泪眼看着儿子越走越远。
她站立不稳,身后有双大手扶住了她,她扭头,看到是自己的丈夫游涛。游涛看着她,轻轻地说道:“如歌,记得咱们是怎么认识的吗?那一年,那一天,你差点摔倒,是我扶住了你。一如刚才一般,那一抹,我便扶了你几十年。我一直记着我对你许下的承诺,爱你一生,疼你一生。我想……我要失言了,如歌,我们离婚吧。”
林如歌愣住了,愣愣地看着游涛,泪水飙得更急了。
离婚?
她从来都没有想到过游涛有一天会对她说:我们离婚吧。
游涛长叹一声,松开了扶着她手臂的大手,从她的身边走过。
当年,一扶,便扶了几十年。
如今,手一松,越过她便走,便是余生的孤独。
情,他还有。
爱,他也还有。
他却选择了离婚。
他无法面对妻子,也无法面对老母亲,更无法面对那个充满了正能量的儿子。
妻子有错,他的错更大。
其实,都是他的错呀。
“游涛……”
林如歌颤抖着声音叫喊着那个爱了她几十年的男人。
游涛没有停下来,也没有回头,他就像儿子一样,一步一步地离她越来越远,一步步地离开了她的身边。
林如歌崩溃了。
儿子不理她!
丈夫要与她离婚!
她最在乎的两个人都离她而去了!
“啊!”
林如歌仰天大叫一声,她傻了。
她的世界都傻了。
迈腿,她走着。
一路哭,一路笑,她走着,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回到自己的家。可是那个家里没有儿子,没有丈夫,他们都离她而去了。
脚下一软,她软坐在屋门口,傻傻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儿子不要她了,不要她这个妈了。
丈夫不要她了,不要她这个妻子了。
“小昕,小昕……”
林如歌哭哭笑笑地呢喃着游昕的名字。
“小昕,小昕……”
此生,她最在乎的便是儿子,可她现在连儿子都失去了。
她做那么多还有什么用,儿子根本不需要她那样做,儿子甚至以有她这样的母亲为耻。
“哈哈哈……哈哈哈……”
林如歌傻笑起来。
她好傻,她傻透了。
林如歌疯了。
……
一个月后。
精神病院。
“小昕,别哭,小昕,来,妈妈抱。”
林如歌怀抱着一个小枕头,当成了她的儿子游昕,谁都不能碰她的枕头,谁也抢不走她的枕头。
她每天都会抱着那个枕头,喃喃自语,走来走去,要是谁抢了她的枕头,她就会像个疯狗似的扑向对方,又抓又咬的。
“如歌,外面热,快带小昕回屋里去。”
游涛走向了林如歌,柔声哄着林如歌进屋里去。
“哦,进屋,小昕,我们进去了。”
林如歌抱着小枕头,放任游涛拉着她进屋。
不远处,许悠扶着老太太,看着此刻的林如歌,老太太心酸地叹着气,不忍心再看下去,默默地转身。
经过那事后,林如歌是彻底地疯了,被送到了精神病院接受治疗。
老太太的精神也一天不如一天,游昕帮她检查过之后,告诉大家要提前做好心理准备,老太太最多还有半年的生命。
因为林如歌疯了,游涛最终没有与她离婚,而是选择了到精神病院里充当义工,照顾着疯了的妻子。
游家大宅回复了平静,谁都没有再提分家的事。
濒临破裂的游家大宅在林如歌疯了为代价之下,总算真正地平静下来,他们开始明白了老太太的苦心,开始明白“家和万事兴”的深理。
游烈依旧是游氏集团的当家总裁,他对许悠的疼爱依旧,庆幸自己的妻子不像大伯母那般偏激,他宠她上天,她都依旧保持着她那颗善良的心。
现在他就等着他与许悠的孩子降临。
许悠怀孕四个月了,渐渐开始显怀。老太太还努力地活着,怕是盼着当曾奶奶吧。
大家都很担心,担心在许悠分娩之时,便是老太太离开之日。
临死的人,心头还有念想,便会支撑着她继续苟延残喘,一旦她的念想实现了,她再无可恋,就会撒手归西。
现在的老太太或许就是这样。
还有一个人,他的心病医治了一个月都无法医好。便是身为医生的游昕,他虽然还会关心着老太太,甚至还会帮老太太检查身体,可是他再也不肯回到游家大宅居住,也辞掉了自己在游氏集团的职位,甚至放弃了继承老太太分给他的那百分之十的股份。
他觉得无颜面对自己的家人。
他逃避着自己的家人。
不管是谁来找他,他都不想见,每次帮老太太看病,看完之后,头都不回就走。
大家知道他心里苦着,痛着。
可他拒绝了任何人的亲近,大家都束手无策,连游烈这个大哥他都不想见,还有谁能开导他?
