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近乎祈求地看着陆湛君,纵然我知道他再也找不到姜晏清了。 可我怎么也不愿意相信,也不肯相信。
我的姜晏清,他分明是那么厉害的人,无论我遇到什么困难,他总是能像天神一样立刻出现在我面前,帮我规避掉所有的危险。
就像昨天,温如澜重伤,看到苏城远也死于姜晏清手下之后孤注一掷,选择用自爆这样决绝的办法与我同归于尽,李亭枫当时看到提醒我,可也已经来不及了。
姜晏清甚至没有给我一个眼神,就挡在我背后,用全力将我扔了出去。
温如澜这样修为的人自爆,如果姜晏清提前有预防,也许还能勉强全身而退,可是……
所有人都用哀悯的眼神看着我。
我低下头,眼泪一颗颗砸在被子上,陆湛君紧紧抓着我的手,他的手心温热,不比姜晏清,永远像块寒冰一样,谁碰他都像要被冻住一样。
我将手抽出来,“湛君,你不要碰我,姜晏清看见了会吃醋的。”
陆湛君突然扳住了我的肩膀,强迫我抬起头与他对视,可我眼前一片模糊,连陆湛君的脸都看不清楚,更看不到他脸上应该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满满,一定要我说出来你才能接受吗?一定要逼着我说出来吗?”
这一刻我觉得陆湛君其实一直被我虐地挺惨的,他有什么错呢,他从一开始都是为了我,除了强吻我一次,除了化身“魇魔”潜伏在我家里,他什么也没有做错,可是到现在,他还要为**心,看我失去了爱人而这么一副死样子。
我知道,他其实是心疼我。
我笑着,眼泪鼻涕放肆地流,“你不要说出来,你要是说出来,我这一辈都不会理你了。”
奶奶抱住我,“满满,你这个样子,奶奶心疼啊。”
然后是周可欣的声音,“满满,你不要这样好不好?”
接着又是璟修,“阿满姐姐,我知道你难受,但是……但是姜大哥他……”
璟修的话没说完,爷爷打断了他,“你们都出去吧,我有几句话跟满满说。”
陆湛君他们不肯走,爷爷又说,“放心吧,我的孙女我有数。”
爷爷又向他们保证会照顾好我,他们才出去了,房间里只剩下我跟爷爷两个人。
昨天送走爷爷和***时候我还在想,爷爷死了十几年,我们才刚见面又要阴阳两隔,可没想到,我还能平安回来,还有机会和爷爷面对面地说话。
你看命运就是这么爱开玩笑,你曾经以为再也见不到的人,突然有一天见到了,而你以为永远会在你身边的人,突然有一天就这样猝不及防地离开你了。
甚至你还没反应过来,就发现你拥有的,只剩下回忆。
“满满,你想哭就哭吧,不要憋着。”爷爷揽住我的肩膀,像小时候一样把我搂进他的怀里,苍老的手轻抚着我的头发,“爷爷知道你难受,哭吧,别憋着。”
爷爷的话像一根引线一样,将我所有压抑着的难过和不甘都释放出来,我抱住爷爷,忘情地放声大哭起来。
自从爷爷死后,我再也没有这样放肆地哭过,哭地昏天黑地什么都不管,似乎只有眼泪能安放我的情绪。
爷爷始终一言不发,轻轻地拍着我的背,直到我哭得嗓子沙哑,爷爷才又开口,“满满,你不能这样。”
爷爷给了我一张纸巾,让我把眼泪擦干,我顺从地接过来,擦掉眼泪,哭过以后我却觉得更加绝望,因为,这意味着我必须要接受姜晏清离开我的事实,我不能再继续假装什么也不知道,不能再逃避。
“满满,我听雪娟说过了,晏清那孩子对你是真的好……他会这么做,也是为了救你,他是想让你好好地活下去,你不能辜负他的心意知道吗?”爷爷继续柔声劝说。
我当然知道姜晏清是想让我好好活下去,可是没有他,我可以活下去,却没办法做到好好活下去,因为没了他,我再也不可能开心。
“爷爷,你有办法能让他活过来吗?”我不死心地问爷爷,他这些年经历了这么多,也许他知道救姜晏清的办法也说不定呢。
爷爷看着我摇了摇头,我的心一下子又被绝望淹没。
“满满,如果姜晏清不能活过来,你就要这样整天以泪洗面吗?”爷爷问道。
我摇头,也许我以后会走出来,可不是现在,“爷爷,您没有经历过我跟姜晏清的过去,所以您可能不清楚,我们两个经历过生生死死,早就密不可分了,我从来没有想过,我的生命中会没有姜晏清,我的人生,早就跟他紧紧联系在一起了。”
“可是满满,你肚子里还有你们的孩子。”爷爷知道劝不醒我,看向了我隆起来的肚子。
爷爷说,“满满,你知道爱的背后是什么吗?”
