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在假山后听到杏子的话后,栀子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她知道杏子即将出宫归省,她想派人出去调查,但是苦于现在没有这个权利。
“紫荆,你觉得杏子跟红药像不像?”
“杏子跟红药,美人是说哪方面?性格上嘛,完全两个人。模样上嘛,说起来倒有那么一点像。美人,难道你在猜测什么?”
这时,悬铃进来报道:“美人,素梨来拜见美人。”
栀子便出来见素梨。
“素梨参见白美人,给美人请早安。”
“快请起吧,素梨。”
素梨起身,脸上带着微笑,经过昨日的一番交谈,素梨对栀子也亲近了很多,不再那么拘谨。“美人,素梨今日就是来给美人请安,给美人送点芷清宫的茶叶来。”
“素梨,劳你费心。悬铃,收起来吧。”
“是。”
素梨又说:“其实,素梨还想来探望探望木槿姑娘和紫荆姑娘,昔日都亏她们收留照顾,想来找她们叙叙旧情。”
提到木槿和素梨,栀子感到一阵心酸,但她立即想到,或许可以让素梨知道。“素梨,木槿和紫荆,不太好。”
“她们怎么了?”
“悬铃,带素梨去看看木槿和紫荆。”
“是。素梨姐姐,跟我来吧。”
栀子坐在几案前品着茶,翻开几案上的《诗》,一首诗还没背下来。素梨就出来了,跪在栀子面前,“美人,怎么会这样?”
“紫荆没有告诉你吗?”
“她跟我讲了,只是我不敢相信,好好的人,怎么就变成这样了,这宫里实在是险恶。”
“素梨,现在何良人正受宠,郑夫人又居高位,我们实在是处在夹缝中,难以生存。”
“美人,您曾宠冠后宫,陛下对您的呵护无微不至,现在又怎会让你受此委屈呢?”
“不要提曾经了。”
“美人,那你打算怎么办?你就甘愿这样任人宰割吗?”
“我不愿,可我如今举步维艰,连派个人出宫调查都做不到。”
“美人要出宫调查什么?”素梨想了一下,“或许素梨能替美人效劳。”
“是吗?素梨,你能出宫?”
“再过几日就是中元节,我可以申请出宫到杜东为太后召灵,到时候顺便帮美人做事。”
“太好了,素梨,你到城东杏花巷里找一户叫何从业的卖药的人家,找到他家的妾室,问她是否曾丢失过一个七岁的女儿。”
素梨一听,一震,立即问道:“美人,您说的不会就是红药吧?”
栀子点了点头。
“难道说美人你找到了红药的母亲,这太好了。”
“素梨,这件事,你不能告诉任何人,包括红药,如果你查到是,也不要立即告诉她母亲的真相,也不能透露身份。”
“是。恕婢女多嘴,美人为什么要查这些事呢?”
“自然是有原因的,以后会告诉你的。”
“是。”
杏子将出宫省亲的事传遍了后宫,因为秋棠夫人为她准备了隆重的省亲仪式,称是务必要彰显王家的气派。
栀子叫悬铃取了一匹大红和玫红的宫缎,去了含香阁。小小的含香阁里热闹异常,都在准备着即将出行的盛大的省亲礼,其中红药也在场。
宫女报白美人来了,他们便都来跪迎。一番礼叙。
栀子含笑说:“我听说何良人即将归家省亲,真是令我羡慕,如此盛大的省亲礼,这后宫中又有谁享受过。”
“这都是陛下和夫人的恩泽。”
“良人这次归去省亲,我也没有郑夫人那样阔绰,就挑了两匹上好的宫缎,希望良人不要嫌弃。”
“美人的馈赠,臣妾怎敢嫌弃。”
栀子叫悬铃捧着宫缎上来,一一捧给杏子,说:“大红的缎子就送给良人的嫡母,玫红的缎子就送给良人的母亲。”
栀子这么一说,红药和杏子都像她头来异样的目光,于是栀子说:“啊,因为良人以前曾跟我提起过,良人的母亲身居妾室,所以才挑了匹玫红的缎子,玫红虽在色度上略逊于大红,但也是极耀眼的。”
“谢美人美意,但以后我母亲也定能穿的上红色。”
栀子笑笑:“不管怎样,玫红也是个不错的颜色。”
转眼就到了中元节,许多宫女在太液池放灯,栀子被那灯光吸引过去。这本是个阴郁的节日,却被这灯染上了一层浪漫的色调。那些灯承载着那些宫人对故去的亲人的思念,仿佛那些灯从太液池流出去就到达了已故亲人所在的彼岸。
栀子穿着一身月白的家居软缎衣裙,没盘发,长发丝丝缕缕地垂直膝间,在这月光之下显得十分素雅清纯。看着此情此景,栀子不由得想起了成蛟。栀子也点起了一盏灯,将灯放置在池水之上,在心里默默地许下心愿:成蛟,愿你在彼岸安好。
