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天星也没有想到第二个会是他,那个剑术超绝,喜穿白衣,面容冷峻,生性冷僻,朋友极少,在古龙武侠小说《陆小凤传奇》最出类拔萃的人。
该如何评价他呢?或许——
有一种人,已接近神的境界。因为他已无情。
有一种剑法,是没有人能够看得到的。因为曾经有幸目睹的人都已入土。
有一种寂寞,是无法描述的。因为它源自灵魂深处。
这人复姓西门,名吹雪。他的寂寞如雪,他的剑法超群出众,独步天下。西门吹雪以剑法超绝立足江湖,生性冷僻,其人不苟言笑,嗜剑如命,取人性命在电光火石之间,视杀人为艺术。
长身直立白衣如雪,腰旁的剑却是黑的,漆黑,狭长,古老,乃天下利器,剑锋三尺七寸,净重七斤十三两。
西门吹雪不但剑法无双,家世也很好,居所「万梅山庄」的富贵荣华,也绝不在江南花家之下。
他与少林派方丈大悲禅师武当派长老木道人南海飞仙岛「白云城主」叶孤城「青衣一百零八楼」总瓢把子霍休峨眉派掌们独孤一鹤齐名,是当今天下武功真正能达到颠峰的六人之一。
只有陆小凤才勉强算是他的朋友。
他始终以「剑道」为生命的最高追求,书中大多时候给人无情冷漠的感觉。
他曾与「白云城主」叶孤城在紫禁之巅决战,叶孤城在比剑过程中死于西门吹雪剑下,因为这是光荣的死法,叶孤城将自身绝世剑客的荣耀托付给西门吹雪,造就「月明夜,紫禁颠,一剑破飞仙」……
在「紫禁之巅」决战后,西门吹雪的剑法,已达到「无剑」的境界,他的掌中虽无剑,可是他的剑仍在,到处都在,他的人已与剑溶为一体,他的人就是剑,只要他的人在,天地万物,都是他的剑,这种境界几乎已到达了剑术中的颠峰,已没有人能超越!
西门吹雪唯一的女人就是他的妻子「峨嵋四秀」之一孙秀青,并且他们生有一个孩子,因心中有情而致使不能发挥剑道。
西门吹雪离开了妻子,恢复心中无情。
在古龙的世界,只有寂寞和无情,才能发挥出剑的最大威力。对他沈天星是十分敬佩的,还记得原著中对他的描述历历在目,记忆丝丝浮现在脑海:
『逃亡本身就是种痛苦。
饥渴疲倦恐惧忧虑……就像无数根鞭子,在不停的抽打著他。
这已足够使他的身心崩溃,何况他还受了伤。
剑伤!
每当伤口发疼时,他就会想到那快得令人不可思议的一剑!
掌中本已「无剑」的西门吹雪,毕竟又拔出他的剑!
——我用那柄剑击败了叶孤城,普天之下,还有谁能配让我再用那柄剑?
陆小凤,只有陆小凤!
西门吹雪
西门吹雪
为了你,我再用这柄剑,现在我的剑已拔出,不染上你的血,绝不入鞘!
没有人能形容那一剑锋芒和速度,没有人能想像,也没有人能闪避。
如果天地间真有仙佛鬼神,也必定会因这一剑而失色动容。
剑光一闪,鲜血溅出!
没有人能招架闪避这一剑,连陆小凤也不能,可是他并没有死!
能不死已是奇迹!
天上地下,能在那剑的锋芒下逃生的,恐怕也只有陆小凤!』陆小凤并没有直接走进去,他并没有忘记这是片吃人的树林。
他们在林外的山坡上坐下来,青青的草地上,有片片落叶」
还是春天,怎麼会有落叶?
陆小凤拾起了一片,只看了两眼,掌心忽然冒出了冷汗。
柳青青立刻发觉了他异样的表情,立刻问道:「你在看什麼?」
陆小凤指了指落叶的根蒂,道:「这不是被风吹落的。」
叶蒂上的切口平滑和整齐。
柳青青皱起了眉,道:「不是风,难道是剑锋。」
陆小凤道:「也不是剑锋,是剑气!」
柳青青的脸色变了,谁手上的剑能发出如此锋锐的剑气?
陆小凤又从草地上拾起了一根羽毛,也是被剑气摧落网。
林外有飞鸟,飞鸟可充饥。
可是天下又有几人能用剑气击落飞鸟?除了西门吹雪外还有谁?
