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可邪和独孤夙隐身立于一旁,相比起独孤夙的紧张,墨可邪反倒是没事人一样的看着轮回镜里印出的一幕幕故事……
不须迎向东郊去,春在千门万户中。沐家的春色融汇了江南各地的春景。一花一草,一亭一榭,皆是百态。
朝霞伴随初日绚烂多姿,仿佛在天边倾倒了一盆朱砂水。池边的垂柳把春意倒映在涟涟的水面。
淡青色的群衫在园内穿梭,白色的绣花鞋在小道上,越走越远。她的眼眸微微眯着,总是透着一股子困意。清脆的鸟鸣声,此刻倒成了最好催眠曲,叽叽喳喳唱着睡吧!睡吧!
身后跟着得的婢女,皆是安分低头,跟着她。
伸了一个懒腰,眼眶中微微溢出泪水,她总算是转醒了。褐色的瞳孔是一片清明。
“昨日,他们堵得如何?”西袖翩转头问道。
“回夫人,少爷共输了三万两一千八十八银子。今早上还在莫无楼内。”弱水道。
西袖翩嗤笑一声,也不知道在笑什么。
西袖翩缓步朝莫无楼走去,一脸当家夫人的模样。
“夫人,要不要叫厨房做些早点过去。”弱水提醒道,低眉敛容。
“弱水,他又不是死人,自己不会去?”西袖翩带着讽刺。
“夫人。”弱水低声道。
西袖翩一皱眉,不再言语,却是挥了挥,显然是心软了。
踏进莫无楼,就闻酒气熏天,萎靡之声不绝如缕。
女子皆是巧笑嫣然,轻纱薄衣。
“呀,王公子,您好手气,又赢了一把。”娇滴滴地笑声。
“托美人的福,来来让爷亲一个。”说着就是刺耳的亲吻声。
“景梦啊!你不行了,换我。”声音是优雅淡漠,可在西袖翩耳中不是一般的刺耳。不用说定是那道貌岸然,一肚子坏水的沐少爷。
果然是一丘之貉,这帮怂到一种境界的人。西袖翩冷笑着,一脚踢开楼门。
铺着暗红色祥云锦缎的大圆桌上,牌九零零散散,茶盏有倾倒而出,糕点碎成粉末随意落在桌面上。
屋内精装,雕梁画栋,字画书香。这莫无楼本是沐皓黯的书房,只不过众人一时兴起,便要在此地开赌。
55光线是好,西袖翩清楚地看清了围坐在桌前的一帮人,男男女女。
“夫人来此有何事?”正眼望去恰巧是沐皓黯,一身鹅黄色锦衣,墨发三千,真是风流倜傥。狐朋狗友立刻坐好,对着西袖翩笑了笑。
“呦,翩儿啊!”对面一身飘逸红纱的绝色女子,依旧是翘起二郎腿,露出白皙迷人的小腿,看得人血脉喷张。
女子旁边就是沐皓黯,两人亲密无间。
闻言,西袖翩才看向花景梦。她的面色没有起伏,仿佛自己的丈夫与别的女人亲密无间也不管她的事。
花景梦朝西袖翩挤眉弄眼一下,手肘撑在桌面上,纤手玩着乌黑柔顺的长发。
明白了,这家伙在讹人。由于花止楼穷哟,她这个当楼主得,自然要弄些钱来,资助资助。
其实从墨子易接掌之后,花止楼资金一向很稳定,再说还有沐家。
她就是为人妻,闲了点,手头痒。
“公子们,双天,我得最大哦!”花景梦松开黑发,抬眸,妩媚不经意流露。
桌上大堆的银子推向花景梦,她笑的合不拢嘴,全是钱。从这么些公子哥里弄来得钱,都带着深深的铜臭味,她喜欢。
众人可能没看钱花景梦的小动作,但西袖翩自认在她身边十多年了,她那抬腿的动作肯定有问题。
昨晚没见花景梦,那她可能是今早赶来得。
瞧沐皓黯那桃花狐狸眼顾盼生辉,勾魂摄魄地在花景梦与她身上来回一趟,西袖翩立刻斜睨了回去,不冷不热。
西袖翩转身走向桌案。桌上,笔墨纸砚端端放好。
莫要以为这夫人好当,她整天忙东忙西就是为了这沐家。刚嫁入,那账本足足叠了三个房子。即使她过目不忘,也被累个半死。
以至于她怀疑,他娶她是为了她那过目不忘的能力。好让他自己潇洒潇洒。
“来来,继续。”花景梦招呼着。
“当然了,快快。”一公子应道。
“公子莫要输了。”娇柔酥麻的女声。
“景梦,输了便给我来。”沐皓黯笑着。
—
“呦,沐大少爷恐怕要失望了。”花景梦声音本来就妩媚,笑起来之后,更加妩媚了。
西袖翩冷冷静静抽出一本暗蓝色的账本,随手翻了几页,确定无误之后,便要离开。家业大,事情便多。她不止一次痛恨沐家的基业。
本是要离开,却被沐皓黯喊下,“夫人,要不要来开两局?”
