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章：心理战术
这厢谈论得一派其乐隆隆，那头的历老爷子却实实在在的被震惊到了。
刚才那个女娃子在摁下扳机前的那如箭一般的一甩手，看似只是寻常动作，他在一边却看得分明。
她当时的枪口分明没有对准那个位置，却因为那迅疾的甩手动作而在一刹那改变子弹射出的方向，直接在空中拐出了一道弧形的轨迹，这才正中了那块鸡血石雕塑，且威力同样巨大，丝毫没有因为中途拐弯而卸去攻击力。
这到底该是怎样神奇的构想和手速？他敢说，自己带过的军校高材生里头，没有多少人能拥有这样的反应能力！
难不成……眼前这个江小米真的是经过特殊训练的，自己手中的特助情报有误？
思及于此，历松茂也不禁对眼前这个身板弱得像是个小鸡子一般的女孩子刮目相看了起来，一缓步踏过满地的朱红碎玉，不紧不慢地坐到了主位，抬眼望向了眼前毫无邀功之意的女孩子，眯着眼睛开口，“你就是江小米？”
“是。”她小心翼翼地收起手中的手枪，抬起眼来与眼前的历老爷子对视，脆生生地喊了一句，“历爷爷。”
历松茂点了点头，面上看不喜怒，只轻轻地挥了挥手，“坐下吧。”
坐在一边的历璟承再次不紧不慢地端起了茶盏，好像对他们之间的交流并不甚关心，然而那嘴角边上却不自觉地攀上了几分笑来。
虽然他们之间并没有任何的交流，然而凭着老爷子的反应和语气，便可以知道江小米这露出的惊艳一手已经让老爷子折服了。虽然历老爷子有着传统祖辈一般守旧的“门当户对”念头，但是同时也偏爱强者，如果能让历老爷子喜欢上，其他东西便再也不可撼动江小米的地位了。
这时候，他就不用插手，安安静静地坐在这里喝茶看戏就好了，只希望自己带来的这个小东西能够有办法让老爷子青眼有加。
眼看着身侧的历璟承不紧不慢地喝茶，面上一片轻松自在的模样，江小米面对着眼前面色如古井无波的历老爷子时，还是不免有些紧张感。
早前就听说历老爷子是一个不好糊弄的人物，她刚才在他面前展露了一手自己的锋芒，正是想要说明自己并非是历璟承的附庸，如今正式面对老爷子时，当然要客客气气的，以免给人过骄的坏印象。
只是这样的小招数对于早已经经历过大风大浪的历老爷子到底能不能管用，就连她心中也没有一个确定的说法，偏偏身边的历璟承一副没事人的样子，引得她恨不得张牙舞爪地冲上去，把他那张冷静从容的面皮给撕下来。
……当然，也不过只能是想想而已。
一边正在慢悠悠拂去茶面上浮沫的历璟承突然间低声打了个喷嚏，突然觉得面上一片凉意，然而摸了摸，却又没有发觉出什么异常，只能忽略了过去。
在脑内胖揍了历璟承一顿以后，江小米这才重新抬起脸来，望了望门口早已经被她那两枪打得稀烂的鸡血石雕，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歉，“历爷爷对不起，一时开心试手，就将您这里的东西打坏了。”
“不用不用。”历老爷子这时候哪里还顾得上什么鸡血石，只感兴趣地打量着眼前的女孩子，“你刚才的那一手，倒是让我很长见识。”
“不过是个小花样而已，特意展示出来，想逗历爷爷开心的。”江小米心中自然知道他说得是哪一手，只笑眯眯地谦虚应道，一双眼睛却波光粼粼，闪烁着自信的光泽。
她自小引以为豪的便是速度，方能在每回的抢包子战役中屡战屡胜，越战越勇。幼时便是因为这一点才被江道子选中，入师门当了徒弟。而师父在教导她的时候，更加着重训练了她的速度，美其名曰：日后打不过了还能逃，留得小命在不怕没钱偷。
她原本对师父任何教诲都很是不屑一顾的，唯独对这一句深以为然，时时刻刻铭记于心。
“这可不只是个小花样啊。”历松茂别有意味地感叹了一声，一边又问道，“江小姐以前学习过枪法？”
“学过一点。”本着自己还没有那个能耐在老狐狸面前作妖的原则，江小米点了点头，不卑不亢地老实回答，“不过只是手速要比寻常人快一些而已，对于准心还是瞄不准，比不上历爷爷手下那些专业出来的精锐。”
“哦？”历老爷子倒是没有想到她竟然会如此坦诚地招认，不禁挑了挑眉，等着她继续分析下去。
“您看，”她指了指那已经成为了一地碎红的鸡血石雕像，“我原本想射中的是上三寸，却直接击碎了底部。虽然也算是打中了，但如果适用在真人身上，我这种偏差的失手必死无疑。但，如果是专业培训出来的，一定能够命中最佳位置，所以我要学得还很多，如今之所以在历爷爷您面前班门弄斧，只是想要得到您的指点而已。”
