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赵炳胜临走的前一天晚上，开发区在湖城宾馆设宴饯行。 w这次晚宴，韩平军参加了。晚宴还是根据冯春波的安排既要赵炳胜吃得好，又要不浪费。在这次晚宴上，赵炳胜在韩平军的面前，对冯春波大加赞扬。他说：“韩市长，我这个人在我们公司，一向是出了名的不好说话的人，我不善于吹捧别人，我对欣赏的人的最大的赞扬不是语言上的，而是用行动来说话。今天，我却要说，冯主任真的是一个年轻有为的官员，我们公司在大陆有五家分公司，有一家还是在开放最早的深圳，但是我接触到那些官员没有一个能像冯主任这样既务实又有学识的。冯主任的一些计划，不仅能够推动湖城市的经济发展，也能够让我们的公司得到很大的发展，这个发展不仅是经济利益，而且还包括提升我们公司在市场上的竞争力。这一点我很赞赏，说句实话，这一次回去，我们的董事会恐怕是要调整一下思路了。”
赵炳胜并没有继续说要做哪些改变，那是商业秘密，作为凤凰公司的投资总监，他是不会因为对一个大陆官员的赏识，就会忘乎所以的。但是，韩平军能够明白他的话外之音。
赵炳胜虽然出生在台湾，生长在台湾，并且是在美国读的大学，直到在美国拿到博士学位。但是，他在担任凤凰公司投资总监之后，多次到大陆进行考察和谈判，他深知在大陆说了算的不是什么专家学者，而是那些手握重权的官员。他知道，虽然出面与他谈判的人是以冯春波为主，但是最后拍板的却不是冯春波，甚至也不是这位常务副市长，他在韩平军面前赞扬冯春波，目的就是告诉韩平军，凤凰公司是很愿意与冯春波这样的官员合作的。为此，他甚至不惜透露一点秘密，这一点秘密就是他们的最初的投资计划。让湖城市的官方明白，凤凰公司最初的投资计划和在大陆的其它地方本来是一样的，无非是利用内地的廉价劳动力和廉价资源，以创造更大的价值。现在他们要作出调整了，那就是不仅仅是为了赚钱，或者说是不仅仅是为了赚取眼前利益，而是要和湖城市长期合作，打造在全国乃至世界上一流的企业。这对于湖城市和凤凰公司来说，都是一件好事，是一件双赢的事。他对这次合作充满了期待。
韩平军当然能够明白赵炳胜要表达的意思。这个时候，他的心里却是五味杂陈，一方面，他为开发区很有可能拿下这个大项目感到欣喜，凤凰公司是一家国际大公司，它能够很快地落户湖城，为开发区的下一步的招商引资开了一个很好的头。他相信，接下来，开发区的招商引资会容易得多。并且，凤凰公司还要与湖城市进行技术合作，这是原先没有想到的。韩平军是很清楚市里的底牌的。在常委会上，包括黎平书记和钱伟振市长都表示过，只要能够留住凤凰公司，我们可以做出一些较大的让步，甚至包括不惜牺牲一点环境指标。当然这一切是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才能做的。这个底线只传达到冯春波，连马凤海和刘振林都不能知道。可眼下看来，不但不用牺牲环境，甚至还可能上马一个没有环境污染的项目，这不仅能够带动湖城的经济发展，还能提升湖城市的竞争力。这的确是一个双赢的项目。也正是因为这一点，让他的心里生出许多感慨和无奈。冯春波是他的妹妹韩晶晶推荐给他的，也是他把冯春波从县委办秘书的位置上推上了副县长之位。他原本希望冯春波能够和韩晶晶继续往前走一步的，可是，冯春波却刹住了脚步。说实话，如果抛开个人感情来看的话，他对冯春波的这种做法很欣赏。一个既有才华，又能控制感情的年轻人，前途是不可限量的。不过，他总觉得有些可惜。如果冯春波能够成为他的妹夫，该有多好呢。每想至此，他总是感到遗憾。正是有了这种复杂的感情，他与冯春波的关系也就很复杂，按说他是冯春波的官场引路人，在很多人的眼里，他就是冯春波的靠山。但是，他却常常不愿意对冯春波伸出援手。现在，冯春波取得了这么大的成绩，得到了投资方这么高的评价，如果冯春波是他的妹夫的话，他一定会立刻去向市长钱伟振汇报。可是现在，他却为是否向钱伟振汇报而犹豫不决。汇报是一定的，钱伟振等着他的消息呢。他是只汇报洽谈的结果呢？还是连赵炳胜对冯春波的评价一并汇报呢？在晚宴上，他虽然与赵炳胜谈笑甚欢，但是他心里却没拿定主意。有那么一会儿，赵炳胜看出来韩平军走神了，他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但是他知道内地的官员常常是嘴上说着一套词，心里想着另一件事。他也没有太在意。好在，韩平军只是短暂的走神，很快就调整了状态，全神贯注地投入到谈话中来。