“不必了。”西袖翩冷冷道。
“景梦也在,不聚聚?”他温和问道。看上去真像一个好丈夫。
西袖翩看了花景梦一眼,沉默了好一会,才道:“好。”
“来来来,嫂子坐。”一个长得挺狗腿的公子哥让出座。想来是带来的钱箱子空了。
果不然,身后的小厮轻而易举的提起箱子,公子哥抱拳道:“在下先回去了,改日再赌。”
西袖翩一来,沐皓黯便坐到她身边,贴得可近了。西袖翩都能清楚的闻见他身上的酒味,混杂着淡淡的清香。
靠得越来越近,西袖翩就差那一热血沸腾给他一巴掌。
花景梦敛了敛容,有些顾忌地看了看沐皓黯,嘴上却是笑得妙笔生花,“呦,夫妻搭档呢!”
沐皓黯点点头,也不反驳。西袖翩皱下眉头,轻声道:“我就玩一盘。”
“恩。”他随手摸了摸西袖翩的头,像是要抚平她身上的刺儿。
西袖翩挣扎了一下,回头瞪了他一眼,却不料两人鼻尖对上鼻尖,笑眯眯的桃花眼对着冷冰冰的褐色眼眸。
沐皓黯搂过她的腰,手掌在腰间的感觉令西袖翩反感,却没有推出去。
“下注,下注。轮到我夫人做庄。”沐皓黯笑着,宠溺地看着西袖翩。
西袖翩顿时浑身像炸开毛一样,手肘捅在他腰上,还专门挑了比较柔软的小腹。
沐皓黯有些不在意,握上西袖翩的手开始洗牌,发牌。
花景梦倒是觑起了眼眸,看着桌上一堆堆的银子跟银票。谁不给沐家夫人的面子,连她都要顺着些人情放上大把。
啧啧,看着可真肉疼。她手指摸了摸自己前方晃眼的银子。决定了,以后再好好讹沐皓黯一把。
—
有人是胸有成竹,把玩着手中的花色,另一手调戏着怀中娇笑的女人。
随着一人翻拍,众人皆是翻了牌,唯独西袖翩前的牌静静躺着。
沐皓黯越发放肆将下巴抵在她肩窝上,手放回她腰间。好一幕夫妻恩爱的场景。
这时,唱停了的歌,继续唱着。女子拨弦转轴三两声,歌声甜润柔美。几人轻纱翩跹起舞,妙不可言。
“翩儿是什么?”花景梦说着就想抓过牌子。
沐皓黯一手按住,“慌什么。”
是可忍孰不可忍,西袖翩暗地里挣脱开,扯开他的手,将牌翻了出来。看不懂,她冷眼相对,不过看众人的表情,应该,应该是她赢了。
那么多银子……
“弱水收拾一下,送到我房内。”西袖翩说完,就离开了。
“嫂子真是好运气,居然是至尊宝。唉!”有人自怨自艾。
花景梦扑哧一笑,摇着脑袋又翘起二郎腿,戏谑地看着沐皓黯。活该,看看你再怎么出老千,赢得钱还不是不能到手。
弱水拿来了箱子,一个个装走。这么些钱,够西袖翩花的了。
日过三杆,古雅的书房,卷帙浩繁。窗外的微风嬉戏着窜入房内,荡漾起满屋子的书香。西袖翩聚精会神地看着账本,时不时提起笔,在上面涂涂改改。
开着的窗户蹿进一个红色身影。
“翩儿~”声音叫的软绵绵,真让人于心不忍。
“不用想了。”西袖翩头也不抬。她当然知道花景梦的来意,不就想将输于她的银子拿回去么!
