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寅有点不敢望那个玻璃瓶里的眼珠子，先前自己死活推卸责任，其实是觉得那个老神棍不可能干出挖人家眼珠子的事情，现在好像被逮了个正着，有点懵。
倒是临邑，他脸上的表情看起来很泰然，好像预料到了发生了什么事儿，伸手就将那个玻璃瓶拿在手里打开了，揭开了戴在自己左眼睛上的眼罩子，拿了眼珠子给自己装了上去。
闭了眼睛适应了一下，然后睁开了眼，蹲下身子和年寅大眼瞪小眼的看着。
得，两人现在眼睛都一样了，一个是漆黑如墨的眼睛，一个是棕色琉璃一样的眼睛，只是左右不一样，倒也有点意思。
两个都成了阴阳眼。
伸手越过了年寅，将那一封躺在旧册子上的信给拿到了两人的跟前。
那封信遮住了临邑的半张脸，只露出了他笑弯成弦月的左眼，那眼珠乌黑，眼里透着清澈，倒也好看的要命。他声音带着诱惑，说："你不好奇里面写着些什么吗？"
年寅睁大着眼睛，五味杂陈的盯着临邑看，伸手拿了那封信，屁股挪了挪，拆开。
然后，恨不得将那信贴着自己的脸上，仔仔细细，一个字不漏的读着，看清楚了第一行之后就有点懵：
乖孙，见此信估计你已经被狐狸精找上了门。
放心，你的债主一肚子坏水但绝不会杀你，你且安心。
债主若有所需，你皆要满足，毕竟你爷爷缺德，换了你不该得的东西。
另：留在箱子里的都是些给你保命的东西，爷爷有事离家，莫寻。
字迹是一向来的鬼画符，年寅翻了个遍，也就只看见这么几行字，没有其他多余的废话，她透过信件盯着临邑打量，见他还是一副狐狸笑，心里毛毛的，不情不愿的将那信给递了上去。
他扫视了两眼，就将那信还给了她，"字迹很乱，看样子你爷爷出了趟远门，走得很急，让你不要寻。"
"嗯"年寅拉长着声音，心里五味杂陈，她一直嘴上说着不管年老头的死活，可每天还是在老宅巴巴等着他回来，他走得急，不知道遇到了什么麻烦，年寅有点担心。
不过转念一想，混老头，干嘛非要挖人家的眼珠子，害她现在平白多了个债主，惹得一身腥。年寅也是心软的，爷爷不厚道，让她也对临邑有些个愧疚。
临邑拿起来箱子里的两个毛边儿的旧册子，随手翻了翻，见她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拿着册子伸手敲了敲她的脑门子，"老妖怪给你留了保命的东西，你要是担心，练好了就可以去找他。"
原来他手里拿着的是两本书，一本体术，一本术术。
年寅苦着脸接过，心里那个复杂的啊，还留了两本书让她学艺？难不成想要她学好了之后将他的风水屋给张罗起来？将他的衣钵给发扬光大？
盯着那两本册子半响，像是想通了什么，年家姑娘忽然的心跳加快了起来。眉眼弯弯的，咧嘴笑了起来，露出了她的一对小虎牙。此时，她的心里虽是有些忐忑，但又有一丝悸动的意味在里面。
命运好像是一直密闭的窗，一下子被无形的手给推了开来。
一直按照自己既定而平稳的道路一直默默的走着，突然发现自己走到了世界的尽头。天空的蓝变成了黑，道路的两旁开出了从未见过的花。然后瞬间转变，一边是大海，一边是山崖。脚下的路变成了有着獠牙的大嘴，要将她吞噬。但是，心里却有点悸动在里面，可能是骨子里年家的血统在告知她，其实对于另外一个世界的到来她反而还有点期待。
她将两本书紧紧地揣在了怀里，一副要立志学成一个除魔卫道的大师，转过身子来就看到了门口的女鬼，脸又拉了下来，变脸的忒快，她指着外面死死盯着自己看的女鬼：
