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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您认识我师父？”师父姓卜，这是我知道的关于师父身份的唯一信息。
“呵呵，何止是认识，”老婆婆咳嗽了两声，“我和卜老鬼还有交情呐！”
“小痴，别信这个疯老太婆的话，师父给咱们的古币上虽然有个‘卜’字，但不一定师父他就姓卜啊？再说了，有这么奇怪的姓么？”师姐在我后边扯了扯我的衣服，小声的提醒我。
“姐，我看这个老婆婆不像是坏人，”不知怎么的，听到老婆婆说起“卜老鬼”这三个字，我突然感觉到这个老婆婆有一种亲切感，就连那两只白惨惨的眼睛都不那么吓人了，“孔子的徒弟子夏，就姓卜名商，人称卜子夏，我看师父就是姓卜。”
之所以这么肯定师父姓卜，有这么几点原因。一是古币上的那个“卜”字；二是那次在郑老板家，在卧室里出现的最后一只女鬼，曾经和我说过她认识我师父“卜老头”；三是刚才这位老婆婆称我师父为“卜老鬼”。最后，有一个特别有名的词牌名，就叫“卜算子”，这个词牌名的来历有人说是唐代骆宾王写诗好用数字取名，所以绰号“卜算子”。而北宋万树《词律》以为取义于“卖卜算命之人”，故曰“卜算子”。
卜算子，卖卜算命，这不就是我师父么？
“那个女娃娃，我虽然看起来比较吓人，但的确不是坏人，你们不要害怕。”说着话老婆婆突然把目光转向了躲在师姐怀里的小黄，“他们害怕，是因为分不清我是人是鬼，你个小东西，也分不清么？”
“嘿嘿嘿嘿，”小黄突然从师姐的怀里窜出来，爬到我肩膀上，“让您见笑了，其实我一眼就看出来您在干嘛了。告阴状嘛，怎么可能是坏人嘛嘿嘿嘿嘿······”
“告阴状？”我瞅了一眼小黄，“合着你早就知道怎么回事了是不是？那你怎么还······哦，我明白了！”
“你个老色鬼！”师姐也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了，“你装成怂包占姑奶奶的便宜是不是？！看我不拔光你这身黄毛！”
“小黄，过分了啊，我说你怎么躲在我师姐怀里不出来呢······”
“你叫小黄啊？过来让我摸摸。”说着，老婆婆伸出了那双枯枝般的手。小黄居然没拒绝，直接窜到了她的手上，任由老婆婆从头到脚一通摸。
“不错不错，可惜错过了一次脱胎换骨的机会啊！”老婆婆一边捏着小黄的耳朵，一边嘟囔着，“那个女娃，你就放过它这一次吧，我看这个小东西虽然有些好色，但品质还不坏，能帮上你们不少忙。”
师姐这个时候戒心也松懈了不少，起码可以正面看着老婆婆的眼睛了。
“老婆婆，您到底是什么人？我师父他······”
“别着急，别着急。
www.800Book.net 梨树小说网”老婆婆打断我的话，“你们要是不着急走，听老婆子我给你们啰嗦几句陈年旧事吧。”
说着话，老婆婆颤颤巍巍地做到了地上，我和师姐也并排在一起席地而坐。
“老婆子我姓赵啊，我叫赵翠莲。刚才那个小家伙说的不错，有点儿眼光，我这么晚在这儿烧纸，就是在告阴状。至于什么是告阴状，方才告阴状为的哪般，你们听了我的故事就知道了。”
“说这话还是民国七年，那时候我二十多岁，和你们差不多大。别害怕，我还是个活人呐，这人啊，越不想活着，反而获得越长，今年老太婆我已经一百二十岁了。你们师父今年也该有一百三十多岁了。”
“很奇怪对不对？这也难怪，你们师父不像我，变得又聋又瞎的。年轻的时候，我两只眼睛还是好好的，我和你们师父开玩笑，说他三十多岁看起来像五十多岁的人，谁想到这卜老鬼活到一百多还像个五十多岁的人。我和他，有十年没见了。”