游家人并没有怪他。
那不是他的错。
林如歌的错,林如歌已经品尝了苦果。
有林如歌那样的母亲,也不是他自己可以选择的。
这天,游昕回到游家大宅帮老太太看病,看完了之后,他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只叮嘱老太太放宽心,好好地休息,他就走了。
“小昕。”
许悠追出来,叫着他。
游昕却是充耳不闻,只顾着走他的。
“小昕。”
许悠挺着肚子追上前,一把拦在他的面前,不让他走,“小昕,你还要逃避到什么时候?我们都没有怪你,你不要再给自己这么大的压力,戴这么重的枷锁好吗?你让奶奶放宽心,你这个样子,你教奶奶如何放宽心?”
游昕别开脸不看许悠。
是,没有人怪他。
可他怪他自己。
他是宁愿大家怪他的。
“小昕!”游昕这个样子,让许悠头痛不已,全家人为了让游昕放下心结,这一个月来都很努力地去开导他,可他总在逃避,连见都不想见他们,现在见到了,又话都不肯说一句。
“我走了。”
游昕低低地说着,越过许悠便走,在越过许悠的时候,他又轻轻地说一句:“大嫂,你肚里的是儿子,你告诉奶奶,她老人家盼着的曾孙很健康。”
“小昕……”
许悠转身,无奈地看着游昕大步地离开。
一辆车子驶到游家大宅门前停下来,刚好与游昕要驶出去的车子迎面相遇。
那辆车上的人打开车门跑下来,赫然是明家的公主明媛媛。
她走到游昕的车窗前,敲着游昕的车窗,温声叫着:“游昕哥哥,我能跟你聊聊吗?”
游昕抿紧唇不语。
明媛媛不死心,一直敲着他的车窗。
而她的车又挡住游昕的车,不让游昕走。
许悠不知道是谁找来明媛媛的,但她知道游昕与明媛媛打小相识,两个人就算没有像两家家长希望的那般擦出火花成为一对恋人,却有着极深厚的兄妹之情。
游昕逃避着他们这些家人,不想见,不想说,或许愿意在明媛媛面前倾诉他的痛苦。
“游昕哥哥,你让我上车吧,你看今天的太阳那么大,你忍心让我站在这里让太阳晒死吗?”明媛媛轻敲着游昕的车窗,柔声问着车上的游昕。
扭头,游昕隔着车窗,看着明媛媛。
在他母亲的事情还没有闹出来的时候,明媛媛因为车祸一事,总是发着恶梦,是他充当了她的心理医生,他安抚她,开导她,慢慢地让她从恶梦走出来。
只是,世事无常,不过是眨眼间,发恶梦的人换成了他。
“游昕哥哥,我晒得头都晕了。”
明媛媛抬头看看头顶上的艳阳,又揉揉自己的太阳穴,一张脸被太阳晒得通红。
对面的车上坐着的人是明亦。
他没动,一直盯着游昕。
妹妹在艳阳底下暴晒,他心疼,但在这个时候,心软的人不能是他,而是游昕。
他必须等,等到妹妹敲开游昕的心房。
游家的事,他都知道了。
他同情游昕,也知道游昕心里有着心结,逃避着所有游家人。
妹妹要帮游昕,他没有阻止,甚至是默许了。
游昕是个很优秀的男人,他也不希望游昕就这样被打倒了。
“游昕哥哥,我渴了。”
明媛媛轻声说着。
游昕抿了抿唇,拿起自己摆放在车头上的一瓶矿泉水,摇下了一点的车窗,把那瓶水递给了明媛媛,动了动唇,终是说道:“媛媛,回你的车上去,后退,我要出去。”
“游昕哥哥,我要坐你的车,你不让我上车,我就不走,我就一直站在这里让太阳晒死。”
“媛媛!”
明媛媛微嘟着嘴,像个小女孩似的,明亮而清澈的黑眸定定地看着游昕。
看看天空的艳阳,再看看明媛媛被晒得通红的脸,以及那不停冒出来的汗水,游昕低叹一声,说道:“你就是吃定了你游昕哥哥。”说着,他开了车锁,开了副驾驶座的门,让明媛媛上车。
明亦松了一口气。
站在原地的许悠也松了一口气。
或许,把游昕从牛角尖里解救出来的人,便是单纯善良的明媛媛吧。
【作者题外话】:此到此为止。
林如歌的结局,不仅仅是她一个人的过错,很多人都有责任。一个人,如果误解怨恨积压太多,人就会变得偏激,变得疯狂,最后疯掉。这种过程,这种感觉,我曾经也经历过,自己钻在牛角尖里,很难走出来,真想发疯,觉得所有人都对不起自己,觉得所有人都在算计自己,害自己,然后自己就想报复回去。幸好我心理强大,自我调理过来,没有做出什么错事,也看开了一切。手机请访问:m.feisu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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