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几个,筵席都要开始了,还杵在这儿做什么?”
阮默息赶到的时候,刚巧撞破一方尴尬。他浅笑着睨向众人,阮澜汐立马上前别扭地行了个礼,哼哼唧唧了半天,才吐出几个字,“哥哥……汐儿回来了。”
斜乜着自家妹子,阮默息语气不咸不淡,却是戳着人家的软肋来的,“是回来了,怎么?掐着护国公寿辰回来,直奔国公府,是想筵席一结束再跑吗?”
阮澜汐最怕自己哥哥这般云淡风轻的模样,那颗骄傲的脑袋立马耷拉下去,知道自己这回是不能跑了,沮丧地也不说话。
“回府里再好好教训你。”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阮默息也不想说太多,便轻声说了一句。而后看向几人,目光在萧芷素身上停滞一瞬,似笑非笑后一闪而过,最后落在谢绮筠身上,“阿筠,你再不出现,只怕晚上老爷子就要对你用家法了。”
谢绮筠听到家法二字,头发都竖了起来,忙一手扯住一个姑娘,拉着萧芷素和冯蕊就要往正厅跑,才踏出几步忽然止住脚步,朝阮默息眨了下眼,反手将萧芷素推了出来,转而拉住阮澜汐,嫌弃道,“你妹妹这个小祖宗交给我,保准跑不了!不然就你这个身子骨,交给你准跑!”
而后意味深长地笑了一声,便扬长而去。
萧芷素愣在原地,有些反应不过来。她这是……被抛弃了?还是被卖了?重点是被谢绮筠那个缺心眼的姑娘?
若说方才她还在疑惑阮澜汐看着冯蕊的眼神为何会那般不友好,现在全然明白了。谢绮筠方才谈及阮默息的时候,自己与冯蕊刚好比肩站着,两人离得极近,以至于让她感觉到了她的身体有一瞬间颤抖。
冯蕊看阮默息的眼神,那种隐晦的炽热、倾慕,她分外熟悉。因为前世,她便是用这样的目光,注视着她的那段孽缘。
谢绮筠大大咧咧,想必并不知道冯蕊对阮默息的感情。不然凭着她们二人的关系,早就没有她什么事儿了。而阮澜汐不同,她性子再怎么骄纵目中无人,也是半个宫闱人,牵系着长公主荣耀的同时要面对宫廷各种场合,对人与人之间的微妙关系很是敏感。
“素素在想什么?”
“想阮默息有什么好呗!”萧芷素随口一答,忽然意识到不对,抬头便对上阮默息深沉似海的眼睛,脚步不觉地往后退了几步。
“嗯,我的好?”阮默息的眼中忽有涟漪荡起,亦是向前跨了几步,含笑看着她,若有所思,“那一时半会儿是说不完了,唯有跟他厮守一生,才能慢慢告诉你。”
萧芷素面颊一红,大脑是一片空白,只能靠着本能而行,扭头绕过他就急匆匆往正厅方向而去,然手肘却被猛地攥住,透过布料,她能感觉到一片炽热。不是来自于手心的炽热,而是一种情感上的,热得几乎将她融化。
阮默息又欺身近了几步,带着醉人的蛊惑之音,靡靡道,“素素,这样好的人,得有一个同样好的姑娘才能与他厮守,你说是吗?”