“扯远了，这人老了就爱啰嗦。接着说民国七年，那一年，我刚刚学成出师。我学的是什么呢？就是这个告阴状。有句俗话说‘举头三尺有神明’，是说人的头顶上有神仙，无时无刻不在记录着你的一言一行，行善记功，造恶记过。其实神仙哪有闲心管这些？”
“嗯，对，对。你说开始闯荡以后光遇见鬼怪妖魔了，就是没遇见过神仙？谁都是这样。六道轮回，神人鬼三界本来就该各行其道，互不干扰。人就不说了，就活在人世间。那些修仙的，历经万千劫，飞到天上享福去了，难得插手人间的事，倒是不少鬼怪为祸人间。我跟你们说，但凡留在人间的鬼，不是心中有大恶，就是胸中有大怨。”
“人间有人间的法律，阴间有阴间的法律。一般人死了以后，魂归地府去受审。但有的人是大奸大恶，坏事做尽，早就该死，但还活得好好的，逍遥法外。这个时候，人世的法律治不了他，就由阴间的法律来治他！我将他做的罪状一五一十的用阴文写下来，烧到地府去，叫阴司派阴差来拿他的阴魂！”
“除过恶人，还有不该在人间存在的恶鬼，他们若是为非作歹，我也一个阴状告下去，让鬼差拿他们下去受刑。我出师以后，第一次告阴状，就险些被恶鬼杀死，救了我的人，就是你们师父，卜老鬼。”
“不过那时候我还不叫他卜老鬼，他大名叫卜庄南，你们不知道吧？那次我碰上的恶鬼，残杀了河北一户人家全家老小十多口人，为的仅仅是生前他看上了这家的闺女，这家不同意许给他而已。当时我刚准备好状纸，这个恶鬼就找到了我，生死关头，一个男人出手，用八十一枚老钱摆出一个九转焚天阵，生生将这个恶鬼砸了个魂飞魄散！”
“这个人就是你们师父。他是我的救命恩人，我自然对他百般感谢。后来一番交谈，我发现这个人嫉恶如仇，胸中一股浩然正气，让人不由得不钦佩。他也赞赏我刚出师就有状告恶鬼的勇气，当时我们就决定结义金兰，他长我十岁，我叫他一声卜大哥。后来我才知道，他就是华北有名的卜神算。”
“那时候，北平还有一个人特别有名，他姓郑，名叫郑玄安，是行走北平北部一带的阴差，据说他负责的地区，没有一人枉死，没有一人偷生，冤魂恶鬼没有敢在他眼皮子底下作恶的。我和卜大哥觉得此人值得结交，便上门拜访。认识郑玄安当天晚上，我们三人在昌平镇大战群鬼，当天晚上灭了五十多只为非多年的老恶鬼，好不酣畅！”
“第二天，我和郑卜二人正式结拜，卜庄南是大哥，我是二姐，郑玄安是老小。结拜之后，我们三人在北平天津河北一带闯荡，最辉煌的时候可以说是降妖伏魔，大行正道！后来名声大噪，不过说起来可笑，我们三个明明是除鬼之人，却被人叫做了‘北平三鬼’！”
“‘三鬼一出，百鬼丧胆’，说的是老大神机妙算卜灵鬼，老二锱铢必较赵精鬼，老三铁面无私郑走鬼！后来新中国成立，北平做了首都，重新改回名字叫北京，‘北平三鬼’的名号也渐渐被人遗忘了。我们三个人，不久后也分别开来。”
“郑地六？对，正是那个郑走鬼的孙子，你们也算打过交道了。我们三个分开后，本来都没成家。和这些东西打交道，注定清贫一辈子，拖家带口的很不现实。没想到老小郑走鬼后来结了婚，晚年得子，他那个儿子叫郑信之。那小子继承了他爹的阴差之职后琢磨起歪门邪道，居然纠结其他几个阴差做起了买卖活人阳寿的勾当！”
“我和卜大哥念及旧情，屡次上门和郑走鬼说他儿子的丑事，郑走鬼娇惯自己的儿子，哪里还有当年铁面无私的风范，打了他儿子几顿，后来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后来是我和卜大哥看不下去，亲自出手教训了郑家小子，他才收敛一些，不再干这种伤天害理之事。”