“翩儿,你现在都是天下第一夫人了,还念着那么点钱干什么?”娇嗔一声,那脸色三分真三分假四分媚。
“既然那么点,你不要执着了。”西袖翩一贯的拒绝。
花景梦缠了上来,“翩儿这钱又不是你赢得……”
话还未说完,便被打断,西袖翩抬头看着花景梦,“这是豆腐钱。”
花景梦一愣,哀怨一声,“你相公的豆腐究竟有多贵。再说我也没蹭多少。”
—“你自己算算。”她继续埋头苦干。账本,账本,眼前就只有白纸黑字。
“翩儿,真得不给?”花景梦可怜巴巴道。
西袖翩扬眉,“不是不可以。”
花景梦来了精神,睁大了凤眼。
西袖翩不知有意无意,将一本纠正好了的账放下,唤来了弱水,“吴城贾家那钱庄,给我把老板撤了。”
居高位,气势自然而然得就凛冽起来。
花景梦审视西袖翩,啐了一声,道:“我怎么就没发现你有那么好的本领,要不然也不会被沐皓黯这王八蛋抢走。”
西袖翩斜睨了她一眼,“楼主是后悔了?”
“是后悔啊!你也不看看我们楼里面那些账本,惨不忍睹。”她还是思索起来,要不要将西袖翩给带回去。
“等楼主想好了,再说。”西袖翩站起身。
拿起一旁挂在椅背上的厚衣衫,毫不留恋地出门。
出门前,还道:“银子,问墨子易要。他现在可能在沐家门口了。你准备准备。”
准备准备的意思是让她趁早跑,要不然逮住后果自负。
花景梦脸色一变,哪里还有妩媚妖娆的模样。只见她匆忙从窗外跃出,跑得比兔子还要快。
园中,普列整齐的鹅卵石,曲折蜿蜒,花丛尽处,假山流水,蝶飞蜂舞。日光是恰到好处,为这乍暖还寒时增添了不少温意。
淡青色的披肩裹着西袖翩,她将手放入袖子内,冷声问道:“马车备好了?”
“恩。”弱水应道。
“那边还剩多少粮?”西袖翩一脸算计的模样。夫人当成她这个样子,委实不容易。
与原先的她简直一个天一个地。
“被劫走了六百石左右,毁了五十,余三百。”弱水禀告道。
这粮食是拖镖局送往北方得。不过上路没多久在半路便被人给劫了。此事可大可小,可缓可急,毕竟这么些粮食对沐家来说毫无影响。
西袖翩会亲自去追回,跟今早上的事有些关联。
掀开帘子,才发觉马车内还坐了一个人,不用说自然是艳美无暇的沐少爷。
—他闭目靠在壁上,闻声睁开眼眸,笑意盈盈地看着西袖翩,“夫人为这种小事颠簸,为夫于心不忍。”
不忍?西袖翩皱眉,他看上去可有一丝不忍?果然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她冷冷扬起嘴角,“弱水再备一辆。”
“不用了,夫妻分开,可给了他人流言的机会。”说着,硬是拉着西袖翩进来。
马车不是特别宽敞,她出门也不摆什么排场,所以一般都是这种朴实无华的马车。两人在一起说不上拥挤。
穿过热闹拥挤的街头,城门在望,日光透过谯楼飞檐,散漫于人间。
一路西袖翩与沐皓黯极不对盘,沐皓黯没有刻意去招呼西袖翩,只是偶尔说了两句,见她对自己不闻不问也就作罢。
结果走了一圈,去得居然是幽静的别庄。
“你什么意思?”言语中带着怒气。
“好了,好了别生气。”沐皓黯牵过西袖翩的手,下车。
“你在家里累了,出来放松放松有何不可?”他笑道。不让她甩开他的手。
西袖翩一愣,道:“这些都是你设计得?”