她的语调清脆而爽朗，丝毫没有拖泥带水，没有刻意的讨好，也没有高调的卖弄，看起来似真的只是诚心诚意的讨教。似乎是为了照顾老年人的耳力，还稍稍放大声了一些，降慢了语调和速度。
这些无声的照顾，旁人或许没有当回事，然而作为当事人又眼光毒辣的历老爷子又怎么会感受不到？当即只抿了一口茶，突然间哈哈大笑出声来，“你说的很对。这么小的年纪，就能有这么灵活的身手，并且还能够深刻认识到自己身上的不足，真是很难得的一件事情。”
听到从历老爷子嘴里亲口冒出的夸奖，江小米才情不自禁地舒下了一口气来，眼睛亮亮的，“谢谢历爷爷夸奖。”
“只是，有一点我不太明白，”历老爷子虎目一眯，从里头迸射出几分威严和精明来，无不展现出了一军区大员身上所无法磨灭的威压气场，口中的话锋也随之一变，不紧不慢地提了出来，“江小姐既不是出自军校，又是去哪里经过专业训练的？而且如果我没有糊涂记错的话，你现在的身份应当是小承身边的特助。一个文职工作者，身兼这样多的本事，实在是让我这个老头子有些意外。”
虽然口中的话语听起来像是夸奖，但江小米却还没有被暂时的胜利而冲昏了头脑，此刻眼皮只敏感地一跳，大脑中立马反应了过来：正题来了！
她抬起眼来，见历老爷子已经在专注着打量自己，便也没有再强迫自己扯出个笑脸来，免得被看出端倪更难解释，只仍保持原先的姿态，语气沉定，“这个世界这样大，想要学得一招半式又哪里需要拘泥在军校？不过是前几年偶然与山野中一位师父结缘，看我一个孤儿院出来的女孩子无依无靠，怕被人欺负，才提点了一些，只是能够保证在这社会里安身立命而已。”
说到这里，她稍稍抬起了下颔来，目光始终清亮而坚定，即使是在面对历老爷子直面的探量时，也未曾躲闪过一分，“至于为什么要在历氏集团当特助，当然也是因为‘安身立命’四个字。我想凭自己的脑子和双手来谋生活，同样也希望能够多多少少地协助一些璟承……兼职保镖也是可以的！”
听到最后一句话时，一直在旁作壁上观的历璟承抚着茶盏边缘的手指轻轻的一颤，对于她略显孩子气的话语有些好笑，却也难掩心头那微妙的一动。
真是个过分狡猾的女人……
她的话中有真有假，看似随意的将一些重点模糊了过去，让她的陈述既不让人觉得虚伪，也不让人觉得太过天真。这样的余有保留，反而让她更为让人放心。
历璟承在心中思量着，一边却也用眼角的余光觑了一眼坐在主位上不苟言笑的历老爷子。他都能够看得出来的小心思，老爷子自然也不在话下，只是成败与否，还得看历老爷子自己心里应当怎么理解了。
果不其然，历老爷子微微眯起了眼睛，显然对眼前这个小女孩子话语中的门道早已经通明，但是令人意外的是，他面上却没有半些被戏耍的恼怒，取而代之的却是几分欣赏。
历璟承这回彻底将心吞回了肚子里，安心地继续吹着茶沫，一派有人。
与此同时，江小米同样也在注意在座上人的表情。
如果她没有估算错的话，按照历老爷子的性格，比自己不明的来历更让他感兴趣的应该是自己的本事。历老爷子一生位高权重，对于权力和金钱的要求已经不再那样强烈。只要让老爷子觉得自己有足够的实力，足够能与历璟承比肩，其他的那些，其实并没有那样重要。
比起骗子来说，历老爷子更讨厌的应该是弱者。她清楚自己的实力其实并没有那么强悍，但是重在奇巧新鲜，不似军校里的板正严明，却也恰恰是因为如此，才足够吸引见多识广又一向挑剔的历老爷子的视线。师父从前教给她的那些偷鸡摸狗的障眼法只需稍加改动，便能起到唬人的作用。
早知道会有今天，她一定不再偷懒，好好地跟她那位假道士师父学功夫。
江小米默默地在心中叹了口气，又抬眼起来看历老爷子的反应，果不其然精准地捕捉到了历松茂唇边浮起的一丝赞许的笑意来，虽然转瞬即逝，但接下来的言语已经足够证实她心中的猜测，“下个月初便是我这个老头子的八十生日了，小承，把这个小姑娘一起带过来给我祝寿吧。”
这便是过了第一关了。历璟承心中通透，当即便放下手中的茶盏站起身来，微微颔首，“爷爷都发话了，我哪里能不答应。”
没有想到居然这样轻易的就逃过了这猝不及防的一劫，江小米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身子却已经先一步做出了应有的反应，有模有样地学着历璟承的姿态，清脆地道了一句，“谢谢历爷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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