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家庄子小,放眼望去,生得最美的姑娘大约只有宗家傅开远的童养媳陆银玔了。
在等待傅开远回来的日子里,好多汉子都在私下嬉笑,惦记着适龄婚嫁的陆姑娘。
在傅开远没有回来的日子里,两人的婚事也一直都是嘴上说着的,没有正式操办。于是,始终有人说着闲话,说是傅家小公子在外野久了,不见得回来会娶陆银玔,万一小公子不要她了,那岂不是便宜了他们?到时候就把她讨回家,给他生娃娃。
陆银玔是个死心眼,自是瞧不上那些浑人的,更不会答应的。她惦记着和她有过香樟之约的小公子,她最喜欢挂在嘴边的话是:"少爷和我说过的,等香樟树高过了院子,就让我写信给他,他便回来娶我。"
众人听了都笑话她,有看好的,也有不看好的,但陆银玔始终都相信那个在香樟树下许下诺言的他。
*
开远公子二十岁回来的那年,傅家庄子通了公路,他坐着时髦的小车回来的,车子一直开到了庄子口,喇叭"嘀嘀嘀"的按着一直响,梳着油头的开远公子从车窗探出头来,挥了挥手中的帽子,脸上带着笑,一直和认识的人打招呼。
庄子里的人好新鲜,没见过这么时髦的东西,呼亲唤友的都围在了车子前,堵得那车子几乎都没有办法往前。
有腿脚快的小子冲进了宗家宅子,嘴里一直嚷嚷,"开远回来啦!傅家公子回来啦!"
正在厨房洗碗的陆银玔听到了叫唤,恍惚了一下,手中一轻,打碎了一个碗。但她哪里还管得了这些,连身上围着的围裙都没有来得及换,急急忙忙冒冒失失的就冲出了门,远远地就看见了一群人围在了一辆车子前好新鲜。
她用力地拨开了人群,就看见了她一直惦记着的傅开远朝她不自然的笑了笑,陆银玔通红了脸蛋,一脸的喜色。
就在这个时候,车停了,傅开远拨开了车门下了车,就在同一时刻,另一侧的车门也被打开了,走下来个穿着洋裙,烫着头发的姑娘。
那个姑娘皮肤白皙,脸上全是娇羞,走了几步,伸手挽住了傅开远的胳膊,一副小媳妇的模样。
人群里安静了下来,都把眼睛不由自主地望向了陆银玔。
陆银玔白了脸蛋,勉强的笑了笑,直到傅开远带着洋气的姑娘来到了身边,才指了指那个姑娘问道:"开远,这是?"
傅开远的脸上有些不自然,顿了顿才说道:"银玔,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个是我的女朋友,林珍娜。"
"女朋友?"陆银玔问话的时候,双手有些不由自主地颤抖。
那个年代,女朋友也还算是个比较新鲜的字眼,她依稀记得老式的收音机里出现过这个词,当时还不太理解这个词汇的含义,但此时从傅开远嘴里听到的时候,却是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好像已经明白了"女朋友"这个词有什么意味在里面。
紧紧地攥着自己的手,她低了头,试图调整自己的情绪,却看见自己身上穿着的围裙还沾着一些洗碗时候不小心弄上去的油。
和那个烫着头发穿着嫩黄洋气百褶裙的姑娘一对比,显得格外的俗气,她抬起头,就看到了很多双探究的眼睛。围在自己身边的目光让此刻的她觉得刺眼,觉得窒息,她努力的平静着自己的情绪,笑着说:
"开远,先回家吧,回家再说。"
她领着傅开远和林珍娜回家,一路挺直着背脊,丝毫不愿意被人看低了去。她耳朵尖,听到了有人在背后窃窃私语:
"哟,开远领了个城里的姑娘来了,怕是不要那个穷丫头了。"
陆银玔听了这话,紧紧握住了拳头,指甲尖利,掐着手心全是指甲印。
陆银玔到底是骄傲的,脸上的表情一直都很得体。她往主屋里送茶,一直听着那个林珍娜亲切的喊着傅家老父老母"叔叔,阿姨",还让随行的司机帮她提了两个箱子,里面全是给傅家的人的礼物,各种见也没有见过的新鲜玩意儿。
林珍娜是s城的官家小姐,家资巨富,傅开远是小村庄里的一个挂名少爷,实则是个穷鬼土鳖一个。
若是娶了林珍娜,傅家,算高攀。
陆银玔心有不甘,夜半,敲了最东边那个屋子。
还未婚嫁,傅开远与林珍娜为避嫌,分开了屋子睡。陆银玔那晚换了身她最好看的衣裳,将自己收拾的干干净净的,敲开了傅开远的门,眼里含着眼泪,开门见山:"为什么?"
傅开远左右张望了一下,连忙将她拉进了屋子里,盯着眼前哭得梨花带泪的姑娘家,心生了一丝的愧疚。陆银玔本就生得极好的,现下哭得样子我见犹怜,自是动摇了傅公子的小心思。
他伸手拿着袖子给陆银玔擦泪,一边安慰她说:"别哭,别哭......"
陆银玔质问他,"开远,你不记得我们之间的约定了么?"
傅开远点头,"记得,我记得。"
"那你领回林珍娜又是什么意思?"
"林珍娜家境好,可以助我在s城创下一个属于我的天下。"傅家公子说着这话大言不惭,被爱情蒙蔽眼睛的姑娘相信了他的鬼话,异想天开的问道:
"那,你喜欢她么?"
"不,不喜欢,我最喜欢的人是你。"
陆银玔还真是个拧直的傻姑娘,听了这话竟是相信了,心里满是甜蜜,"那你什么时候娶我?"
傅开远亲了亲姑娘的眼睛,"别急,等我在s城站稳脚跟,我就接你过去,和我一起享受荣华。"
"真的么?"傻姑娘真傻。
"真的。"傅开远给一个爱他的女人编造了一个童话。
傅开远多少还是喜欢陆银玔的,他在说着那个话的时候,心里也是有着他的几分真心。只是,他是个为了目的不折手段的男人,很多时候,爱情对于他来说,仅仅只是生活的调味品,而不是必需品。
当晚,陆银玔进了傅开远的屋子,直到天明才悄然的出了门。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傅开远又动了邪心思,陆姑娘半推半就,又把自己交给了傅开远。
哎,之后,一直都是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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