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01 梦中你我
眼前站着个女人,看起来年纪不是很大,最多也就四十岁左右——
“你,你好!”关晓宁认出来了,对方是沈家的保姆,她在医院里见过。
陈姐没有丝毫表情,弯腰把关晓宁的背包捡起来递给她,说:“关大夫别乱跑,要不然家琛找不到你了。”说完,就把旁边的一个梯子拿过来站上去,用专门的牛皮纸套在那幅画上面。
“这也是沈画家画的吗?”关晓宁含笑问道。
“嗯。”陈姐面无表情地说。
“她画的真好!”关晓宁恭维道,可对方没说话。
这时,沈家琛走过来了。
“哦,你在看这幅画啊,”沈家琛看着那副陈姐正在包裹的画,对关晓宁说。
“是啊,我刚刚看了。”关晓宁道。
“这是我姐的自画像,唯一的一副!”沈家琛道。
自画像?
关晓宁惊呆了。
“自画像不是一般是正面像吗?怎么这个是侧面的?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的含义?”关晓宁问沈家琛。
沈家琛摇摇头,关晓宁看着他,没有再追问,帮助他和陈姐一起将所有的画重新罩起来。
之后,关晓宁和沈家琛回到三楼,开始挑选照片。
没多久,一阵汽车鸣笛声从楼下响起,沈家琛起身趴在窗户上看,拉开窗户向外喊“你怎么来了?”
徐世琮从车里下来,抬头望着三楼窗户上的沈家琛:“等会儿一起吃饭去,我给你电话啊!”
“好!”沈家琛答应道。
正在电脑上翻看照片的关晓宁其实听见了他们的说话,等沈家琛坐下来的时候,她本想说自己就先回去了什么的,可还是忍住没说。看沈家琛这么认真的,丝毫没有把她当门外汉的意思,还给她讲拍照的技术要素,她怎么可以那么矫情地把自己和他撇开呢?
“待会儿和世琮一起吃午饭,可以吗?”沈家琛诚恳地问。
关晓宁仰起脸看着他,笑着点头。她没有注意到,在自己低下头之后,沈家琛依旧在盯着她。
他好想说“我们交往吧”,可是,他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看现在的样子,两个人算是话题比较多了,万一他那么莽撞的举动把已经取得的战果给毁灭了,那真的就得不偿失了。
好吧,沈家琛,你要沉得住气!你别担心,除了你之外,她没有和任何一个男人交往,所以,你一定要坚持坚持!
说是帮他选照片,最后还是沈家琛自己挑了几幅,关晓宁从中做了选择。
十一点过了,徐世琮的电话打了过来,关晓宁便和沈家琛一起出了小楼。
这里的别墅都是独门独院,关晓宁站在院门口等着沈家琛锁门,徐世琮的车子就开过来了。还没等徐世琮开口,沈家琛就过来了,他向车里看了一眼,除了徐世琮,还有他姐姐徐世雅。
“世雅姐,你好!”沈家琛打了个招呼。
徐世雅这才抬头看向沈家琛,当她的视线落在沈家琛身后站着的关晓宁时,几乎惊呆了,没等她搞清楚怎么回事,关晓宁就拉开车门坐到她旁边了。
“徐小姐,你好!”关晓宁微笑着打了个招呼。
徐世雅挤出一丝笑容,道:“你好,怎么这么巧,碰到关大夫?”
正在开车的徐世琮用十分诡秘的笑容看了沈家琛一眼,沈家琛瞪了他一下,忙转过身对徐世雅说:“我请关大夫过来帮我选一下展览用的照片,世雅姐怎么在这边?是在这里住吗?”
