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破茧
郭阳正在跪舔呢,郭田过来把他赶开。然后二话不说跪在慕容厉面前,既然事情已成定局,他决意要带走香香,当然还是作妾好过作通房丫头了。
郭田是个明白人,在慕容厉面前低一低头如果能换得女儿更好的生活,他哀求几句不算什么。
慕容厉也在看他,他磕了个头:“王爷……”想问您方才说的求娶香香作妾还算么,想了半天,还是不好开口。
香香进来,见爹爹这样跪着,顿时就泪光盈盈了。慕容厉也不觉得老丈人跪自己面前有什么不妥,他说:“现在是不是可以谈谈下聘的事了?”
郭田松了一口气,知道他到底还是愿意给女儿一个名份。顿时恭敬地说:“回王爷,纳……纳妾的规矩不多。小人家里虽然不富裕,但总算也不愁衣食。只盼……”
话未完,慕容厉不耐烦了:“本王纳妾,与你家富不富裕何干?”
郭田还要再说话,香香低声说:“纳妾并无约定成俗的礼制,王爷随意下聘,再以小轿过来接人就好。”
说完,也是红了脸。慕容厉点头:“本王奉命前来令支剿匪,军士俱在,不能久留。明日本王会遣人前来下聘,后日即迎进门。”
郭田闻言,还是有些感激的,磕头道:“谢王爷大恩。”
慕容厉起身欲走,香香不知道应不应该跟上。他看了香香一眼,说:“后日本王过来接人。”
香香知道这是允许她在家住两日,顿时眉目间俱带了些喜色:“谢王爷。”
巽王亲自到郭家豆腐坊,郭田可谓是出了名。店里所有的食客俱都私下议论这事儿,目光跟见了糖的苍蝇,一个劲儿地往香香身上盯。
郭阳还在缠着香香问东问西:“姐,你嫁给姐夫了,是不是就要住进巽王府去了?”
他小孩子,也不知道低声。只是兴高采烈地问。这话一出,周围食客哄地一声炸开了锅。就有熟识的街坊大声道:“老郭,巽王爷要娶你们家香香儿?”
一时之间,各种各样的声音冒了出来。有人打趣道:“怪不得先是随军出城,又要退掉马家的婚事,敢情是捡了高枝儿了。行啊老郭!咱们这小小的令支县,居然也飞出金凤凰了!”
郭田一张脸通红:“胡说什么,跟马家退婚那是无奈。”
对方倒也没有恶意,笑吟吟地道:“是啊,当时香香儿也是被这巽王爷给送回来的。啧啧,真是天赐的一段姻缘。”
一时间,各种贺喜。
消息传得快,没过一会儿,就有州官和府官上门,也都送了贺礼来,全都是直接给香香的。郭田这一辈子,虽然坦荡,但小民出生。几时又被这些州官府官这样看重过?
顿时这磊落汉子也有些不知所措了。
正手忙脚乱地迎了这些官老爷入店喝茶,就见韩续和周卓带了两个小兵,扛了一口木箱子过来。
大家顿时静下来,韩续跟周卓也没下过聘,两个武夫汉子懂什么?只是道:“郭先生,这是王爷给香香小姐的聘礼。”
郭田赶紧迎上去,大伙儿无不过来瞧个热闹。见状多少有些失望。王爷下聘,按理也不会太寒酸,没想到只送了一口箱子。
不过他出门在外,想来也是一切从简了。
郭田犹豫了一下,郭阳毕竟是小,好奇心重,伸手就去开那箱子。好家伙,那箱子竟然也没锁,盖子一掀就开了。
然后诸人就见里面整整一箱,实打实的金银珠宝。珍珠祖母绿美玉红玛瑙,林林总总,晃得人眼花缭乱。
这要是真换成银子,三五万两总是有的!
郭田也有些心颤了,这王爷,真是……
香香却是知道的,他准是直接将剿匪所获的钱财搬了一箱出来……
州官府官们围着箱子啧啧啧了一通,然后有人低声道:“这位王爷……”他怎么不看上我家女儿呢!
