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六师姐还说让她当做小道消息听听就算了,千万不要去拿这件事问美人师叔,因为九天八荒都知道当年此曲结束,从此被花事了列为禁曲,任何人愿意付出任何代价,都无法打动他再弹此曲,而且用一句“禁曲之所以是禁曲,因为那是见血之曲,你还想听吗?”
美人师叔!禁曲之所以是禁曲,因为那是见血之曲!凉九欢突然想明白之后,就想跑过去阻止他再继续弹奏!却被一股无形之力所挡。
烟雨葬花阵!
烟雨葬花阵不是在花事谷吗?不是对她起不了作用吗?她难以置信地再次跑过去硬闯,却又被弹回!
美人师叔!你骗我!你不是说有你的地方,凉九欢都可以来去自如吗?为什么你现在用保护我的烟雨葬花阵将我拒之身外!
眼看花事了抚琴越来越疯狂,她又硬闯不进去。
痛苦之际,那千里之外的雷声瞬间便转到他的头顶之声。耳边无端想起墨宝园说过的话:“天雷劫的雷声不同于下雨时所打的雷。”
天雷劫!那天雷劫之雷明明不属于美人师叔的,那是他用琴声引来的!
“当然也有引劫的啊,不过引劫之人要遭受十倍的天罚!大多数是必死无疑!”
美人师叔再给谁引天雷劫?为什么她脖子上的紫珠子隐隐的灼烧不止,她的头越来越疼!她想起来!她慢慢都想起来了,那天她就是在千里之外的焚神山,阻止天界大杀悦千冢,自己也是这样的头疼!她那时因为额间灼烧疼痛不止,却恍惚听到头顶之天,隐隐有雷声,糖糖将他护在怀中,疼的他并没有注意那雷声!
“美人师叔!”
她大叫一声,拼命扑打阵界,却如何也见不去,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花事了被雷击中周身,琴裂,人倒在琴上,吐血不止。
慢慢地,她看到,竹林轰然倒塌,周边花草衰枯,东海浑浊!美人师叔的身体,渐渐透明,烟雨葬花阵也越老越若,她终于闯了进去,飞奔向美人师叔,眼看就要抓住美人师叔的手了,她却被断琴之木绊倒了,她匍匐过去,要抓住美人师叔的手!
可是她刚伸过去,美人师叔就消失不见了,最后神源聚散,化作一场谷雨,甘霖整竹林,百花齐放,宛若大地春回。
“不!”
“美人师叔你不要走!”
一声笑声,一个八岁的小女孩抱着一个红色的纸鸢跑到一个女人面前,“九儿,你答应我等父皇做好了纸鸢,就教我放纸鸢的!”
“好!九儿从不骗小月月!”
“嘻嘻!父皇,快来啊,我和九儿一组,你自个儿一组,我们比赛谁的最先飞的起来,还有谁的最后飞的最高,到时候输了的那个人要给小月月当小马骑!”皎月一脸惊喜道。
来人正是一身休闲锦装的悦千冢。
此时的他不是白发三千,而是墨发,眼中却是糖糖眼中才有的柔情,他见小女孩和那个女人已经准备好,要开始的样子,不仅一笑,说道:“我听着这游戏规则,怎么都是我们家小月月占得便宜,而且明明是最先飞起来和飞的最高两个标准,当然要设两个奖惩。既然其中一个你说了,父皇自然应承,那么,另一个父皇要说了哦!”
小女孩一脸懊恼地看着男人,女人也是无可奈何地看着男人逗小女孩。
“谁飞的最高,谁就能抱九儿。”
“父皇不害臊!哼!赌就赌!九儿,为了不让你落入魔抓,我一定会好好表现的。”
说着就要放飞风筝,却见那女人松开小女孩,跌跌撞撞地跑开。
“九儿,你要干嘛去?”可是女人却恍若未闻,跑得越来越快!
“九儿!你回来!我不准你走!父皇你快去拦住她啊,她走了,我们就不是一家三口了!”
悦千冢立刻拦住:“九儿,你听我说,你找了这么久,都没有他的消息,现在突然有了,无路是否可信,我们都要先冷静!”
“不……糖糖,我……我找了他一千年啊,现在好不容易有了消息,我一定不能放弃!”女人说着就要越过男人!
“九儿,现在外面兵荒马乱,仙魔大战在即,我不能让你出去冒险!”
“你放开!”
女人飞走了,身后的小女孩跌跌撞撞地追在后面,趴在那里痛苦流涕,“九儿,今天你走了,就永远不要回来!我和父皇再也不要你了!”
女孩悲戚的哭喊声仍然没有留住女人。
凉九欢的头一疼,再睁眼还是眼前的地方,只是一切物是人非。悦千冢用铁链子拴住小女孩,一掌将她打下湖低,然后冰封湖面。
小女孩爬到湖面,使劲儿的拍打冰面,“父皇!你放我出去!你放我出去!我要救九儿!她不能死!我还没有说要原谅她呢!”
