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院后,一直没有把这件事告诉吴晓玥,我只是说我去了一趟广州。 的确,薯条曾经在我住院期间牵线给过我去广州出差的机会,当然她并不知道我这几天请假的真实原因,也许她以为我又进一步堕落了。
那几天也许是我这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光,不用期待,不用揣测,甚至不用为每天的一日三餐发愁。
原来吴晓玥做菜的手艺堪称一绝,她做的红烧鲤鱼香嫩可口,木瓜炖鸡酸爽迷人,尤其是清蒸芋头花更是难以言尽个中其味,总之她是一个地地道道的美食制造家。
关于美食的故事,我只想说一说那道木瓜炖鸡。
在一个炎热的午后,吴晓玥拉着我陪她上街买衣服。刚买了一个小时的衣服吴晓玥就说自己有些不舒服,我只好打车送她回家。可在路过一个公园的时候,吴晓玥突然拼命喊司机停下来,我也觉得好奇,就问她怎么回事,她也没说,只是让我赶快下车。我于是付了车钱,跟她一起下了车,穿过一段白得发亮的人行道,走进那个从外面看起来有些荒芜的公园。
这里该死的夏天最热的时候总是让人浑身不自在,虽然热浪滚滚的场面并不太多,但在天气十分晴朗的无风的时候,街道上的水泥地面像是被阳光晒得刚出炉的烤番薯,空气中弥散着汽车轮胎的胶皮味和各种液体挥发出来的味道。这让街道上的行人的确很难消受。
公园里面却是另一番景象。进入公园后,就仿佛从一个世界进入到另一个世界。树木层层叠叠,大大小小的空间错落有致,走在外面的时候,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里面的宁静清幽阴凉。刚进门时的是一段杂草丛生的小道,极具顽强生命力的小草从破裂的水泥路和石头缝中钻了出来,经过反复和除草工人的斗争,它们浑身是粗壮的草茎,叶子所剩无几,看起来就像爬在路面上的刺猬,一个紧跟着一个,一直把我们引向另一个世界。道路周围到处都是高大的乔木,枝繁叶茂,被敲得粉碎的阳光从枝叶间掉落下来,躺在地面上一动不动。吴晓玥迎着那些透明的水晶宝石踩上去,小心翼翼,仿佛又回到了她自己的童年。
“你快跟上。”吴晓玥一直走在我的前面,突然停下脚步转过身来对我说。
“我们要去哪里,不能在路边的木凳上坐着休息一会儿吗?我看你刚才很不舒服的样子。”
“没错,我也很想躺在路边的椅子上或者坐在大树下方的木亭子里面休息一会儿,但是我突然想起来一些事情,想起来这里还有一件好东西。嗯,坐在车上的时候就想到了。你知道是什么吗?”
“我想是满园的宝石,如果有七个小矮人带路的话,兴许我们能找到。”
“嗯,也可以这么说。但是我不想做小矮人。那就由你带路好了。”
“我?可是——”
“可是你不知道它们在哪里?没关系,我会告诉你的。”
“那不一样,你还是小矮人吗?”
“不许你这么说!”
吴晓玥似乎生气了。
“好吧,虽然没有七个,但带路这种事情,我想有我一个就够了,没准到了那里还能看到我的伙伴。”
吴晓玥笑了。
“这么说我们的确能挖到宝贝了?那么接下来我很想,在带路之前公主应该告诉告诉他一些注意事项。”
“好吧,那么我就勉为其难吧,不过我可不是什么公主,”吴晓玥清了清嗓子,“我看,应该是沿着右边这条大道一直往前,不要走上其它岔道,等到达这个园子的后方就是了。”
吴晓玥说完向我眨巴眨巴眼睛。
“听起来很简单。”
吴晓玥不说话,从后面推了我一下。
园子并不算大,我带着吴晓玥大约走了三分钟就到达了她所说的位置。
“前方是一片荒地,什么都没有。”我说。
“怎么会没有呢,你仔细看看。”
我又认真看了一遍,可还是什么都没有发想。
“我想我是看见了,如果你能告诉我它确切的位置。”
“看树上,笨蛋!”
我再仔细搜索,荒地里除了几棵浑身长刺有三四米高的灌木,就是一片灰白色的茅草,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而灌木上叶子很少,顶端倒是挂着几颗比她的拳头还要小的果实。
“啊,原来如此!我们找到它们了,如果仔细搜索可能还会有新的发现。”
“新的发现?”吴晓玥有些疑惑不解。
“比如说找到祖母绿,那几个小小的绿宝石不算什么。”
吴晓玥咯咯地笑了起来。
“等明再来挖吧,我们现在要这几个就行。”
“全部?”
“两个就行。”
我看着浑身长刺的灌木犯难了。灌木四周到处是被人踩过的痕迹,伸手就能够到的地方,果实全被人摘走了,可是要爬上长满硬刺的树枝谈何容易,就算能上去,树枝很细,不一定能承受我的重量,说不准会不会掉落下来。这些还只是其次的,这毕竟只是技术上的问题,可问题的关键是我难以克服心理的障碍。这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我想如果我猜得不错的话,我们是要偷窃公家的财产。
“我想我们还是等到它们成熟的时候再来吧,那个时候不用费力也能得到它们。”我说。
“那我们得等到什么时候?”
“我想想——可能永远也不会有这么一天,不过,也许要在超市里找到它并不难。”
“那你去超市里找一个野生的来看看。你确定你不敢这么做?”
“有点紧张,我是说弄到它们没问题,可是关键是被人看到会很不自在。”
“虽然周围一个人也没有,但还是担心被抓到?”
“对。不过让我体验一下也好。再罗嗦下去你会对我失望的。”
“没人会对你失望。不过我很想看看你是怎么做到的,一定很有意思。”
“这么说你做过?”
“对,五六岁的时候。还有我表弟,我在上面摘,他在下面接。”吴晓玥一脸慈祥的面容,很像蒙娜丽莎的微笑。
天哪,五六岁,谁会在乎一个五六岁的孩子那样做。可是我已经二十多岁了,我可不想被人指着鼻子说“没教养,没素质!”之类的浑话,可是不那样做的话会很没有意思。
我忍住身上的疼痛,爬上树枝,一口气为她摘下了四个——绿宝石。
“你没事吧?”
“快!我们把它们放在哪里?”我问。我来不及回答她的问题。虽然周围一个人也没有,我还是很紧张。
“就藏在你的肚子上面。”吴晓玥一脸不屑,期待幸灾乐祸的样子。
“好主意。”
我把四个野生的木瓜放在腹部的衬衫下面,再用双手捂住。然后叫吴晓玥快走。
“笨蛋!我们可以沿着另外这个方向回去。”吴晓玥站在我后面说。
我带着吴晓玥急匆匆地穿过环绕整个公园的另外一段道路出了公园,再以的速度赶回到我们的家里。虽然吴晓玥很不理解,但我肯定这是我的最成功的一次计划,最完美的一次行窃。
说不上来吴晓玥的眼神是崇拜还是怜悯。
“这个公园已经荒废很多年了。”
“是吗?我满以为这是市政领导的骄傲。”
“你就是我的骄傲!亲爱的小矮人先生。”
吴晓玥还说她本来是一点也不紧张的,可是被我弄得好像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偷窃。我搞不懂她是怎样理解的,我们本来就是在偷东西,而且她还有前科,在五六岁的时候,正是受到她的鼓舞,我才得以明目张胆地把计划付诸实践,而且我自认为很完美,为了她我什么都愿意去做。
而且她也用她的实际行动报答了我,给我做了一顿很实惠的美食。这其中的滋味让我终生难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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