“是责任。”爷爷说,“是你对他的责任,对这个家的责任,现在他不在了,但是你还在,你们的孩子还在,你就该承担起你该承担的责任。”
“我的责任……我的责任……是……”我低头看着自己的肚子,是啊,这里面,还有我和姜晏清爱的结晶。
我对我们的孩子,还有责任要负。
“爷爷,我知道了。”
爷爷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好,满满,希望你是真的懂了,爷爷知道,你不可能这么快就从阴影里走出来,但是满满,姜晏清之所以会选择牺牲自己,是为了你和孩子,你要记住,你现在不只是温满。”
爷爷走了,我一个人抱着被子坐了很久。
对,我现在不只是温满,我还是姜晏清用尽全力保全下来的希望,我还有我们的孩子。
……
姜晏清不在的第一天。
所有人都像保护瓷娃娃一样小心翼翼地注意着我的一举一动,生怕我一个想不开做傻事,尤其是陆湛君,除了上厕所不跟着,其他时候都是形影不离。
连晚上睡觉,陆湛君都在床边守着我,说要亲眼看着我睡着再走,我便对他笑,我说,“你这样我会想起姜晏清的。”
陆湛君“噌”地站起来,“那我出去,你好好休息。”
然后换了周可欣进来。
我说,“可欣,你快回去吧,你和李亭枫新婚夫妻,这么晚还陪着我,他该不高兴了。”
周可欣帮我盖好被子,“没事,满满,你睡吧,我在。”
我拗不过她,也知道我不睡着她是不敢走的,只好背过身闭上眼睛,我听见周可欣弱不可闻的叹息,她在怜悯我。
我说,“可欣,我不需要谁的怜悯,姜晏清说过,就算他变成飞灰,也在我身边漂浮着保护我。”
周可欣没有说话,她可能以为我悲伤过度,说了傻话。
姜晏清不在的第二天。
家里所有姜晏清用过的东西都不在了,我知道是奶奶他们收起来了,估计是怕我睹物思人。
我说,“收起来可以,但是不要扔,万一我的宝宝以后想看他爸爸的东西,可不要什么都没有了。”
奶奶没有说什么,一个人在背后抹眼泪。
窗户外面飘进来一首歌,歌词隐隐约约是这样的:思念写成脸上的黑眼圈,有的时候我宁愿你对我坏一点,无法停止幻想我们的永远……
眼泪就下来了。
如果姜晏清对我坏一点,他不在了,我也不会这么难过吧?
姜晏清,都是你,让我离不开你。
可是,我会为了你,适应没有你。
姜晏清不在的第三天。
玄之来了。
玄之从来都是很严谨的人,装束永远都是一丝不苟,可今天的他看起来竟然有一丝萧索之感,他看着我,没有叫我夫人,也没有行礼,只是看着我,问,“宫主呢?”
我心里一抽,平静地说,“不在了。”
“不在了是什么意思?”玄之追问。
“不在了就是不在了的意思。”我回答。
“啪!”玄之扇了我一巴掌,不知道他用了多大的力气,直接将我打翻在地,我下意识地护住了肚子,嘴角有鲜血溢出,我却不觉得痛,只是心揪着疼。
我扶着桌角站起来,垂眸不敢看玄之,“玄之,你听我说……”
“你怎么不去死!温满,我永远不会原谅你!”玄之丢下这样一句话,人就不见了,一如来的时候一样猝不及防。
我愣愣地看着玄之离开的方向,好半天没有动作。耳边只有玄之的那句“你怎么不去死”。
是啊,我这样总是连累别人的人,为什么不去死!
我怎么还不死!
直到陆湛君进来,看到我嘴角的血迹,心疼地问我,“怎么回事?才这么一会儿,就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
我扭过头看着陆湛君,张了张口,嗓口有些痛,没说出话来。陆湛君帮我擦着嘴角的血迹,问我,“要说什么?”
我咽了咽口水,重重地说,“湛君,我怎么不去死,我这样的人,怎么还可以活得好好的?”
陆湛君的手猛然顿住,然后疯了一样捏紧我的肩膀,捏地我生疼,我害怕地看着盛怒的陆湛。
“满满,你到底要我怎么样,你才能好起来?”陆湛君几乎是吼出来的,我甚至能感觉到他恨不得捏死我。
我笑了,“湛君,你捏死我吧,你捏死我,我就能去找姜晏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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