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w”他今天格外好说话,莲凰就要起身给他拿把椅子,他却伸手制止她,自己搬着椅子坐在床边。“想听我说什么?”
她看着他真正的眼睛,盘起腿,“想听故事。其他人家的孩子都是听着父母的故事长大的,没人像我一样,从白玉台上诞生。没有父母,没有亲人,生来便被人以‘仙界伟大的女神’称颂。别人见到我跪拜都还来不及,而我,被子民仰慕的我,却连听人讲故事都是奢侈。还好你是魔族,不是我的子民,我们平等。”
“你今天的话格外多。”
莲凰一时间忘记了心口的痛楚,嗤嗤笑起来,“你今天也格外不一样。”
他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一阵子,“有么?”
“有。”莲凰伸出手指捣了捣他的脸颊,“脸不一样。”
她的指尖触碰他的一瞬间,他变得僵硬起来。
不知为何,心中的痛苦在逐渐压抑地加重砝码。她渐渐觉出,那是爱而不得的酸楚。
“想听什么故事?”
她不假思索地说:“想听你自己的故事。”
他的眸中一派萧索,“我……没有故事。”
“骗人,是你不愿告诉我。”莲凰忽得心中痛苦更甚,她忍不住捂着心口,开始轻轻喘气,难受得简直要窒息过去。
柏洐见状,急忙伸手扶她,“你怎么样?”
“不……不怎么样……”这不是钻心的疼,而是能把人折磨致死的难受。
莲凰抬手抓住他,怨道:“你就是不想告诉我……你明明有爱的人……”她看到柏洐有些松动的神色,发觉柏洐原来很在意她的身体状况。
“好。”低沉的嗓音轻轻响起,这已经不只是他今晚第几次妥协了。对于以往顶着一张棺材脸的他来讲,这样的情况简直是万年不遇。
熏香的薄烟在殿内漂浮,满眼疏烟淡月。
莲凰感觉心底一阵暖流,流过难受的苦楚,就像在苦味的药中滴入一丝浓郁的蜜糖。
“我曾经爱着一个人。”
莲凰猛地抬头看向已经准备坦白的他,他的目光却移开了。“我曾是一国之君,她则是邻国的君王。我本轻狂不羁,喜爱征战,只花了几年时间平定国内叛乱,杀了当时的国君,登基为王。那时年少气盛,对于一切都不屑一顾,偏偏她的国在短时间内迅速强大起来,不得不让我正视那个曾经被我忽略的弱国。于是我抱着想见识的心态,经常有意无意地针对她制造矛盾。”
“呵呵,你也太坏了,她一定生气得找你了吧?”
柏洐点点头,脸上微微得绽放出一丝微笑,“我第一次见她的时候,是她板着脸来找我的。”
莲凰怔怔地盯着他的笑容,那笑容如同黑夜中的一朵蔷薇,全世界都不及那一丝芳华。
“我当时说话很轻视她,故意气她。可她却笑了。”他的目光似乎穿越了空间,回到了那个怀念的地方。
如果一切都还是那个时候,一切都还没发生,该多好。
莲凰第一次见到这样幸福的柏洐,不由得失意,“她很漂亮吧?”
“嗯。”他对上她的眼睛,“很漂亮。”
她忽然有种不愿意再听下去的情绪。
“你……还要听吗?不想听的话……”
她在心中笑,却不想被人怜悯。“继续继续,我还想听你是怎么和她走到一起的呢!”
“不。”他看着她的眼睛,“你不想听了。”
“你怎会知道我的想法,我就是想听……”嘴唇被他的指尖按住,阻止了接下来一连串她自己伤害自己的话。
她看着他的脸,眼眶红了。
我就是想听听那个能让你牵挂了那么多年的女人,是什么样子的。
“你曾经那样飞扬跋扈,如今为何这般沉闷?”
他看了她一会,低低地开口说道:“因为,时间过得太久了。”
“你的衣服,这件紫金长袍的花纹样式都是上古时期的了,为什么要一直穿着古服?”
他沉默了。
“你是怕她认不出你吗?”
“吧嗒”,一滴泪滴在他的手背上。
她的泪水止不住了,泪水淌满了脸颊。
她不知道自己在伤心什么,或许是他为那个女人付出了那么多,或许是他从未正眼看过她。
他伸手捧起她的脸,轻轻地吻去她眼角边的泪水。
她立刻怔住了,呆呆地看向他。
她肯定自己是昏了头。
“……你能再亲我一下吗。”
沉沉阴影覆在眼前,她已分不清何为真实,只剩下唇齿间温柔的触觉。
衣衫渐渐被褪去,她的泪水始终停不住。感到眼角被指尖温柔地拂过,引来的却只是的泪水。隔着模糊的泪水望着他的脸,那对眼眸是那样的不真实。
温柔得,就像之前梦里静静地一次落雪。
“子岸……”叫出这两个字,感觉却只能是更难过。
身上一片微凉,她红了脸,不由得用手遮住自己的脸。却被他拿开了手。
她的鼻尖发酸,“我想问你个事……”
“你问。”
“你爱的人,她叫什么……”
一阵沉默,她睁开眼睛看向他,却被他的眼神吓到了。
他的眼睛就像是死灰一般。
“你想知道?”
“嗯。”她刚点过头,却陡然被贯穿。
疼痛至于,耳畔响起了低低的声音:
“她叫,莲凰。”
五雷轰顶般震颤,她的眼前突然打开了一面镜子。
镜子的这端是她,镜子的那端则是一万年前的时光,之间则是一段乱花纷飞的桥。她独自一人走在桥上,踏破了这万年时光。
仿若阳光照亮了一直黑暗的地方,她一瞬间记起了所有事情。
相交的一瞬间,她感知到,子岸身体里有另一半水镜。水镜顷刻间便开启了。
他的声音在耳畔低低环绕:“是我负了你……”
这夜,她似乎无法停止哭泣。
“都是你,都是你,我就算忘了你,到头来却还是你……”
他没有说话。
她终于歇斯底里:“为什么!为什么还是你!”
他静静地看着她,面无表情。
不是无情,而是麻木了。
他伸手按住她的心口,“你这心,现在还痛吗?”
怎么会不痛,早已痛得撕心裂肺。
“这是我的相思,我的痛,不该由你承受的,对不起。”
这些令她死去活来的痛楚,他却早已麻木习惯了,直至面无表情,谁都看不出他的苦痛。
她看向别处,“你救了我,又杀了我,算是抵消了。你走吧,我们就当没遇见过。”
偌大的宫殿,回荡着她的啜泣声,久久未散,直至天明。不知何时,殿内空荡荡的,只剩下了她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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