这时,池面吹来了一阵风,让人神清气爽,栀子垂上眼帘默默地享受这清风拂面的感觉。再睁开眼时,看见那盏灯已经随着粼粼微波向彼岸荡去,最终汇集到众多灯盏中去,随着灯流缓缓向远方流去。月光浮在水面上。
这时,栀子又看到一盏孤灯从左侧淌过来,难道也有人像她一般躲在这个僻静的地方放灯吗?栀子朝左边的方向看去,借着月光,只见一个人正蹲在水边,拨着水让波纹荡着灯离去。栀子看着那人影像是个男子的身影,心想内侍怎么也有这样的情怀。
突然,栀子又看到池边的柳树下,有一个黑色的身影站在那里,他身姿颀长,披着一件黑色的披风,站在那柳枝后面。栀子知道是他,正想装作没看见,然后离开,却见他拂过柳枝走了出来,看着这边,虽然是在暗夜中,她也能感受得到他寒冷的目光。
栀子无法,只得踏着草地走过去,来到柳树前,跪下,长发缕缕垂在草地上,“拜见陛下。”
“你在这儿给谁放灯呢?”他的声音冷冷的,银色的月光洒在他黑色的披风上。
“没有给谁放,只是触景生情,随便放放而已。”
“撒谎,我知道那盏灯是为成蛟而放。过了这么多年,你还是忘不了他,你心里能同时有几个男人?”
“从不是那样。倒是陛下的后宫到底要放置多少女子?陛下能爱多少女子?”
“你放心,肯定得是你的无数倍。”
沉默,清风吹拂着他的披风。栀子看了一眼河中的灯,问道:“陛下的灯又是为何人而放呢?臣妾真的很好奇。”
他陡然地蹲下来,黑色披风铺在草地上,他捏着她的下巴,缕缕青丝之下是一张如皎月般的脸,“不要用这种语气跟寡人说话,你没那资格。”他说完骤然起身,转身大步离开,披风拂起栀子的青丝。
秦王政大步离开了,他不要与她呆在一起,好像多看她一眼,就又会输似的,他绝不要。他来到了蘅安宫。秋棠早出来跪迎。
“秋棠,吹一曲笛音吧,第一次到这宫里来,就听着你吹笛子。”
“是。”
笛声在蘅安宫里飘荡,映着这初秋的月色,显得有些凄凉。
“秋棠,吕不韦死了。”他说。
笛音断了一下,又继续。
秦王政接着说:“我没让他死,是让他迁到巴蜀去,是他自己要服毒自杀的。”
笛音又断了,秋棠说:“陛下仁慈。不过…”
“不过什么?”
“失去翅膀的鸟儿它不愿活的。”
“秋棠,你在怪我是不是?吕不韦也在恨着寡人是不是?”
“不,陛下,臣妾永远也不会也不敢怪罪陛下。至于吕不韦,他也不会恨陛下的,因为他曾看着陛下从一个孩童成长为一代英明有为的君王,陛下就是他毕生的骄傲,也正因为如此,他才会选择永远地离去,因为他知道,这个天下有陛下足以,他不想成为陛下的绊脚石。”
她的话让他心安,他在她的身侧睡着了,她轻轻拍着他,看着他,仿佛一个母亲照顾着她的孩子。此后的几天,他夜夜都来蘅安宫,在这里,他能找到踏实的感觉,秋棠在他心中也越发如那窗前的明月光。而那柳下的那抹皎洁的月光,他是要极力去排斥的。
中元节刚过,素梨就回宫了,她来到雅黛轩里见栀子。
“白美人,我找到了城东杏花巷卖药的何从业的妾室,那妾室本来不想说,但是我用金银首饰诱惑了她以后,她还是告诉了我,她确实是在十九年前刚进京时丢失过一个女儿,但是名字叫招弟。”
“招弟?”
“是的。美人,这一切和红药的身世都好像,难道招弟真的就是红药吗?”
“依我看,招弟的娘是妾室,在家没有地位,经常遭受大妻的排挤,所以她很想生一个儿子,来提高自己的地位,因此把女儿取名招弟。红药从一进宫开始就叫红药吗?”
“是的,她也没跟我提起她改过名。”
栀子点点头。
这时,素梨又说:“美人,还有一件事很奇怪,我刚刚从何从良的药铺里出来,就看见有宫中的内侍进来,报说何良人即将归省,把那何从良给震得不轻。难道说,何良人就是那何从良的女儿?想不到何良人竟然是出身那样的市井家庭。还有,那红药和何良人又是什么关系?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素梨,你不要管那么多,我跟你说过的话,要你做过的事,都不可告诉别人,包括红药。”
“素梨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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