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百七十八
坐上石湘菱安排的汽车,他们一溜烟就直奔承德火车站。
这是一栋低矮,略有些陈旧但看起来很厚实的灰白色连体建筑,带有一些沙皇时代的俄式风格,据说跟当年沙俄侵入中国东北以至搞什么南满铁路之类的有些干系。
但这里现在显然已换了一批控制者,但令人心酸的事,这换来换去,什么时候轮到中国人自己来作主?
据石湘菱说,这里平时一般由伪军负责把守,除非有特殊的专列到达,日军很少亲自来的。但现在远远就可看到包围着车站的大队日军,两辆绿皮运兵车就搁在了火车站的正门外。这东西刚才用来运兵,现在则被当为了屏障和堡垒,显然这指挥者吉田也是有不少作战经验的。
石湘菱让司机提前停了车,他们只能步行走过去。
守卫火车站的伪军少有地跟日军有些争执,慕千成没有在大门处发现吉田中佐,很可能他早进入了火车站里。
在大门外,那巨大的火车时钟下,那被石湘菱称为自作多情,老缠着他们家说是石家女婿的伪军军官丁冕,正合日军一个头目在交涉。
他时而像是在坚持立场,但很多时候又是卑躬屈膝的讨厌相,但看到石湘菱到了,又打起精神像在坚持自己的立场。
慕千成老远就听到他拉长声音道:“军爷,这里真没有什么违禁品,只有石三少爷安排的几量普通货车,你们若要检查,也得有石大少爷的同意,这可是竹木将军早有吩咐的。”
但那日军显然没有理他的意思,干脆不说话,只冷哼着盯着走来的慕千成等。
看到石湘菱已走到面前,这厚脸皮的丁冕立刻堆笑走了上来,哭丧着脸解释日军如何野蛮,突然包围了车站,并让他别多管闲事,他实在是没有办法才让吉田中佐把货车都扣了下来。但他还是拼死力争,终于给他争到了在石家兄妹赶到前,不给他们上火车检查。
石湘菱只点了点头,“三哥了?他已在里面。”
“早你一步赶到,和吉田在里面争执着”,丁冕压低声音,“我看你最好快点进去,不然得出事,我看三哥带了几十个枪手过来。湘菱啊,这车上,不会真有违禁品吧。”
石湘菱瞪了他一眼,“谁是你三哥,若是这车上真的有,那你怎样,去自首,还是要把我们都抓起来邀功。”
“我,我当然是站在你一边。”
“一起迎敌?”
“我会帮你辩解的,想必是误会。”
石湘菱已不想再离他,快步走进了车站里。
偌大的火车站里,并没有任何闲人,却有上百名荷枪实弹的日军,显然吉田中佐这回是来真的。一列绿皮旧蒸汽货车显然刚才停到了站里,车头还冒着浓烈的白烟。
吉田中佐单手叉腰,右手则按着军刀的刀柄,正与胖子石啸雷在争执着。
看到石湘菱和慕千成等都来了,他脸上微微露出了些许得意之色,显然是觉得可以按各罪名,把他们一网打尽,至少挫一下石家的威风,他始终觉得自己的将军过于看重石啸风了。
他就不相信没有了石家,他们就管不了承德以及支持热河一线的军需,当然他这次行动也是得到了铃木大佐的同意。铃木对于整治石家倒没有什么兴趣,他真正的目的是找个借口把慕千成等抓起来,而他也料到慕千成和陈君望必会牵连进石湘菱的事里。
“你这是什么意思?我是坚决不会同意你们搜我的车,竹木将军可是早同意了,日常的货运由我家负责,你们不会插手的,而他也同意了,我们可以继续自己的生意,你现在把我要发往沈阳的车扣下来,是不给我家面子,还是不听将军的?”,石啸雷丝毫不退让。
吉田中佐哼了几声,“石三少,真的很抱歉。我不是不想给你面子,而是你自己不要面子。这事你还敢闹到将军哪去?”,他突然一板脸,“我是真的收到了消息,你这车上是违禁平,别说这么长一列车了,就是一车皮也该把你枪毙了,我还想问问你搞这些东西来有什么图谋?是要运到沈阳去支持那些破坏分子?”