"还是先处理一下她比较好。"
临邑站了起来，窸窸窣窣一阵响。就看到了眼前的人褪下了衣袍，年寅抬眼，有些睁目结舌，问："你这是在做什么？"
"换衣服啊，带你去停丧的那家走一遭。"
临邑只穿了个中衣，手里没个停歇的，还在接着脱衣服。
姑娘红了脸，打算往门口冲，看到那个红衣女鬼堵门口，依旧有点心有余悸，哀嚎了一下，蒙着临邑的袍子化身成了刺猬，缩进了宽大的衣服下去。
闷声大呼："这都是些什么事儿啊！"
半响，遮着自己的袍子被人拿走了，临邑用脚踢了踢蜷缩在身下的那个姑娘，说，"走，走，去看看那边出了什么幺蛾子。"
年寅不情愿的抬眼，就看到了临邑穿了她爷爷的老旧中山装，还顶着那个发髻，洋气的要命，不过脸上是一脸的不耐烦，指着那个女鬼道，"你走不走啊，不走晚上和她一起睡。"
"哎，来了。"一个激灵的站了起来，险些没站稳，踉跄了一下，扯了临邑的袖子才站稳，再一次听到了废柴公狐狸精的嘲笑，"德行。"
年寅腹诽，拽什么拽，还不是一点法力都没有！
于是，狐狸精临邑身后跟着谄媚的要死的大白狗年糕，年糕身后跟着看它不顺眼还踢它两脚的年家小老板年寅，年寅小老板不远处跟着循着她味道的女鬼，一行成了一个队伍，往隐约可以听见唢呐的声地方走去。
老街住着的都是一群c城土著，一群大半辈子住在这里的人，哪哪不都是见面熟？年寅寻思着唢呐吹起的方向，咋呼道，"顶里面的一家不是老周家吗？我前几天还和他家小儿子照了个面，那小子是我以前同学，当时还看他脸上春风得意的，搂着个姑娘嬉皮笑脸在我店里吃饭，没听说家里死了人啊！"
她又小心的瞄了一眼身后的女鬼，好像看多了几次，麻木了一样，竟是没有先前那么害怕了，又神神叨叨的问："再说了，老周家就两儿子，一个是我们这里出了名的大状，一个是不成器的风流小混混，都还没娶媳妇儿呢，哪里又和女鬼靠上了边儿？"
临邑白了她一眼，"啰嗦，去查了便知。"
年寅闭了嘴，跟在临邑身后走到门口，就看见了停在老周家院子里的棺木。
年寅沉下了脸，到底是常年住在一起的老邻居，心里有些不是滋味，看着站在院门口发呆的周家小儿子，上前叹口气道，"老同学，人死不能复生，请节哀顺变。"
爱吹牛的周笑没了往常的嬉皮笑脸，青白了一张脸转过来，看着她的眼神非常的古怪。
他张了张嘴巴，但年寅却听不见他说的话。
他穿的还是上次看见的那套洋气的t恤，许是天气太闷热了，他身上冒出来的汗像自来水管一样冒水了，滴答滴答的往下滴落，头上依旧带着几天前看到的那一顶黑色的鸭舌帽，脸上的神色渐有些痛苦。
这个时候从院子里走出来了周爸和周家大儿子周欢，看到姑娘站在院子口发呆，问道，"小寅，你在和谁说话？"
毛骨悚然。
年姑娘僵硬了表情，一身冷汗，瞥了眼临邑，他脸上是赤裸裸的嘲笑，年寅硬生生挤出一个不知是哭还是笑的表情，结结巴巴的道：
"节......节哀顺变，周叔叔，周笑......是我同学......我和他......算是一起长大的......我来......看看他。"
周爸和周欢点头，"你有心了。"指了指院子里的棺木说："拜一拜吧，和他告个别。"
年寅眼睛不由自主的瞥了眼已经消失掉的周笑，一颗心就一直这么沉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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