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天色微冷,艳阳高照。
宁如秋心血来潮,便就披上外衫来到院子里晒晒太阳,清宛怕日头太烈,便就拿了个纸伞,替宁如秋挡去一片阳光。
“不用遮了,眼见初秋的天儿了,日头再大也不觉得热了。”
清宛闻言,便就将纸伞收了起来,静静站在宁如秋身后,一双杏眸略有些茫然地望住眼前某处。
果真是初秋了呢,清风渐凉,院子里不知何时开始已经开始有落叶飘零,院子虽仍有花儿开,却也不似先前那般娇艳了,心头莫名一阵惆怅,仿佛刚搬入宫中令她兴奋极了的情景就在昨日,然而细细想来,已经有些时日了。
这种怅然若失的感觉,让清宛心口蓦地一疼,半垂下眼睫,遮住眼底一丝落寞。
“你坐下吧。”宁如秋忽的开口,温和清润的声音在和初秋静寂的院子里听起来格外好听。
清宛微微一愣,便也不做多想,在宁如秋身旁的藤椅上坐下。
“这段时间走过看你不很高兴的模样,是因为青阮的关系么?”宁如秋淡淡开口,却随随意意就戳中了清宛心中的柔软。
“我……”清宛呐呐开口,不知该说些什么。承认,她一个小姑娘难免觉得难为情,不承认,她没有把握能真的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
然而谁没有情窦初开的时候。
她的这般反应,全然落在宁如秋眼里,不禁凤眸微弯,似是兀自说道,“看来宛儿是长大了,芳心萌动了呢!”
清宛一听宁如秋这话,顿时羞红了脸,急忙解释道,“娘娘……宛儿没有……”
宁如秋抿唇轻笑,只是,清宛对青阮芳心暗许,不知青阮又是什么心思。
这念着,长乐宫门口忽的匆匆跑来一个侍卫,宁如秋认得出他是从前烨王府的人。
“娘娘,不好了!”只见那侍卫三两步来到宁如秋身前,刚一站定便就急忙说道。
宁如秋眸色一紧,“怎么了!”
“方才吕府下人来报,说是吕靖远死了!”侍卫此话一出,宁如秋险些晕倒过去,好在清宛眼疾手快扶住了宁如秋。
“吕府人何在!”
“就在长乐宫门口。”
突如其来的消息,瞬间让宁如秋的心狠狠揪了起来,清宛也隐约觉得此事定然非同小可。
宁如秋定了定思绪,忙站起身来,往长乐宫门口而且,清宛与那侍卫紧紧跟随。
“皇上可知此事?”
侍卫答,“已经派人去禀告了。”
宁如秋此刻忧心如焚,吕靖远刚成亲不久,怎会突然死了!来不及多想,宁如秋紧步往长乐宫门口而去。
宫门口,站着一个中年男子,宁如秋走近了,便觉得这男子有些面熟,细细回想一番,这男子好似那日吕府里管事的管家。
只是相比起那日的满面春光,此刻的他面色愁苦,一双眼睛不满血丝,见宁如秋走过来,便不停用手擦拭着眼睛,想来对吕靖远出事一事悲痛不已。
“吕大人究竟怎么回事?”宁如秋急切问道,那男子强忍住内心激动的情绪,断断续续道出了事情的大概,“世子今日一早便就与夫人一起骑马去郊外狩猎,可到了中午也不见人回,老爷就担心,派人去寻,可……可谁知……”
话说到这里,管家已然泣不成声,惹的宁如秋与清宛也不由神情越发凝重起来。
“别着急,慢慢说,吕大人究竟是怎么死的?”
管家抬手擦了擦眼角,深叹一口气,“当我们找到世子的时候,世子他人已经不行了,好像是被一只猛虎咬伤,当场毙命!”
宁如秋闻言,不禁倒抽一口凉气,事关重大,她须得找到司霆烨商议才行。
此事不能耽误,宁如秋立时对那侍卫吩咐道,“你将他送回吕府,吕大人一事关系重大,切勿乱动他的尸身,本宫这就去找皇上,没有皇上的定夺,切莫鲁莽行事!”