柳青青已不再笑:「他还没有走?」
陆小凤苦笑道:「他一向是个不容易死心的人。」
柳青青垂下头,道:我知道他是个怎麼样的人,我见过他。」
她忽又抬起头:「可是我们用不著伯他,以我们两个人之力,难道对付不了他一个?」
陆小凤摇摇头。
西门吹雪的剑是杀人的剑,「我的剑不是用来看的」,他的剑法是杀人的剑法。
「当你一剑刺入他们的咽喉,眼看着血花在你剑下绽开,你若能看得见那一瞬间的灿烂辉煌,就会知道那种美是绝没有任何事能比得上的。」这就是西门吹雪的美学。
当花满楼听完西门吹雪这段话后,他对陆小凤说:「现在我才明白,他是怎么会练成那种剑法的了。
因为他竟真的将杀人当作一件神圣而美丽的事,他已将自己的生命都奉献给这件事,只有杀人时,他才是真正活着,别的时候,他不过是在等而已。」
那些才情孤高而时运不济的人,愤世嫉俗的人,喜欢快意恩仇的人,多多少少都有这种心态,都会把某一门技艺练到高处不胜寒的境地。
西门吹雪的年代,是一个白衣胜雪的年代;
他似乎已成为一种象征,显得高不可及;
西门吹雪的神韵,不在于他闪电般的拔剑,出剑;而在于收回长剑时,剑锋上滑落的那一串血花;
——西门吹雪吹的不是雪,是血……那些总想追上他的人永远也达不到他的境界;
因为当他们吹落剑上的血花时,只感到了胜利的喜悦与兴奋,
但西门吹雪,他眼中闪过的却是难以名状的无奈与哀伤,他早已经隐于这个俗世,
他本就不是一个轻视生命的人,况且天下真正值得他为之拔剑的人实在太少了。
自叶孤城之后,就更是如此了。
「他藏起了他的剑,抱起了叶孤城的尸体,剑是冷的。尸骨更冷。」
「这世上还有什么事能使他的心再热起来?血再热起来?」他已什么都不求。
沈天星对他有独有的评价:“西门吹雪吹的不是雪,是血,他剑锋上的鲜血。
说他无情,并不是真的没有感情。他也曾娶妻生子。他不只会杀人,他甚至曾经救了一心想要杀他的人。他说这世上有许多感情远比仇恨更伟大。他极少笑,可是偶尔展露笑容,就如同春风吹过大地,连远山上亘古的冰雪也会融化。他一向独来独往,却也有朋友。他曾经奋不顾身为朋友挡住极厉害的仇人的追杀。他们的交情如同君子相交般平淡如水,平淡下却是两颗诚挚的心。说他无情,也许只不过是因为他从来不愿显露感情。因为他已决心将的生命专注于他所信仰的“道”,他的“道”,就是剑。
远山上冰雪般高傲的性格,冬夜里流星般闪亮的生命,天下无双的剑。
他的剑法只有一种——杀人的剑法。他轻轻吹了吹剑上的血,血珠轻轻地在空中划了道弧,落在地上,渗入泥土中,转眼只剩下淡淡的痕迹。剑依然如雪般闪亮,映出一张苍白落寞的脸。他的眼神说不出的疲倦说不出的寂寞。
与叶孤城一战,绝对是空前绝后的一战。两人虽是对手,却同样是知己。同样绝世的剑法,同样孤高的性格,同样的寂寞。仇恨并不是他们全部的感情。仇恨中包含了了解与尊敬。而这仇恨本身也是先天的,被动的,无奈的。也许叶孤城恨的只是既然生了叶孤城,为什么还要生西门吹雪。也许西门吹雪恨的也是一样。这一战并没有失败者。若一定说有,那就是叶孤城败给了自己,败给了自己的名利之心。或者,是因为他已不忍寂寞。
西门吹雪了解叶孤城。所以当叶孤城本应有把握的一剑忽然出现偏差时他就明白了。“既然要死,为什么不死在西门吹雪剑下?能死在西门吹雪剑下,至少总比别的死法荣耀得多。”到最后,叶孤城是感激西门吹雪的,西门吹雪是尊敬叶孤城的。“我用那柄剑击败了叶孤城,普天之下还有谁能配让我再用那柄剑?”西门吹雪成全了叶孤城,叶孤城至少得到了他最后想要的最干净最荣耀的死法。可是西门吹雪自己呢?这种成全的代价,是以后永远独自品尝孤独的寂寞。
“西门吹雪至少有一点是别人学不像的。”
“他的剑?”
“不是他的剑。是他的寂寞。”
远山上冰雪般寒冷的寂寞,冬夜里流星般孤独的寂寞。
古龙说只有一个真正能体会到这种寂寞,而且甘愿忍受这种寂寞的人,才能达到西门吹雪已经达到的那种境界。
这也许也正是叶孤城与西门吹雪的差距吧。他已体会到寂寞,却终于不甘忍受。
高处不胜寒的寂寞本就只有身在高处的人才能体会。西门吹雪就是那种“明知高寒,偏爱高寒境”的人吧。
有人说“假如人的品德能像雪那样洁白,而心地不像雪那样冰冷,该多好”。可是有些洁白,却正是用冰冷表现的。人们总是责怪雪的冰冷,雪不解释,他只用洁白答复一切。
如雪苍白的衣袂。
如雪苍白的剑锋。
如雪苍白的侧脸。
如雪苍白的寂寞。”
见到西门沈天星顿时行了一礼,表示尊敬,尔后更加就将目光转向了第三个人出现的位置,想必这人应该更加对得起他的期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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