徐世琮双手抓着方向盘,使劲抿着嘴,生怕自己一不小心笑出声。
“嗯,我这几天有点咳嗽,就来山上住一下,换换空气。”徐世雅道。
“那是应该在这里住,虽然现在是冬天,可这里毕竟是天然氧吧嘛!”沈家琛道。
“咦,家琛,你那画廊还没装修,就开始准备展览的作品了?”徐世琮道。
“这两天找了两家公司做设计方案去了。”沈家琛道。
徐世琮笑了下,从后视镜里看了关晓宁一眼,见她坐的很正,不禁笑了一下,将车子开进文华饭店的停车场。
这个地方,科室聚会的时候来过,关晓宁记得。
戴着墨镜的徐世雅和关晓宁走在后面,那两个男人在前面走着。
徐世雅很奇怪,圆圆住院的时候,她以为关晓宁和李漱白之间有什么过往,可私下查了下,并没有什么结果。这关晓宁和家琛是怎么回事呢?心里想知道,可徐世雅不会开口问。
和徐世雅见过几次面,可关晓宁始终觉得对方于自己是遥不可及的。现在虽然在一个桌子上吃饭,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倒是徐世琮,很是热心,一会儿问问关晓宁“菜品合不合口啊”“环境怎么样啊”“工作是不是很辛苦啊”这些,气的沈家琛不知在桌子底下踢了徐世琮多少次。最后沈家琛实在受不了徐世琮这种热心的八卦,几乎是拖着徐世琮离开了餐桌,一直拽到洗手间。
“你干什么啊,适可而止行不行?”沈家琛道。
“放心,兄弟妻不可欺,兄弟喜欢的女人,我肯定会帮你追到手的。”徐世琮皮笑肉不笑地说,揽着沈家琛的脖子,低声问,“看她那一脸害羞的样子,刚刚在屋子里,你是不是很卖力啊?”
沈家琛直接给了徐世琮的腹部一个结实的肘击,徐世琮捂着肚子道:“没良心的家伙,我关心你嘛,你就这么对我!”
“你以后别乱说这种话,我和她,我们,还什么都没有!”沈家琛涨红了脸,道。
徐世琮愣住了,肚子也不疼了,揽住沈家琛的肩,对着洗手间的镜子,道:“家琛,男女之间的事呢,很简单,你别想的太复杂。只要看上了,就睡一觉,明白吗?睡完了,要是觉得还不错,就可以继续接触了。你搞那些虚的没用,看照片啊什么,一点用都没有,说到底,两个人在一起有没有感觉,还是要床上说了算!”
“去你的,我才不听你这套。”沈家琛推开徐世琮的手,走到水池边,开始洗手,道,“我姐夫说,真爱一个人就会把她当成你的全世界,绝对不能做伤害她的事——”
“切,你少听你姐夫瞎说。他那是修道士的戒律,每天不知道念多少遍,跟紧箍咒一样的。你难道要变得跟他一样,变得连男人的本能都丧失吗?”徐世琮道,“我告诉你,我们男人生来就是猎人,而我们的猎物就是女人。既然要狩猎,你就不能傻乎乎地等着,必须准备好毒药挖好陷阱,把长矛和弓箭磨得锋利,眼睛,只能盯着你的猎物,找到最好的时间,就一击而中——”
沈家琛看着徐世琮有模有样的比划,不禁叹了口气,说:“你这才是强盗逻辑。”顿了顿,道,“难道你觉得我姐夫应该像你说的那样,即便将来真的和世雅姐结了婚,还要去外面狩猎?”
徐世琮耸耸肩,道:“他敢对不起我姐,我就收拾他!”
“所以说啊,我姐夫的逻辑是正确的,像他那样的男人才是好男人!”沈家琛道。
徐世琮洗手,叹道:“好男人的代价就是,压抑自己真实的**!”
沈家琛回头看着镜子里的徐世琮。
压抑真实的**,吗?
坐在餐桌边的关晓宁和徐世雅,一直沉默不言。
关晓宁觉得挺不自在的,她和徐世琮见过一次,感觉他也挺随和的,就和沈家琛一样,心底里也没什么排斥。就是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和美女徐世雅在一起这么难受,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同性相斥?还是说,因为自己和徐世雅都是追求李漱白的人,是情敌?
