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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刹那的发怔,宋七月笑道,“我哪里有难过。”
“没有吗。”他却还是盯着她。
宋七月收回那视线,“当然没有。”
“最近公司一帆风顺,接连拿下了两个大项目。一片大好的趋势,我高兴都还来不及。今天又是绍誉的家长会,我怎么会难过,是你想多了……”她望着教室里的儿子,他正在认真制作手工,她则是一鼓作气说了许多。
“有没有人说过,你这个人很不会说谎。”莫征衍低声道,宋七月的手扶着自己的手臂骤然也是一紧。
“你一说谎,就会急着说话来掩饰,话说的越多,就表示别人越是猜对。”莫征衍不疾不徐,他亦是望着教室里的儿子。
突然的恼怒从心里边萌生而起,像是被这人戳穿了似的,宋七月凝声扭头,“你不是心理医生,不要以为自己说的就真是那样!”
“如果我是心理医生。那么就能证明我的话有权威了?”莫征衍站在她身边,和她比肩,“那我要去考个心理医师的证书,等考到了,你是不是就会承认,其实你现在很难过?”
宋七月蹙眉,“你又是从哪里看出来,认定我是在难过?”
她话音落下之际,他却是凝眸以对,是他们互相对视,她看着他,他也在看着她。很近的距离,在这教室外的回廊里,周遭都是人,但是忽然寂静到不行,他很温和而低沉的男声传来。“虽然你和平时没有什么两样,从见到我到现在一直都保持着笑,但是我就是看出来了。”
“你很难过。”他盲目的认定,将她锁定。
那像是被钉在十字架上,无所遁形的让宋七月当真是僵在那里,他的眼睛这样的凝望,好似要看进那心里边去,将她彻底看穿。没有一丝一毫的证据,他又为什么如此的夺定,好似他好像对她的一切全都知道,这真是荒唐到了不可思议。
“不用让自己非要笑。”他又是轻声说。那手伸了出来。
一瞬的失神。来不及去反应,他的手指触碰到她的额边,应该立刻挥开,可是怎么回事,身体定住了,感受到他的手指轻轻抚开她贴在额头的发丝。将头发抚顺,他一句话不过是一秒钟的事情,却又仿佛间隔了好长,“难过的时候,你可以不笑的。”
是震惊过后的慌忙无措,到了极点后连自己都无法理清思绪,到了这一刻心终究还是乱了拍子,连自己都不曾察觉,她脸上的笑容没有了,只是这么望着他。
宋七月曾经感受过,他这份温柔。
就是这样的温柔,残忍而且冷血,一次又一次,将她推入深渊,让她每一次想去相信去依靠的时候,却又给予她一次又一次的失望,到了那最后一次,失望已成绝望,再也没有了希望,她早已不再期待更不会期待。
突然,那根弦好似绷紧了,再僵持下去一定会断开,让她一下抓住他碰触自己的手,那话语也是切齿低沉着,“不要以为你很了解我!”
那些当作一切不曾发生,又每一次温柔的接近,此刻全都袭了过来,让宋七月质疑烦闷更是愈发冷然的拒绝,她甩开了他的手,“其实你根本就不懂!你什么都不知道!”
“今天是家长会,我不想再继续和你讨论这个毫无意义的话题。”她撂下话,将话题强制结束,宋七月的眸光掠过他,只定格于绍誉,不再转移分毫。
安静了下来,唯有一旁的家长们,还在热忱的看着自己孩子在教室里的活动,莫征衍的手垂下,他沉默着亦是不出声。
几位老师一起协助着,教室内孩子的手工制作环节也是在紧张中告一段落,茹老师道,“小朋友们,现在你们手里的手工品都做好了,两个人一组一起拿上来,然后告诉大家,为什么要做这个,是怎么想到的。来,一个个轮流上来……”
孩子依次纷纷上去了,有些解说的完美,有些却是腼腆所以不善语言。又一组过了,茹老师终于喊到了绍誉这一组。
宋七月一瞧,轮到了儿子,绍誉和另外两人一起走到教室前方,那是他的小伙伴们淘淘和小天,只看着儿子,方才的烦恼似乎也渐渐消散。
莫征衍也是伫立着在瞧。
“谁来告诉大家,你们做的是什么呢?”茹老师又是问道。
绍誉这边三个孩子,早就有了代表,淘淘上前道,“大家好,我们用的是多彩泥,捏了好多恐龙。”
“这边的恐龙是霸王龙,这里是慈母龙,还有三角龙……”淘淘一一指着那恐龙的泥偶,一一的解说。
众人一瞧,讲台上放着的,果然是一只只小恐龙的模样,柔软的彩泥捏成,还捏的有板有眼,虽然不算活灵活现,可颇具雏形。
淘淘的小手指到一只小恐龙的时候,突然说不出来了,那话语接不下去,“这个,这个是……”
“这个是雷龙。”绍誉在一旁立刻接话,替小伙伴解围。
“对,这个是雷龙!”淘淘笑了,又是接着往下面说。
这边介绍了一圈恐龙,茹老师道,“做的真像呢,大家鼓掌。”
掌声中,茹老师又道,“老师也很好奇,这些恐龙每一只都有什么不同呢?”