郭田应付了诸人一通,等到州官皆去了,令支县的县令又过来。郭陈氏收拾了香香的衣服到店里,就见里面人头涌动。
她吃了一惊,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几大步跑进去,见是许多陌生人正围着郭田。个个都十分客气,场面倒是非常融洽。
郭陈氏松了口气,找到跟郭阳呆在一起的香香。香香将迎娶的事情说了,她也露了些喜色,抱着女儿连连道:“这就好了,这就好了。好歹有个名份。虽然是妾,但是……但是那样的门第,还能指望什么不成。”
香香被自己母亲抱着,心也安稳了不少。郭田被众人簇拥着,多日来因为女儿的事而紧锁的眉头也舒展开了。母亲脸上也挂上了笑容,笼罩在郭家上头的阴云,突然散尽,露出了灿烂的阳光。
香香低下头,原来韩续说的真的是对的。他手里有她曾经想都想不到的一切,只要他稍微一点开恩,就能解决她她爹娘的所有问题。
这样一箱珠宝,恐怕郭家人不吃不喝,一辈子也绝挣不到这个数。可他随随便便伸手一指,就抬将出来,纳一个妾。
旁人自当以为他对她宠爱看重,然而他真的宠爱他吗?
等到贺喜的人都散了,郭家豆腐坊才安静下来。今天家里当然没有做豆腐,郭田跟郭陈氏拉着香香在桌前坐下,好半天,郭陈氏才说:“后天就要嫁人了,以后你就是巽王爷的人了。不管以前如何,为人|妻子的责任必须尽到。”
香香点头,郭陈氏指点她相夫教子的事。香香低头听着,外面有鞭炮声响,有官兵在大声喊话——巽王爷后日纳妾,于长街摆流水宴,来者有份。
大家又是一阵欢呼。
及至下午,又有人上门。郭田开门,发现竟然是于庆。他身后还跟着于老太太,两个人见到郭田,都是满脸堆笑:“郭大哥,听说香香要出嫁了,我们送点东西过来。”于老太太最是会说话,一副慈祥模样,“香香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跟自己女儿也没什么区别。她要出嫁,这也是我于家的一点心意。”
郭田看见她们,本就是脸色一沉。听到这话也没给什么好脸色:“谢谢,但是不必了。我家香香儿出嫁,一应器具自有王爷准备,你拿回去吧。”
于老太太举着包裹的手停在半空,顿时有些尴尬。
郭田是很想不念旧恶的,但是对于伤害自己女儿的人,他无法原谅。
如果不是香香嫁给了这样的门第,他们怕香香记恨,岂会上门?!
于老太太知道郭田仍生气,只好笑着对香香道:“香香,昔日的事,是大娘对不住你。你是个好孩子,不要恨大娘。庆儿其实也不想这么做,但我们……再说了,如果不是庆儿及时放手,你也摊不上这么好的一门亲事……”
郭田一听就火大了:“这么说来,香香还得谢谢你们了?”
于老太太知道说错了话,仍是堆起笑:“我是说这人的姻缘,本来就是命定的事儿。你这种贵人,天生便进不了小户人家的门。我们于家福薄。”
郭田哼了一声,香香只得道:“于大娘,您的心意我们领了,东西拿回去吧。”
于老太太见实在是没办法,人连门也没让进。只好讪讪转身,于庆看了香香一眼,欲言又止。最后仍跟着母亲走了。
两人走出不多时,于老太太就怒了:“什么东西,真以为飞上枝头就是凤凰了?人家王爷什么大家闺秀名门千金没见过?娶她也不过图个乐子,还真把自己当盘菜了!”
于庆有些尴尬,喊了声:“娘……”
于老太太仍悻悻:“叫什么叫?木头似的,也不说上几句话。你没看见那些官老爷怎么恭维他们家?若她真在王爷耳边吹上两阵风,你还要不要脑袋了!”
于庆低着头,又回头看了一眼。本应是自家媳妇,自己的女人,从小就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如今突然嫁入了王府……哪怕是作妾,也是王爷的妾,还不是一般的闲王。那可是大燕手握重兵的巽王!
他就是惦起脚尖也休想看见她一粒灰尘了。
怎么想怎么不是滋味。
两个人各怀心思地离开,郭田和郭陈氏互相看了一眼,目光复杂。有担忧,有无奈,也有欣喜。谁不希望自己的女儿能有个好归宿呢?