“十年前，郑家小子的儿子子承父业做了阴差，比之他老子当年还要过分！不仅买卖阳寿，还伙同其他阴差成立了一个什么阴差联盟，京津冀一带的阴差，和他们同流合污的，都加入了这个联盟，不屑与他们为伍，或者与他们作对的，受尽了他们的排挤！”
“卜大哥曾经只身找到他们那个联盟，和那些阴差大战了一场，结果那些阴差死伤半数，卜大哥也身负重伤，可以说是两败俱伤。我找到危在旦夕的卜大哥，发誓要给他报仇，但卜大哥却告诫我不要去找他们。”
“我咽不下这口气，几十天彻夜不眠，连告了七七四十九桩阴状！结果这些阴状如泥牛入海，根本没有回音。后来我才知道阴司接到桩子，派遣的阴差竟然超过半数都早已加入了那个阴差联盟，剩下的则不敢和他们作对。”
“郑地六那个好小子找到我，没想到他还有脸叫我一声姑太太。我告诉他不要再做这种天理难容之事，他非但不听，还动手用业火烧瞎了我的双眼！他以为我看不见了就没法再写阴文告阴状，哪里知道这么多年多来，我就算瞎了也能写那一纸状书！”
“这以后，我就没再见过卜大哥。现在我瞎了，也好，看不见世间这么多纷纷扰扰的事，我也管不动了，一百多岁了，也没有几年好活了。今天郑地六那混小子居然搬出来几具魂尸，我这才知道他暗地里还在做这种恶事！养魂尸作孽，不该得好死！”
“后来看到你们，我认出来是卜老鬼的徒弟，就在这里等着你们。刚才我在这里给郑地六告了最后一次阴状，以后我不再告了。我明白卜老鬼的意思了。哈哈，卜老鬼，卜大哥啊！你还是当年的神机妙算啊！”
老婆婆说完了这些事，捋了捋满头的白发，两只白眼珠怔怔地对着我们。
师姐已经泪流满面，小黄趴在我肩膀上听得出神，我心中五味杂陈，一边为我师父和赵婆婆感动，一边恨极了郑地六这个小子。
“赵婆婆，我应该叫您一声姑姑吧。”我边给学姐抹去脸上的眼泪，边和赵婆婆搭话，“您现在就一个人生活么？您不如搬去和我们一起住吧，我们正准备对付郑地六。”
“是啊，婆婆，您一个人，和我们在一起还有个照应。”师姐也说道。
“唉，婆婆我老了，又看不见，只能给你们添麻烦啊。卜老鬼真是收了两个好徒弟啊！”
“婆婆，您就和我们一起······”
“不好！看那边！”赵婆婆突然站起身形向我们身后一指！
“什么？！”我和师姐同时回头看去！
结果发现身后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转过头来，却已经不见了赵婆婆的踪影！
“师父他们到底是厉害啊。赵婆婆这么大年纪了还来无影去无踪的。可惜没有再多问婆婆一些师父的事。对了，还有那个郑老板，婆婆没有提到。未知的事情太多了！”我感叹道。
“你！你个老色鬼，你看到婆婆去哪儿了么？”师姐还记着之前的事，凶巴巴地问小黄。
“你横什么横······那个老婆婆走了，但是她给你们留了些东西。”说着话，小黄伸出爪子指了指地上。
我向地上一看，发现了一张纸，拿在手里感觉很粗糙。上边写着一行字：“吾徒秀珍，见信见人，与之交好，鼎力相助！”这一行字下面，还有几行像蝌蚪一样的奇怪文字，应该就是阴文。
“姐，你看看这个，难道赵婆婆也有徒弟？想让她来帮助咱们？”
“我看是这个意思。看名字还是个女徒弟哦，弟弟你艳福不浅哦。”
手里抓着这张纸，我有一种任重道远的感觉。我暗下决心，郑地六，阴差联盟，还有那个郑老板，你们都给我等着吧！
这个时候，突然袭来一阵冷风，卷起了赵婆婆留下来的纸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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