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在山间一路颠簸,我看着累得已经睡下的陨儿城儿和执儿,低头抚了抚腹中的孩子,心想也总该圆满了,如今该在的都在我身边,我还有什么不能满足的呢?却虽是这样想,总也还是觉得心里缺了一小块。
车外已是冰雪消融,乍暖还寒,看着车外光影转换,前尘往事犹如走马观灯般在眼前一幕幕闪现,从入宫到出宫,两进两出,到踏入鬼门关,亦是来回走了两遭,师傅说,一切是因果,或许,这正是我的命,我不信命,却不得不信因果,人间百态,经历万般种种,最终化成泡影,我放下车帘,微微撑着额头,竟觉得有些疲惫。
微微合上了眼,却还未休息片刻便听得车外一句马声嘶蹄,马车猛然顿了下来,我一惊,挑帘道,“师傅,为何忽然……”未等我说完我便知道这马车为何停下了,原是前面一干流氓匪寇劫了去路。
“娘娘,只怕是来者不善啊!”马车师傅也是见多识广,低头轻声道。
此次出行,我本就已退下身份,一心只想远离皇宫,找个安宁之所,好好过完下半生,所以随行并未带什么人,只有车夫和我的两个贴身丫鬟,还有就是三个孩子,就连行礼也未多拿。
“主子,怎么办?”芸儿和蓉儿也是未尝见过这等场面。
我让她们回马车保护好三个孩子,便出了车门。
“不知各位英雄为何挡了这马车?若是为钱财,只要各位英雄能将我们放行,我可以尽数将它们送与各位,毕竟大家只是求财,莫要伤人命,惹上官司。”
“看你也是个识相的人。”领头一人骑马上前,长得粗犷威武,目光狡黠,却见他目光一沉,“不过今日,我是财宝也要,人也要,兄弟们,把人都绑了。”
只见那人一声令下,便见一干众人直逼上前,我邹眉,退了一步,拦住车门。
“等等。”队伍之中有一人狠狠拍了一旁匪首的头,骑马款款而出,身上背着一把大刀,面容刚毅,一看,便知道不是泛泛之辈。
“主人说了,要以礼相待。”说完,便勾起一抹阴冷的弧度。
一股寒气自我脚底下升起。
山上的密林之中竟然藏了一座山庄,亭台水榭,假山碧湖,可谓奢华,可见这山庄的主人必定不是一般人。
庭院外,那背大刀的男子将我们拦了下来,“主子说了,要单独见你。”
我看了一眼抱在芸儿和蓉儿怀里的两个孩子,城儿和执儿都有些害怕,只有陨儿还算镇定,毕竟陨儿年纪已经不小了,分得清是非对错,艰险处境。
我蹲下来扶着陨儿的肩膀,“陨儿,你年纪最大,也是哥哥,替我好好照顾两个弟弟好吗?”
陨儿坚定地点了点头。
“主子……”芸儿似要急出眼泪,毕竟如今我们不知身在何处,又是山中密林,只怕求救无门,即便是我们被人灭了口,怕是也无人知道。
“替我照顾好他们。”
“那你要万事小心啊。”蓉儿急切道。
我点了点头,跟随那男子进了庭院。
绕过森森林苑,那男子带着我走近湖边,远远望去,湖边的亭子里安坐着一个背影,一身灰色锦缎,满头华发。
那男人将我带至他身后便微微鞠躬退下了,徒留我一人在旁,近了才发觉这老者一个人在下一盘棋。
“坐吧。”那老者话一出口,我便心下了然,只是一个多月不见,不曾想他竟苍老了许多。
我上前坐下,不急不缓,“太师真是好雅兴,竟不辞辛苦请我来只是下这一盘棋。”
太师倒也不动怒,做了个请的手势。
我只能提子落盘。
一盘下来,已是日落昏黄,满地霞光,我已输了整盘棋局。
“没想到,在宫里我们斗得死去活来,褪去身份,竟还能心平气和地坐在一起下棋。”
“想必太师请我来,也不会是只想一起下个棋这么简单吧。”
“没错,在宫中老夫无法奈你何,太上皇拿兵权来压老夫,老夫虽心有不甘,却也只能山中隐退。老夫不得不承认,你是个有能耐的女人,若是潇儿能有你一半的手段她这个贵妃早已稳坐后宫之位,也不至于落得今日这个下场。”他起身看着天边落阳,身后的背影拉得斜长。
“太师真是过誉了。”
“不过……”他的背影冷了几分,“即便老夫再欣赏你,老夫还是不能将过往的一切一笔勾销,就此放过你。”
“太师想要杀我这本无可厚非,但是那三个孩子和我的两个丫头却是无辜的,当初你诬蔑我们赵家落罪,是以我便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但是冤冤相报何时了,我愿便以我为终结,一切就此结束。”
“在皇宫,老夫奈不了你何,但是出了皇宫,便是老夫的天下,杀死你就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你有什么资格跟老夫提条件?”他转身睨眼,目光寒冷。
“既然如此,我们便做一个交易如何?”
我看着城儿和执儿熟睡的面容,轻拍了拍陨儿的头,哄他睡下,陨儿倒也听话,安静地躺下闭上眼,我看着他心中不觉得有些难过,长大后不知道他会不会恨我,是我让他没了生身母亲,又失去了父亲,若是怨我,我也不会怪他,当初我让他自行选择,但最终他还是选择跟我出了皇宫,这份深厚的感情,我便当一辈子待他如初,不顾一切地让他活下去。
芸儿和蓉儿将他们身上的被子盖好,起身轻声地走到我身旁,我示意她们落座,为她们各自倒了一杯茶。
“主子,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既来之则安之。”我提杯喝了口茶。
“怎么能安得下来呢?那太师绝不肯轻易放过我们的,不过主子是用了什么法子,让他暂时留住了我们的命?”蓉儿扑着大眼睛凑上前来。
“太师虽是狡诈,但是也是聪明人,我们都还有利用价值,若是这般轻易杀了我们,那他只能一时解心头之恨,落不到任何好处。”
“利用价值?他想拿我们来做什么?”
“难道是威胁皇上?”
我轻摇了下头,“我们已经与皇宫再无任何关系,与皇上自然也无任何关系,即便是皇上想救我们,太上皇却未必肯,何况这太师还是有所顾及的,只要太上皇一日还在,他便威胁不了皇上。”
“那他想怎样?”
我品了一口茶,未再开口。
“那如今我们该怎么办?”
我放下茶杯,“等。”
转眼已过数日,除了不可出山庄太师倒也不曾为难我,只是随行都有人寸步不离,我们根本没有办法离开他们的视线一尺之外,更别说想要逃走了。
白日我带着几个孩子在山庄里散步,暗地里却是小心翼翼地记下山庄里的路线,夜晚便拿来纱布粗略描上。
待到时机成熟,我便将她藏在芸儿身上。
“芸儿,你要牢牢记住我所说的每一句话,我会想办法将你送出山庄,到时候外面会有人与你接应,但是此事或许万分凶险,我亦不能保证你能平安走出去,但是我不得不冒险将我们所有人的命都交托在你的手上,我希望,我们之中,任何一个人,都不能少。”
芸儿郑重地点了点头。
却不想还未等我想出办法送芸儿出去,门便被人猛然撞开了。
“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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