想到情敌这个词,她越发坐不住了。早知道徐世雅也会在,她绝对不会一起出来吃饭的。
没过一会儿,两个男人说说笑笑走过来了。
因为刚刚被沈家琛拜托了,徐世琮也收敛了一些,不再开玩笑了。
关晓宁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他们三个聊天,聊沈家琛的画廊。
饭后,沈家琛和关晓宁拒绝了徐世琮姐弟送他们,两个人一路步行走回别墅。
回市区的途中,徐世琮想起沈家琛在关晓宁面前那小心翼翼地模样,忍不住笑了。
“你又想到什么有趣的东西了?”徐世雅问道。
“姐,你没发现那个关大夫已经把家琛吃的死死的了吗?家琛真的从来都没这样过。”徐世琮道,“我一直以为他就飘一辈子,即便不是飘一辈子,也不可能在现在这时候安定下来,没想到啊,关大夫的魅力这么大,家琛现在真的是——”
徐世雅愣住了,身体往前倾,抓着弟弟的座椅,急切地追问道:“你说,家琛喜欢那个——”
“姐,你不会看不出来吧?他现在岂止是喜欢,简直是痴迷。我让他先调查一下那个女孩子是什么来历,再决定要不要交往,他根本不在乎,还说什么,只要他自己喜欢就好,才不管其他的。”徐世琮悠哉地开着车子,“不过,那个女孩子真的是很漂亮,怪不得家琛那么痴迷。如果不是家琛喜欢她,我肯定就——”
“你怎样?”徐世雅道,“你们男人,就是这么肤浅!”说完,环抱着双臂靠着座椅坐着,一脸不悦的神色望着窗外。
徐世琮从后视镜里看见了姐姐的样子,忍不住笑着说:“姐,这你也要吃醋啊?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身为男人喜欢美女有什么错?再说了,是家琛喜欢关大夫,又不是漱白哥喜欢,你这醋也吃的太宽了。”
李漱白,他不喜欢关晓宁吗?如果不喜欢,关晓宁怎么会频频在他的环境里出现?可是,如果喜欢,为什么一点痕迹都没有?难道真的是我想太多了吗?徐世雅心想。
回到别墅之后,两个人初步挑选了三十张照片。毕竟这也是个费脑子费眼睛的活,沈家琛也不忍心让关晓宁太辛苦,就停了工作。
“等过些日子,我姐的其他画作送回来了,咱们再一起选选看。”沈家琛给关晓宁递了一瓶果汁,道。
“那个,”关晓宁有点心虚地将耳畔垂下来的头发又拢回去,道,“你不等着让李市长看吗?毕竟,他——”
“他啊,完全不懂这个。他和我姐互不干涉对方的工作,他说他看不懂画,我姐呢,又不喜欢政治,所以——”沈家琛叹了口气,说。
关晓宁没有想过会是这样,她一直以为他们夫妻是琴瑟和鸣的,见沈家琛叹气,便安慰地说了句,“其实,并不是所有的夫妻都能够做到完全理解对方的,所谓的灵魂伴侣,在这个世上,恐怕是少之又少吧!”
沈家琛看着她,探究性地问:“你就这么悲观吗?”
关晓宁笑了下,说:“可能是我不太相信真的会存在那种真挚的神情。以前以为是很深很深的感情,甚至以为当一方不在了,另一个人怎么活下去,却——”
见她的脸上浮上哀伤的神色,沈家琛的心,突然觉得有点空。
在他的眼中,她一直都是一个充满了活力和魅力的美丽女孩,他认为她一定是没有忧愁的。
“却怎样?”他追问道。
关晓宁看了他一眼,笑了笑,望着窗外,道:“后来才发现,什么海誓山盟都是假的。人的心一旦变了,就再也找不回来了。”
她,难道被什么人伤害过吗?如果不是在感情上受过伤,像她这样一个阳光的女孩子,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该死,要是让我知道谁伤害了她,一定饶不了他!混蛋!