三个孩子看来早就对恐龙如数家珍,所以都了解恐龙的习性,淘淘立刻继续演讲,“雷龙又叫迷惑龙,有三十吨这么重呢,它的身高可以有二十米到三十米高,身体有三十多米长……”
淘淘一边说一边用手来描绘恐龙的形态,绘声绘色的,而天天则是补充着,“不过雷龙是很友好的恐龙,因为它是食草系的。”
“什么是食草系?”有孩子发问。
绍誉回道,“就是吃草的,就和牛一样,不吃肉。”
下边的孩子们都十分感兴趣的听讲,淘淘又开始讲下一只恐龙,配合着小天,绍誉则是作为最后的解说者,每当他们两个孩子回答不上来的时候,就轮到他上场了。
这样的三人组,配合的倒是默契难挡,让家长们看了啧啧称奇。
终于,说到了最后一只恐龙模型,那是开头的霸王龙,显然孩子们对这只恐龙的王者更感兴趣,淘淘道,“霸王龙是暴龙里面体型最大的一众,是世界上最大的肉食性动物,是最厉害的吃肉恐龙。”
“它的身体有十五米高,咬起其他的恐龙也特别厉害。”小天随即道,“它的手臂很细的,靠近这里。”
霸王龙的模型被小天举起,孩子又是问,“那它的手能碰到嘴巴吗?”扔住肝亡。
小天又回答不上来了,扭头看向绍誉,绍誉道,“不能碰到嘴巴,也没有办法碰自己的脚,它的手是用来平衡身体的。”
“喔。”那孩子应声。
就最后一只霸王龙,三个孩子从头说到了脚,又从羽毛说到了骨头,详细的简直就像是在上远古动物考察课,不禁是让孩子们惊奇无比,也让老师和家长们都叹为观止。
听到最后,几位老师都已经愣住了,茹老师反应过来,“你们三个孩子做的恐龙真好,而且还知道这么多和恐龙有关的知识,真的好棒!”
“那老师也来问你们几个问题吧。”茹老师说着,和其他两位老师点了头。
丁老师想了想问道,“为什么没有翼龙呢?”
“老师,翼龙不是恐龙。”淘淘回道。
丁老师愕然,“不是吗?”
“不是。”小天摇头。
丁老师更困惑了,此时绍誉道,“丁老师,翼龙不是恐龙,它是第一种飞行的脊椎动物,翼龙的翼是从位于身体侧面到四节翼指骨之间的皮肤膜衍生出来的。”
脊椎动物,四节翼指骨,皮肤膜,那些究竟是什么?丁老师已经听的晕了。
另外一位老师有些汗津津的,想着自己要小心点可不能问错问题,随后也是道,“霸王龙那么大,它一定是单独的生活吧?”
“老师,你是想问霸王龙是不是独居动物吗?”淘淘直接道。
老师愣了,她确实是想这么问,只是又怕孩子们不明白,可原来这些鬼灵精都知道。
小天道,“霸王龙是独居的。”
“不过,也不是完全一定,有时候也和另外一只恐龙住。”绍誉接着道。
老师“哦”了一声,“它不是独居吗,为什么会和另外的恐龙住?”
绍誉望着她道,“大概是要照顾它们的小恐龙宝宝吧,谁知道呢,书上是这么说的。”
“……”那老师再次汗津津,现在的孩子真难缠啊。
茹老师被这三个孩子给逗的笑了,“你们真聪明,知道那么多,老师们觉得你们真是太厉害了。那我也来问你们一个问题吧……”她也是在想,而后突然问道,“那小恐龙出生的时候就是恐龙了呢,还是从蛋里孵出来的?”
淘淘和小天异口同声,“当然是从蛋里孵出来的!”