第二天上班以后，韩平军来到钱伟振的办公室。钱伟振正在看文件，秘书进来说韩平军副市长要来汇报工作，他立刻推开手头的文件，让秘书叫韩平军进来。韩平军进来，钱伟振看了一眼韩平军的脸色，就知道昨晚的谈判很成功。秘书为韩平军泡上了一杯茶，退了出去。钱伟振问：“怎么样？”
韩平军昨天在晚宴结束之后，在回家的路上，就已经打定了主意，要向钱伟振一点也不假隐瞒的如实汇报。他做出这个决定是基于两个想法，首先，钱伟振对冯春波很赏识。冯春波当上副县长，是由于他韩平军的力荐。冯春波能够从一个排名最后的副县长一跃而成为县长，却是因为有了钱伟振的赏识。这么说来，他韩平军和钱伟振都是冯春波的伯乐。钱伟振当然希望看到冯春波有好的表现，自己即便不向他汇报这一点，日后他也一定会通过别的渠道知道，这样反而会让自己显得有点心胸狭窄。第二，在官场中，与在商场中一样，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仇家，只有永恒的利益。冯春波现在才三十多岁，已经是正县级干部了，这不仅在湖城市，甚至在全省都是最年轻的了。并且，钱伟振把他调到开发区，很快就有可能升为副厅级干部。他很清楚，他这个常务副市长兼任开发区党工委书记，只是暂时的。只要冯春波把开局工作做好了，开发区的工作一旦走上了正轨，钱伟振很有可能就让冯春波担任这个党工委书记兼管委会主任的。这样做顺理成章。那么，冯春波就是全省最年轻的副厅级干部了。在官场混，最不能轻视的就是年轻人，因为他们有比你多得多的发展机会。如果在冯春波最需要自己加以援手的时候，自己提携一下，日后他就会成为自己的一个很好的同盟。不管怎么说，冯春波得到提升，对他韩平军并没有一点点坏处。
正是因为有了这些考虑，韩平军见钱伟振问，就汇报说：“钱市长，这次来的是凤凰公司投资总监赵炳胜先生，赵炳胜在湖城市呆了三天，他考察了开发区的环境和投资条件，与冯春波等人座谈了好多次。从他昨晚上的态度来看，他的合作意向很明确。”
钱伟振的眉毛往上扬了一扬，说：“这么说，这次招商成功的可能性很大了？”
韩平军说：“境外的这些大公司，他们的投资总监权力很大，虽然说最后拍板的是董事会，或者说是董事长，但是，一般情况下，只要投资总监看好了的项目，大都会在董事会获得通过的。”说到这儿，韩平军停顿了一下，看了钱伟振一眼，钱伟振知道韩平军还有话要说，他没有说话，而是看着韩平军，拿目光示意韩平军说下去。
韩平军说：“不仅这个项目很有可能谈成，从昨天晚上赵炳胜的谈话来看，这次他回去还要调整投资计划。”
钱伟振愣了一下，嘴里禁不住“哦”
了一声。韩平军继续说下去：“我们原来的设想是凤凰公司能够来投资建一个分厂就是最大的成功。可是，赵炳胜通过考察和座谈，打算回去以后向董事会汇报，不但来我们湖城投资建厂，而且还要于我们搞技术合作，走产学研结合发展的路子，要在咱们这儿建一个高技术低能耗无污染的项目，要以此打造一个品牌。”
钱伟振听了很兴奋，他是一个轻易不会喜形于色的人，这一次竟然高兴地说：“太好了！这完全出乎我们的预料啊。不过，他是怎么忽然改变了态度的呢？”
韩平军说：“这都要归功于冯春波。昨天晚上，赵炳胜在我面前对冯春波好一通赞扬。”
钱伟振说：“冯春波是挺能干的，不过他不是工科出身，难道他还懂得精密铸造吗？”
韩平军说：“冯春波在得到凤凰公司有投资意向之后，就搜集了这方面的资料，还咨询了一些这方面的专家，在与赵炳胜座谈的时候，他提出了一项发展蓝图，并且告诉赵炳胜，开发区科技局正在搞人才引进工作，打算引进一批博士，与凤凰公司共同搞研发。他还研读了中央关于这方面的文件，告诉赵炳胜，在不久的将来，国家是会要关停合并一些高能耗高污染的精密铸造公司的，要想长期在大陆发展，就必须要靠高技术低能耗低污染甚至是无污染才行。到时候，在关停并转那些高能耗高污染企业的时候，凤凰公司不仅能够继续生产，还能兼并一些公司，获得更大的市场份额。正是这个发展前景打动了赵炳胜。”
钱伟振频频点头，他欣喜地说：“想不到冯春波不仅是个有心人，关键是他既钻研专业，又研究政策，如果咱们市能多出这么几个冯春波，何愁咱们事业不能走在全省乃至全国的前列呢？”
韩平军很明白钱伟振的心思，他说：“有这么一个有水平又能干的管委会主任，我这个党工委书记就可以轻松了。今后，开发区的工作就一冯春波为主去做，我只是在政策上把关就可以了。”
钱伟振看了看韩平军，见他是真心说的这番话，他就很痛快地点头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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