“那个……那个……筵席要开始了……”萧芷素已经无法思考了,只能胡乱诌个理由,急急拂掉他的手,提着裙裾就跑了。
直到确定后面阮默息没有跟过来了,才敢停下。远离了他后连意识也跟着回暖,双手捧着发红发热的面颊,喃喃自语,“真是……真是吓死人了……”
想到方才阮默息的眼神和话语,她感觉自己有点缓不过来,不仅是神思,还有心跳,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脸颊,跺着脚道,“幻觉幻觉,一定是幻觉……清早未曾用膳,定是饿昏了……对,饿昏了,等会儿多吃点,就不会再有幻觉了。”
一个人自言自语了好半晌后,萧芷素才撑着手肘,摩挲着下颌若有所思地朝正厅走。殊不知阮默息就在三步之外跟着,将她一切瞧得干干净净。
国公府的仆人们今天算是开了眼,一向鲜少露面的萧九姑娘跟个小老头似地自言自语,而向来不显山不露水的阮七郎跟在她身后,面上满是春风般的笑意。
这次谢老太爷的生辰是以家宴小聚,因而皇家也只是赏赐些东西,派人表示慰问就未再大做文章,早先司马彧便是来送礼的。而出席的都是与谢家交好的人,统共也只有两桌,长辈一桌,小辈一桌,场面不大却也温馨。
开宴的时候,谢家多了几个认不清人脸的姑娘公子,听谢绮筠说是谢家旁亲,两桌酒席,谢国公和陈安侯是祖辈,同入主位,周边围了谢绮筠之父谢君华和谢映巧之余的父辈。
而萧芷素这边,坐的都是以谢南风为首的小辈,许久不曾露脸的萧梓筝也来了,坐在谢南风下手,而谢绮筠则坐在谢苏氏下手,再然后依次下来的便是阮澜汐、萧芷素和冯蕊,而对面阮默息则坐在萧梓筝下手。剩下的,就是按照辈分排座开来的谢家旁亲。
没能和阮默息来个抬眼相见的微妙位置,萧芷素倒是松了口气。因为方才的事情心情不复平静,因而她也一直没多说什么,保持着良好风范,食不言寝不语,只是埋头苦吃。不过别人显然没有她这么规矩,尤其是这种格调轻松的寿宴,说话玩笑敬酒都少不了。
“九姑娘很饿吗?”身旁的阮澜汐忽然开口,声音清脆,不大不小却吸引了满桌人的注目。
萧芷素口中刚塞进嘴里的肉片还有半块悬在外头,进也不是,出也不是。不过她却没有慌乱,而是不紧不慢地咀嚼吞咽,而后端起面前银盏用果子酒顺了顺,方慢条斯理道,“尚好。”
阮澜汐显然不怎么买账,夹了一筷子鸡腿,笑着搁进萧芷素面前的盘子里,“我瞧着自上桌起,九姑娘的嘴就没停过,喏,谢姐姐家厨子手艺最佳的就是这酒糟鸡,味道极好,九姑娘不妨尝尝?”
“女郎,奴婢帮您剔肉。”一直站在萧芷素身后的灼华上前一步,弯身轻言。
“剔肉?本以为九姑娘一直跟在陈安侯身边,杨爷爷是个豪爽之人,我本以为九姑娘也该会是个爽快姑娘。”阮澜汐不屑瞥眼,从鼻中发出轻蔑哼声,“没想到跟建康女子一样,都是绣花枕头。”
萧芷素虽然不明白阮澜汐为何要刁难她,但是在这桌宴上,无人替她开口却是真的。就连谢绮筠也只是一言不发地望着自己,想来,大家对待阮澜汐这种方式已经见怪不怪,也有可能是她交友的一种方式。
寻找和自己相同的人,才能寻到一个可以说话的朋友。
“外公自小教导我,即便身处乱境,也要维持大家闺秀的仪态,所以……不是郡主心中之人委实对不住了。灼华,帮我把这肉剔下来。”萧芷素悠然而语,并未有丝毫的尴尬或不自在。
“是。”
萧芷素唇角泛着笑,交朋友?跟阮澜汐交朋友确实是建康所有女子心中所望,可她为何要交?阮澜汐是郡主没错,身份高贵不假,可这与她没有半分关系。她不想她交一个朋友是在这样试探的情况下自己假意去配合的。
再者,阮澜汐还有一个自己避之不及的哥哥,她能感觉到,对面阮默息的目光从始至终,都未曾挪开过。
而一旁的谢绮筠对她的行为很是不解,最后摇头晃脑,在桌子底下扯了扯阮澜汐的袖子。
阮澜汐则是不留情地瞪了她一样,用嘴型回她,“你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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