“茹老师,爬行动物都是卵生的。”绍誉认真的说,这下子就连茹老师都要佩服了,连这么专业的词语都知道。
“哇----!”教室里的孩子们叫嚷起来,外边的家长们已经目瞪口呆,哪个孩子能知道那么多的术语,这才不过是四五岁而已。
淘淘家长和小天的家长脸上十分有光彩,他们的孩子知识实在是太丰富了。
“绍誉爸爸,绍誉妈妈,你们家绍誉知道的真多啊,一定是你们两个教他的吧?”有家长认识莫征衍和宋七月两人,对方热情的问候。
莫征衍微笑应声,宋七月也是朝那人笑。
儿子喜欢恐龙,特别是以霸王龙为第一,那些关于恐龙的书买了又买,让大人们为他念书讲说,所以才到了现在,他能够如此详细了解。
“就那样吧,和我小时候差不多。”莫征衍很是正经的回答,可是却让对方家长一愣,这真是够大言不惭的。
却是突然,教室里边原本孩子们还在提问回答着有关恐龙世界的一切,绍誉那一句话让众人都是停了声,只因为他说,“霸王龙都是一个人洗澡的!”
好好的,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谈到了洗澡这个话题,大概是先前有个孩子问了恐龙怎么洗澡之类,于是就有了这么一出。既然话题到了这里,当然也是要继续。
大人们都是笑了,纵然是聪明的孩子,可毕竟还是孩子,所以终究还是稚气天真的。
“你怎么知道霸王龙都是一个人洗澡?”茹老师笑着询问。
这句话先前的时候,宋七月就时常听到,本是怕孩子一个人洗澡会突发状况,所以宋七月也想陪着儿子一起,可是每次到洗澡时候,绍誉就喊着霸王龙是一个人洗澡,所以他也要一个人洗澡,直接拒绝和她一起,从而宋七月只能在旁看着儿子洗澡,又或者开着门每分三种呼喊一次。
然而此刻,莫征衍却是皱了眉,他甚至都来不及去阻止,因为绍誉接着道,“我爸爸说的!”
众人都明白过来,原来是绍誉父亲这么告诉的,可是原因呢?
“那爸爸一定也有告诉你,霸王龙为什么一个人洗澡吧?”茹老师却是随口无心问道。
“因为我是男子汉!”绍誉想也不想道,“就和霸王龙一样!”
怎么又扯到男子汉去了?众人越听越糊涂,面对老师,绍誉很是诚实道,“只有爱哭鬼和小女孩才会和妈妈一起洗澡,我是男孩子,所以我要向霸王龙一样自己洗澡!”
顿时,茹老师挑眉了,这结果绕来绕去,原来只是因为,因为不让孩子和妈妈一起洗澡?
忽然瞬间,众人的视线全都落在那一对父母身上,宋七月感受到了那四面八方的眼神,已婚的先生和太太哪里会不懂得,这一招真是用的妙。
宋七月却是蓦然尴尬了,原来儿子坚持一个人洗澡是因为这个,因为他!
宋七月看向莫征衍,主谋者一脸的无辜,更像是个严父般道,“孩子大了,是该一个人洗澡。”
“莫先生!”一位父亲却是拍了拍他的肩头,那表情简直就是一副他全都明白的心领神会,“这种事情,只有有儿子的爸爸才会明白!你这办法不错!”
当下,宋七月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旁人对他们不知情,所以那有色的目光无一例外投了过来,让她尴尬的恨不得挖个洞将自己埋进去!
该死的恐龙模型恐龙演讲!莫征衍正是在恼着,应付完那几位家长,扭头忙道,“你不觉得他应该一个人洗澡?难道还要和你一起洗澡?那不是还要跟他上生理课?”
“生理课本来就要上!”
“那我觉得应该我们一起给他上课。”
“你有完没完?”越说越离谱,宋七月怒道。
莫征衍瞧见宋七月脸上有了怒气更有尴尬之色,而她的脸颊却是微微泛着红,不再是淡淡勉强的笑容,生动了不少,他又是道,“正好可以讨论一下,什么时候上?”
“闭嘴!”当真是无法忍耐了,宋七月怒喝了一声。然而这一声却是让旁人都听见了,众人侧头望过去。
莫征衍立刻点头称是,活脱脱一个刚刚受训完的好好的先生,而另外一位则是相夫教子的权威太太。
“你看看人家莫先生,多听他太太的话啊,你啊,学着点吧!”已经有人羡慕的开始指点自己的先生。
宋七月气恼的不行,她瞪了他一眼,又收回视线去。
莫征衍却是扬起了嘴角。
那教室里边手工制作的环节终于结束,接下来就是一些惯例的活动,做算术题拿小红花,这一环节对于绍誉而言不在话下,根本不费力气。孩子本来就算数好,而且记忆力更是出众,这边开始了抢答,孩子们争相雀跃,唯独绍誉很是安静的坐在那里。
老师们的问题一个过了一个,绍誉一直都没有抢答,直到最后一题开始上来了,却是有关于圆周率的背诵问题,为了锻炼孩子们的记忆力和集中力,所以课程里有这样的一题。
孩子们一个个来表现,表现好的童童能背诵圆周率小数点后到一百五十六位,这已经是不得了!