悦千冢跪在那里,通过冰面抚摸小女孩焦急的脸,一声声说道:“好孩子,答应父皇,好好留在这里养伤,这样才有能力救她啊!”
“父皇!”
一声嘶声裂肺,换不回决然离开之人。她似乎永远是被决然抛弃之人,被一心缠腻的九儿抛弃,被一心敬仰的父亲抛弃,也曾被凉九欢在月族抛弃过一次,不变的是,身边的那只雪狼,自始至终守护在她身边。
时过境迁,不知过去了多少时日,小女孩从最终的挣扎,到反抗,到声音嘶哑,到沉到湖底,这个小女孩经历了决绝抛弃生死离别反抗,最终从一个天真烂漫的小怪怪女,变成了如今的孤僻怪。
她哭,凉九欢陪她哭,她笑,她陪她笑,她悲凉,她陪着她悲凉。
她终于知道为什么无论皎月如何欺负她,大骂她,她都恨不起来。
哈哈哈!她仰头痛苦!
“我不管你是谁!你出来!你出来!你千方百计要我来,现在我终于来了!你出来见我啊!”
以前,她一直因为体热怕火,所以总是像饥渴一样,喜欢接触凉凉的东西。如果没有冰凉之物,她从未感到寒冷是何滋味。
如今,她却感到通体冰凉,她仰天哭了很久。她憎恨那个让玉哥哥等了一千多年的女人,她痛恨那个让美人师叔即使是死,才能见到的那个女人影像。她痛恨那个狠心抛下糖糖和皎月的女人,她毁了他们一心维护的一家三口之幸福。
都是她!都是她!现在她却清晰的肯定,那个女人就是自己。她想了很久,都想不出自己究竟是因何而伤了那么多人。
“九欢姑娘!”隐约中,她感到有一个温暖的怀抱接住了几近陷入疯狂的她,“你何苦如此逼迫于她!”
那声音是独属于男子的焦灼与低沉,从背后慢慢的包围过来,如云端环佩逐渐蔓来,有点低哑,却带着说不出舒适与熟稔。
惊梦连连,凉九欢如受惊的小鹿,想睁开眼,伸出手抓住这一丝温暖,却发现自己如何也睁不开眼睛。
这是一道女子的声音,缓缓响起:“这些都是她必须面对的现实,以及必须要接受的宿命轮回。”
这声音似是看透世情苍凉的,从时光的最深处,幽幽传出,听不出任何悲喜情绪。
仿佛她所说的,只是今日的天气而已。
“宿命?就因为她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人,就要承受这样的宿命吗?你说过,你从不相信命。”
男子抱着她,质问女子。
不知身在何处的女子,似沉默良久,方道:“我不相信,可是她却再次爱上了那个人。爱上那个人,就必须接受这样的宿命。”
男子叹息一声,虽然低哑,却充满黯然与凄愤。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泪尽的时候,凉九欢才缓缓睁开了眼睛。
望着陌生的房间,她没有惊慌与好奇。
是啊,自化成人形后,经历那么多,还有什么比她失去美人师叔,还有玉无瑕他们,更让她痛彻心扉的。
靠在床头,双臂抱着双腿,头深深地迈进膝盖中,一动不动地蜷缩在那里,脑海却空洞一片。
突然,窗外出来一缕琴音,划过阳光,传遍她的四肢百骸。
浣音调?
这是美人师叔才会弹奏的曲子!
“美人师叔?美人师叔!”
凉九欢赤着双脚,跌跌撞撞跑出去,望着一望无际的冰川,四处根本看到那个熟悉到骨血里的天青身影。
冰冷刺骨的雪飞声,打颤四肢百骸,突然一股钻心之疼,向她袭来。
又是这种熟悉到刻骨的痛!
面前白茫茫的冰川如高峰险据,隐隐约约能看到一条纤细的云海长梯,就像女子的一股乌发凝结而成,身行其上,上无天顶,下临深渊,而其两侧,则是以长梯为界,一侧是凛冽寒风,另一侧则是炙热火焰,如此泾渭分明,诡谲非常。
这不是当初她被姚应华所暂安的岚音岛吗?
只是眼前的景色,是当初她站在云海长梯的另一头,看向尽头的冰川银峰,此时她却站在冰川银峰,望向云海长梯的另一头。
为什么她又回到了这里?为什么美人师叔的琴声会在这里响起?
难道是美人师叔在这里?想到这里,凉九欢深信这是美人师叔才能弹奏的曲子,又是惊又是喜,于是寻着琴声,顺着旁侧的冰川阶梯,攀向其高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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