石啸雷显得有些惊讶,吞吐了半天才道:“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还听不懂?”,吉田冷笑了几声,“我上车去把东西当众打开看看,不就都懂了。”
“你敢”,石啸雷突然掏出了枪,石家的护卫顿时也得纷纷举起长枪,但日军也立刻就瞄准了他们。
吉田中佐倒很冷静,因为他知道自己是占了上风,没必要被石啸雷把局势搞乱了。他摆了摆手,让双方都放下枪,“石三少,只要你坦诚这错误,看在你哥的脸上,我相信将军也是会饶恕你的。”
“我没什么好坦诚的,我也没有犯任何错误,所以就绝不会给你动这车子,你是要无事生事,故意羞辱我们石家。”
吉田中佐也不再理会石啸雷了,两只眼睛就盯着火车,显然越不给他看,它就越坚信自己的判断是对的。
此时车站外又传来一阵躁动声,一名日军快步走了进来,在吉田中佐耳边低声说了几句。吉田中佐笑得更是开心,用他那阴阳怪气的中文道:“石三少,你大哥来帮你解围了,但我看着只要不坦诚错误,这次是谁也救不了你。”
他话音刚落,石啸风已大步走了进来,他仅是带了两名护卫,在这荷枪实弹的环境下,倒还是步履从容。
“什么事让吉田中佐如此劳师动众,这车站有什么不对的,跟我说一声不就得了”,石啸风环顾了四周一下。他虽然脸上平静,但心里应该也会感到压力,因为在策划这件事前,慕千成可是和石家兄妹达成了共识,那就是不让他们的大哥知道,不然肯定成不了事。
所以说,现在石啸风可是完全不知情的,在不知自己弟弟到底弄出了什么大事前,他还能保持这份镇静。要么他真的很沉着,要么他就是彻底冷血的,若事情无法收拾,就让吉田中佐如同处理街上那女人一样,处理了自己的弟弟!
对着石啸风,吉田中佐倒还是客气,“我是被石三少给请来的,他可犯了大事。”
石啸风回过头,冷峻的目光石啸雷和石湘菱的脸上都扫了一下,“你们几个不知好歹啊,又怎么得罪了中佐,还敢把使团的朋友也带来这么危险的地方,看我回去怎么教训你们。”
“石当家,只怕这回你不能带走他们了”,吉田中佐慢悠悠从怀里掏出了火柴,点燃了配给的香烟。
“他们犯了什么事?”,石啸风的脸色有些变,若非有大事,估计吉田还不敢扣他的弟妹。
不待吉田开口,石湘菱已道:“哥,你别听他胡说,他故意扣下三哥的货车,就是为了给我们找碴,她之前不也干过几次这样的事,吉田中佐根本不听将军的,他无心合作一心只想个人得益。”
“不得无礼”,石啸风摆了摆手,又对吉田道:“不知中佐为何要扣下这列火车?”
“那石当家知道有这列货车要过境承德吗?”
“不知道,一般的过境货车这种小事,我都不会知道”,石啸风亲不自禁看了自己的弟弟一眼,显然在猜测事情到底有多严重。
“那就好,我也相信这不会与石当家有关,我想是令弟被人欺骗了,这车上有大量的违禁品。”
“什么”,石啸风几乎是跳了起来。
石啸雷挥舞着双臂,“哥,你别听他的,他是血口喷人,你有什么证据?”
吉田中佐冷笑道:“石三少,不知你还记不记得曾在酒后对人说过,今天这货车上的好货,那可是打开一个就得至少死一个人的。那会是什么玩意?不要告诉我是面粉蛋糕!加上想起之前有人在沈阳到大连的铁路沿线埋设地雷,我很难想象这不是与你有关。我怀疑你支持那些破坏分子,以破坏社会稳定。”
“三弟,可有此事”,石啸风真是急了,他可从来都没有想到自己的弟弟会这么大胆,若这是真的,只怕自己也保不了他。
“哥,我是有这么说过。”
石啸雷的话让石啸风浑身颤抖,也让吉田中佐发笑,但他立刻又改口道:“但我车上的决不是地雷,也不是违禁品,根本是这人断章取义,故意陷害我。”
“笑话,难道你车上的是玩具不成”,吉田中佐自持胜券在握。
石啸风沉吟了一下,在盘算该怎么解决,慕千成却插口道:“容我说句话,其实这事都该怪我,这货物是我介绍给石三少爷的。”
吉田中佐可真是没想到慕千成会自己把头钻进套子里,他此行收获还真大。
石啸风瞪着慕千成不知说什么好,但心里肯定是责怪他把自己的弟弟拖下水。
慕千成却在最紧张的时候笑了起来,“虽然石三少确实有那么硕果,但那真的不是什么违禁品,你们不信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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