管家与侍卫连声应下。
“娘娘我们这是去哪里?”宁如秋步子匆匆,却未言明要去何处,清宛心下担忧宁如秋,忍不住开口问道。
宁如秋依然不减脚下速度,淡声道,“御书房。”
这个时辰,司霆烨定然在御书房批阅奏折,清宛心知宁如秋心下急切,便也没再言语,只快步跟在宁如秋身后。
不多久,宁如秋与清宛便来到了御书房。
守在御书房门口的宫人见是宁如秋过来,忙的躬身行礼,宁如秋却顾不得多瞧一眼,就直往御书房内而去。
此时,司霆烨也刚刚得知了吕靖远命绝的消息,俊眉深皱,放下手中批阅到一半的奏折,满心担忧地在御书房内踱来踱去。
“皇上!”一声疾呼,宁如秋撩起裙摆,快步上前,“皇上可是知道吕靖远的事了?”话音未落,宁如秋在司霆烨面前站定,凤眸望见他的一刹那便就心下了然。
他神情凝重,定是已经知道了吕靖远的事。
“刚才有人来报,说是吕靖远今早打猎,不幸被猛虎咬伤而亡!”司霆烨万分悲痛,皱成结的眉心自听到吕靖远的消息就没再舒展开过。
“吕靖远才刚成亲不过几日,人就没了,那这和亲一事……”
和亲一事是否顺利,关乎着天宏国与北洛国能否建立友谊邦交,如今尚是新婚燕尔之时,吕靖远却出了这等意外,留下叶涟漪又该何去何从。
司霆烨深邃的眸子微微一寒,“倘若只是吕靖远出事,或许还有补救的法子,但今日朝堂之上,有大臣得到消息,北洛国的使臣正在来国都城的路上,真是一波未平,风又起。”
“那使臣来做什么?”
“暂时还不知道,不过眼下最重要的是去吕府一趟。”
吕府。
朱红大门上悄然挂起了白绫,站在门口便就能隐隐约约听见府内传出的阵阵哭声,似在刻意压抑的哭声却叫人感觉越发撕心裂肺。
司霆烨与宁如秋下了龙轿,便就直往府内而去,宫人欲要起声高喊,却被司霆烨挥手拦下,许是府内的人太过沉痛,竟一时间没有人发现司霆烨与宁如秋也来到了府中。
正对着大门的厅堂里,成了吕靖远的灵堂。
门窗上前几日才刚贴上的大红喜字还在,厅堂内却挂起了白绫,宁如秋站在院子里,只觉胸口一阵发堵,热闹非凡的成亲景象仿佛清晰如昨,怎么一眨眼的时间一个好端端的人就没了,从此天人永隔。
悲伤溢满胸口,压得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皇上来了!娘娘来了!”不知是谁发现了司霆烨与宁如秋,当即慌张喊了出来。
众人抬头,见是司霆烨与宁如秋亲自前来,心中悲痛情绪便越发难以抑制,瞬间哭倒一片。
吕鹤颤巍巍从灵柩前站起身子,朝司霆烨与宁如秋行了个大礼,哭声道,“小儿何德何能劳烦皇上与娘娘亲自来送他最后一程啊!”
话没说完,吕鹤已然泣不成声,身边的下人听了,不禁哭声越发悲痛。
“爱卿快起身,朕听闻噩耗,便就匆匆赶过来,世子英年才俊,这便没了,朕心亦是痛极,不过爱卿还是要节哀顺变才是!莫要伤了自己身子!”司霆烨上前几步,安慰吕鹤道。
话音一落,宁如秋忽的想起叶涟漪,便就急声问道,“郡主何在?”
吕鹤闻言,颤手指着西边的厢房,“在他们的房间里。”
宁如秋顺着吕鹤手指的方向望去,不禁满目担忧,对司霆烨道,“我去看看她吧。”
厢房内。
叶涟漪独坐在梳妆台前,铜镜里映出她略有几分憔悴的面容,与先前的容光焕发判若两人,同为女人,宁如秋心下竟生出一丝怜悯来。
叶涟漪听闻有人过来,木然地抬起眸子,望见来人是宁如秋时,目光微闪,美目里似有晶莹流转,“娘娘……”声音轻颤,出声的刹那,眼泪亦是夺眶而出。
宁如秋见状,忙上前安慰她道,“别太难过,事情总会过去的。”说着,宁如秋抬眼略略打量了房间,房间内仍是当日成亲时候的模样,房间内收拾的整洁,而又温馨异常,想来房间的主人对房间的布置摆设都极是用心,想来传闻中,他们二人如胶似漆,恩爱有加亦不是虚假,只可惜……
宁如秋不安慰还好,这一安慰,叶涟漪更是哭的梨花带雨,我见犹怜,“这可如何是好……好好的人说没就没了……”
叶涟漪哭的香肩微颤,伏在宁如秋肩头,少顷泪水就沁湿了她的衣裳,宁如秋见状,心下蓦地划过一丝不忍。
灵堂里。
司霆烨站在灵柩前,一眼便就望见了他赐给吕靖远的用纯金打造而成的弓箭,弓箭金光灿然,然而剑柄上几滴鲜红着实刺痛人的眼,司霆烨星眸微眯,思绪复杂。
它还安静地躺在主人的灵柩前,只是主人不在了,它即便再珍贵,也没有了意义。
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伤痛,常人无法想象,司霆烨只看到吕鹤仿佛一瞬间苍老了许多,原本神采奕奕的双眼,此时也失去了光彩,变得黯淡无光。
身在吕府,铺天盖地的悲伤席卷而来,司霆烨不由想起了已故的司恒青,心下更是五味杂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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