而且是在经历了这些事之后。女子的名节何等重要?除了这个强大的男人,还有谁能拯救她,给予半生荣华,而免却闲言碎语呢?
都说福祸相依,这人世真真太过无常。
晚上,郭陈氏跟香香一起睡,刚刚睡下,外面有人敲门。却是香香的姐姐和姐夫回来了。还带着他们年仅两岁的儿子。
郭田他们赶紧又起来,其实香香回来这么些天,她姐姐郭蓉蓉一直没有回来过。倒也不是不关心,只是妹妹的名声这样……已经出嫁的姐姐,不能再受她影响了。
她想回来,她的婆婆公公也是定然不允许的。只能是让丈夫捎了些东西过来看望。
如今听闻妹妹即将嫁入巽王府,她公公婆婆开始还不信。后来听说州府的官老爷们都上门贺喜了,登时也是喜上眉梢,赶紧地就让儿子带着儿媳,连夜赶回家里。
香香见到姐姐,自然也是格外亲热。两个人到里屋说话,双手握住,郭蓉蓉的眼泪就掉下来:“香香,你怪不怪姐姐?你回来这些天,姐姐一直没能过来看你。我身为长姐,不能雪中送碳,竟然只能锦上添花。如果……如果你不是要嫁入王府,我真不知几时才能见着我的妹妹……”
香香心痛如绞,小时候爹娘要照顾豆腐坊,她和弟弟大多是姐姐照顾。长姐如母,姐姐的心她最明白不过。
她赶紧为姐姐擦眼泪:“姐姐,我已经没事了,你看,我现在很好。”
郭蓉蓉连连点头:“我妹妹是有福的,其实听闻你找到这样的归宿,我觉得我回不回来都行了。反正是放心了。”
郭香香抱住她,她又笑:“看看我,好不容易回来一趟,还把你逗哭了。”她从包袱里掏出几件衣裳,“对了,姐给你做了几件衣裳,前些天听说你回来就开始做了。你试试?”
香香接过衣裳,见是比姐姐身上衣裳都好了不少的料子,知道她肯定又攒下好料子给自己留着了,眼泪只是打转。
郭蓉蓉替她换上新衣裳,笑着说:“果然你穿着最好看。只是你以后到了王府,怕也穿不着这些衣裳了。”
郭香香悲从心来:“我穿的!我会穿的!”
姐妹俩抱在一起,笑着流泪。
母子三人同睡一张床,说了一夜的话。
天色渐渐亮了,晨曦入窗棂。郭香香跟姐姐正在互相梳头,就听见外面人声嘈杂。周卓和韩续让小兵捧了凤冠霞帔过来。
这倒是韩续作主的,慕容厉那性子,哪想得到这些?他只是大手一挥:“需要准备些什么,你们看着办!”
三个人就给看着办了。反正是他的钱,花起来也不心疼,怎么气派怎么来。
那鲜红的嫁衣晃眼的珠冠送到郭家,即便是郭田也觉得够了。这位王爷对自己的女儿,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他叹气,对郭陈氏道:“好好教女儿些贤良淑德的道理,日后进了王府,也要对得住王爷今儿个的一番心意。”
郭陈氏点点头,由着郭蓉蓉为香香试衣服。看着自己的两个女儿一个儿子,她与郭田对望一些,好歹也有了些老怀大慰的意思。
待到成亲那一天,香香穿着一身华美的嫁衣,头戴珍珠凤冠,眼前尽是明珠垂帘。长街上一场流水宴,五千军士入城帮忙,所有民众见者有份。
每桌都是二两银子的标准,请了城中最有名的厨子,从头一天就开始做。宴席摆了足足一天,一乘小轿将香香从郭家抬出,在震耳欲聋的鞭炮声中,行至令支县驿馆。
整个令支县的人都知道,郭家豆腐坊郭田的女儿嫁给了巽王,一时人人称羡。
香香坐在轿子里,双手交握。眼前的珠帘随着小轿的节奏晃动,想到之前的一切,如一场大梦。
虽已不算新妇,却仍难免紧张羞涩。
从此以后,他就是她的丈夫了。她低下头,想到那个人的面孔,有害怕,也有感激。隐隐的,还有一点憧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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