根本没有粮食被劫一事,他就想让她心情受他的变化,出来,好带她过过几天两人世界的生活。
家中那些兔崽子,他不止一次觉得碍事。
还有就是满足他被她喜欢着的心理。
“这不是看你累了那么久嘛!”他调笑一声,在她脸颊亲了一口。
她倒是看了他一眼,眼眸是有些怒气。
傍晚半昏半明的阴影渐渐沉寂在黑色之中。
西袖翩正沐浴完,窗外便响起了响声。
绚烂的烟火绽放在黑幕中。满盘的颗粒犹如繁星,闪烁着光芒,照亮四下。烟花争相盛开,紫色,红色,绿色,交汇在一起,格外的夺人眼目。不断的绽放,不断的滑落。
烟花下是一片的桃花,粉色在黑夜中不明显,但被风一吹纷纷扬扬起来,恍若仙境。
大朵大朵的烟花下,沐皓黯优雅得像天人,伴着月色,伴着烟火,伴着桃花而来,令众人仿佛置身梦中。
她不喜欢这种感觉,上前了几步,喊道,“这是干什么?”
上前才发觉脚下铺着一层厚厚的布,一踏上去,布便生出了光芒。淡淡得,也不知道沐皓黯从哪里弄来这么一个东西。
他握住她的手,低低道:“你的生辰……”
这么一说,她才想起今日真的是她的生辰,也亏他能记得。
“我准备了礼物。”他笑道。
“什么?”她抬头,眉目温和了少许。
拉着她手,向后园走去。
湖面波光粼粼,静静地映照着天上明月和半空中不断绽放地璀璨焰火,可未曾夺目他的光彩。
“翩儿。”他唤了一声。
西袖翩一愣,不可思议地看向他。
“有什么好奇怪得,难道只准花景梦这样叫你?”他抚了抚她的脑袋,换来她一记白眼。
说完,他掌风一挥。夜幕中,飘起了雪花。一朵朵美丽的雪花自天而降,随着风儿翩跹起舞。
范围不大,就在湖面的上空。
“这雪……”西袖翩惊异道。
“极北之地的雪,我可是藏了好久。”他笑道,拉着她走过九曲回廊。
西袖翩浅浅笑了笑,眼帘半垂,那一刹沐皓黯觉得自己一颗心都要化了。她很少这般笑,纯真美好的,不像她所展示的一面。
再向前走,是个院子,推门而入,清风带着雪味拂面而来。
院中种满了百草。各地的药草被汇聚在这一处,跟土壤气候离不开关系。
那一块块颜色不一的土壤足以说明主人花了多少心思在里面。
“其实,不用这样。”她说道。眼眸凝视着他。对于她这种喜欢摆弄草药的人,这儿无疑是宝地。
说完,她竟主动吻了上去。转瞬她便侧头看向院中的百草,道:“谢谢。”
她的脸有些红,他心情大好,搂紧了她的腰身。
他伸手用力按在她脑后,板正了继续亲吻。柔嫩的舌尖抵到对方的舌尖,交错而过。
西袖翩似乎随着这一吻而被抽空了似的,全身软绵无力,连思绪也被搅乱得一塌糊涂。
“翩儿是爱我得,对吗?”他在她耳畔带着魅惑轻声问道。
她不语,可是事实证明她在半夜被他弄得七荤八素时,恍恍惚惚还是说出了爱他的话。——
“那不是我。”独孤夙撇撇嘴。
几个月前还纠结的人,今天怎么变卦了?墨可邪按着五个月大的肚子,笑笑说:“还要继续看下去吗?”这所谓的一世,‘他’之前的做派确实不太好,可是后面不也洗心革面了么,也挺对‘她’上心的,也不知道他倒底在紧张些什么?难道,是因为那次回去后,跟娘亲谈话,说什么有孕之人很敏感,情绪波动大,所以才这么小心翼翼,一定要看到他们安定下来后,才作罢?
她摇头笑笑,她还说她的变化很大,其实,他才是变化最大的那一个……
她能感觉到他快要为人父的喜悦和茫然,不过,她会陪着他,一直一直,很久很久。
“我们回家?”她提议。
“嗯,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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