这边轮到了绍誉,他站起身来,小家伙开始了,“三点一四一五九二六五……”
他不急不忙的背诵,那童声平稳的报出每一个数字,而老师则是在台上看着圆周率的数值表,这下子惊呆了。
“超过五十个了吧,我看他能背到一百个。”
“不只吧?我家豆豆说,绍誉连两百位后的数字都知道!”
天啊!一个那么小的孩子,如何能记住那么长串的数字,简直是惊为天人!
第一百五十四,一百五十五,一百五十六,已经平了最高孩子的记录了,然后,第第一百五十七个数字,莫绍誉也报了出来!
却是突然,就在这个时候,绍誉停了下来,众人都诧异了,背的这么顺,怎么突然停了?
“绍誉,下面是什么不记得了吗?”丁老师问道。
绍誉却是道,“老师,我已经超过童童了吧?”
茹老师点头,“是,童童背了一百五十六个,你背了一百五十七个。”
“那我赢了。”绍誉回答道。
“可是绍誉,你为什么不继续背下去呢?”丁老师不理解,这孩子好像也不是不记得。
绍誉却是说,“我已经赢了,为什么还要背下去呢?超过一个数字也是赢了,不是吗?”
“这……”丁老师被驳的没有话,的确是这样,“没错,你赢了。”
到底是谁教的,说话这么犀利的小孩!
绍誉接着说,“我也不想表演背圆周率,我爸爸说了,背这个其实没有什么用,背了这个考试也不会考,长大了也不能拿来工作。我妈妈也说,要是一直背这个,对我的脑袋不好。”
“……”老师们也是根据课程来安排的,为了培养孩子们更好的记忆,可是谁知这边却是批的体无完肤,真是抬不起头来。
宋七月快要崩溃了,她明明跟孩子说的是,背圆周率不是不行,但是也不用一直背。因为长期反复的机械记忆,反而可能损害学习兴趣和大脑机能,所以她并不提倡。这边从孩子口中说出来,那本来的意思全都变了。
“哪家公司面试会考圆周率。”莫征衍则是很肯定的说。
“而且,柏尧叔叔也说了,也没有人能一定证明,圆周率不会循环啊。”绍誉认真道,“虽然它后面有好多好多小数点,可是说不定,它其实是可以循环的呢,我觉得柏尧叔叔说的对。”
圆周率,循环……这数学的奥义简直让老师们都要崩溃了,茹老师则是惊讶于他所提起的人,那是莫柏尧。
这一环节老师们简直就是被踢馆了,最后还是绍誉喊道,“茹老师,可以把那朵最大的小红花给我吗?”
这最后一道考题的小红花是特制的,是所有的小红花里最大的一朵,茹老师将花送到孩子手里,绍誉很是高兴的接过。孩子们中场休息,纷纷将花朵送到父母手里边。
绍誉也跑出了教室,他走向自己的爸爸妈妈,瞧见莫征衍和宋七月站在那里。
绍誉手里拿着小红花,他来到宋七月面前,“妈妈,这朵最大的小红花送给你。”
那之前孩子就想要送她小红花,可就算是学校里得了花,他却也没有给宋七月,此刻家长会,孩子只回答了一道题目,可是却拿到了最大的花朵,他的小手捧到她面前。
宋七月心想,那是她见过的,最美的花朵。
宋七月接过了,她亲了亲孩子的脸,“谢谢儿子,妈妈很喜欢很喜欢。”
“我没有?”莫征衍只见这母子两人腻在一起,他出声打断他们。
宋七月回头道,“你都得到过那么多的小红花了,这朵给我应该的。”
“那我也还是想要。”莫征衍坚持道。
绍誉安慰道,“爸爸,我马上再去得一朵小红花!”
那是这次家长会最后的考题,茹老师宣布了考题,“小朋友们,题目是----你最喜欢哪个季节,根据这个题目呢,大家来说一说你们最喜欢的,谁先来?”
这一次,绍誉第一个举手了,“茹老师,我先来。”
绍誉上台去了,他看向所有人,更是看向了教室外的父母,孩子开口道,“我最喜欢夏天,不是因为可以吃西瓜,因为我的妈妈叫七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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