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七点,学生们早早吃完饭去幽会了,老人们早早吃完饭去广场跳舞了,吴姐馄饨里除了一脸期待的吴姐便是一堆寂寞的锅碗瓢盆。
“回来了?”吴姐在我身后张望了半天,在确信我是一个人回来的之后,脸上明显有点失落。
我故意忽略她失落的表情,径自一个人上了楼。
锅碗瓢盆立刻在吴姐的不满中发出霹雳哐铛的声响,声音穿过楼板,直入我的耳蜗。无奈中,我只好打开那台大屁股电视。
事实上,不是我有心冷落我的亲娘,只是今天一天之内发生的事情太多,信息量之大,而我的脑容量又太小,一时之间根本无法消化。
十分钟前,罗定在我的耳边说:“我希望等到我们都老了,你能发现我的告白就是一生的陪伴。”说那话时,他的一只手掌正好触及我的左手无名指,瞬间感觉一阵轻微的电流从指尖抵达心底,以致我表面沉默,内心却澎湃不已,下车时差点摔倒。
所幸罗定眼明手快,上半身直越副驾驶座,稳稳拉住我:“没事吧?”
我囧得只是含糊地点点头,看都没看他一眼,便匆匆往吴姐馄饨跑。
不知道我离开时,他脸上是种什么表情呢?
我在脑海里描摹了一个多小时,脑袋都开始发晕,却依旧没有拼凑出他的表情。无奈中,决定转移注意力。
大屁股电视里《爱情公寓》正在上演。
吴姐在楼下指点迷津似地说:“小羽,你一定要嫁个好男人!”
电视里陈赫的说:“我就是好男人,好男人就是我。”
吴姐又在楼下说:“罗定就是个好男人!”
罗定是个好男人么?我不知道,我决定先看看好男人曾小贤,我刚把自己投入到电视剧情中,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电话那头是罗定低沉的嗓音:“睡了么?”
“没有。”
“嗯,那就下来吧!”
“啊?”
“我在你家楼下。”
我趿着拖鞋啪嗒啪嗒迅速跑下楼,又在门口停了五秒钟,调匀呼吸后才走出去。一抬眼就看见他脸上浅浅的笑纹。
我努力以一种平静的姿态走到他身边:“怎么这个时候来找我?”
“想你了……陪我走走。”
“上哪里?”我伸伸脚,给他看我脚上的拖鞋。
“放心,不用走很远。去看场电影。”
“现在?买不到票了吧?”
他直接越过我的问题:“你想看什么电影?”
我看了看手机,已经是晚上九点,今天又是周末,按照目前电影市场随便一部片子都是过亿票房的火爆程度推算下来,现在去看,怎么着也得十二点以后才能回来了。心里便不大乐意,随口说道:“赌圣。”
罗定看着我,表情奇怪。
我说:“你不知道?就是周润发演的那个……”
他看了看我,说:“赌圣是周星驰演的,周润发演的是赌神。”
仔细一想,我的确分不清两部影片,却嘴硬道:“我知道,其实我想说的是这两部片子我都喜欢看!”
他扬眉:“你确定?”
“确定啊!”
“这样……那就先看赌圣,再看赌神好了。”他低头专注于手机,再抬头时表情认真。
“好吧!”我咬着牙重重地叹了口气,拉住他往巷子口的网吧走,“我们两个人要一台机子就可以了。”
“什么?”他费解地盯着我。
我郁闷,“不就是看电影嘛,没必要两台机子,两部电影3小时,省下3块钱,看完电影可以买冰棍吃……”见他依旧茫然状,我便远远地指了指那家网吧:“再说,那里空气压根不好!”
他漫不经心地瞟了一眼我手指的方向,回以一个淡淡的微笑:“不着急,先陪我走走。”
这次换我费解了。我在费解中被动地跟在他的身后,于沉默无言中不知不觉来到了长干里广场。
一旁有小孩兴奋地叫唤:“看电影喽!”
抬头一看,果然,一块巨大的白幕不知何时已经挂在了广场的正前方,只不过屏幕上还是一片空白。
“不知道待会放什么电影。”我对那块白幕上即将出现的内容很是好奇。
刚说完最后一个字,九十年代特有的港片配乐响了起来,屏幕上映出了两个“赌圣”两个字。
我忍不住摇晃罗定的胳膊:“我们赶紧去买彩票吧!”
罗定没有回答,手机再度叫了起来。
想起吴姐还不知道我和罗定出来,来不及看来电显示,我就按下了接通键。
格格那破锣般的嗓子嗖的一下就炸开了:“桑小羽,你丫在干吗呢?”
我一惊,手一抖,手机差点掉在地上。
罗定一脸诧异:“你怎么了?”
“没事!没事!”我一边捂着话筒,一边冲罗定摆手,独自走到广场边缘处。想起几天前,丫毫无人性地在相亲中途把我抛下,扬长而去的恶劣行径,我顿时理直气壮了许多,“我还坐在餐厅的凳子上等你接我回家呢。”
“得了!”丫直接无视我的批斗,转而兴奋地大叫:“你赶紧出来,有露天电影看!”
露天电影?好巧!我颇有兴趣地问道:“哪边?”
“长干里广场。就是吴姐经常跳广场舞的那个广场。”
“……”
我的沉默丝毫没有影响到格格,丫越说越兴奋:“嘿!桑小羽,你说,这年头还真是什么傻帽都有啊!大费周章的弄个露天电影就算了,居然还配套了红豆奶茶……嗯…..露天电影,红豆奶茶……咦,这不就是你那个什么终极理想人生么?”
理想人生!
经格格这么一提,我想起来,我还真有过这么一个理想人生。不过,已经是6年前的事情了。
杭迹离开宁城后,那时候的高中校园里还比较流行自以为是的自我中心论。班上几个比较要好又自认不凡的同学为了显示自己的特立独行,都给自己标杆了豪情壮志的人生理想。
而我,因为杭迹的离开,备受打击。当即就在QQ签名上为自己写下:理想人生,一场露天电影,一杯红豆奶茶足矣。
刚写完这个签名时,我觉得自己很有陶渊明田园诗人的气质,一直没舍得改,后来觉得幼稚的时候,又因为种种原因懒得改,直到现在已经压根忘记自己曾经有过这么一段幼稚的历史。
沉默中,电话里再度传来格格铿锵的嗓音,“桑小羽,是不是有哪个傻帽在追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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