沈家琛不想她这样对爱情心存悲观,便说:“其实也没你说的那么恐怖,我觉得。像我爸妈吧,他们是二婚,我姐姐的妈妈去世以后,我爸和我妈结婚了,然后就有我了。我爸妈虽然也不是咱们认为的那种灵魂伴侣,可是他们这么多年相濡以沫互相支持,生活很幸福。”关晓宁听他说着,转过头看着他。
“再比如说我姐和我姐夫,他们两个人虽然从小生活的环境不同兴趣爱好不同职业不同,可他们结婚后也很幸福。姐夫很爱很爱姐姐,虽然他不懂姐姐的画,可他很喜欢看姐姐画画。他说,爱一个人就是支持她活出自我,而不是束缚她的自由。”沈家琛说着,看着关晓宁,“我很敬佩姐夫,不是因为姐姐去世之后他的行为,更是他平时在生活中教给我的种种,让我知道男人应该是什么样的!”
“你觉得——”关晓宁很想问,你觉得你姐夫一个人这样生活就是对你姐姐最好的怀念吗?可是,这种话说出来有些干涉别人生活的意味,便摇摇头,没有再继续。
“我觉得什么?”沈家琛问。
“没什么,我突然忘记了。”关晓宁面带歉意地笑了下。
沈家琛叹了口气,望着远方,道:“其实怎么说呢?我希望姐夫可以尽快有个新家,有个爱他的人和他一起生活,而不是像这些年一样。”
关晓宁愣住了,盯着沈家琛。
“重新开始生活是忘记悲伤的最好办法,总是沉浸在过去的痛苦和思念当中,一个人的时间是不会前进的。而这种停滞,久而久之总有一天会把那个人吞噬掉。”沈家琛望着她,说,“所以,我不想看着姐夫这样下去,他再婚,也不是对姐姐的背叛,而是更好的爱他自己。我们大家都希望他生活幸福,而这几年,他根本不幸福。”
关晓宁脸上的肌肉凝固住了,为的仅是沈家琛这番话。
重新开始生活是忘记悲伤的最好办法!
那么,妈妈当年的做法,是不是可以得到谅解?
关晓宁一言不发,望着外面。
“对不起,是不是我说错什么了?”沈家琛看着她表情凝重,担忧地问。
她摇摇头,长长地叹了口气。
“对不起,我这个人就是说话不过脑子,要是我说错了什么——”沈家琛见她叹气,心里紧张的不行。
“没事没事,你别这么说,只是,”他这样道歉让关晓宁很于心不忍,忙解释道。她笑了下,又说:“是因为你刚刚的话让我想起了以前的事。”
沈家琛注视着她莹洁的面容,心砰砰地跳,认真地说:“如果你不介意,可以说给我听听。”
关晓宁看着他,良久不语。
云层遮住了太阳,原本铺在两人身上的阳光也消失了。
“没什么,只不过是一些小事而已。”关晓宁笑着说。
她刚要说什么,就接到了科室打来的电话,说是有急诊。没办法,她只得回去,沈家琛虽然很想和她多呆一会儿,可毕竟不能影响她的工作,便将她送到医院。
时间,就在这样的无声无息之中流逝,而李漱白也马上要结束培训回来江城了。
自从那天给关晓宁打过电话之后,李漱白再也没有和她联系。他害怕一旦听见她的声音,就会想起那件事,想起耳畔她的娇吟。
如果没有发生那件事,他可以克制自己的想法,可是发生了,他就再也不能忽视自己内心的强烈**。
是的,他是有**的,强烈的生理需求。长久以来,他用自己坚韧的自制力控制着自己的本能,可那一个缠绵的吻让他沉睡的**复活。他尽量不去想她,尽力去忘记她,只是到了夜里,辗转难眠之时,那晚的情形就会一遍一遍反复不停地在他的脑海里上演。每每到了此时,他只得跑去冲凉水澡,然后坐在床边掏出钱包里沈家璐和圆圆的照片,让沈家璐的灵魂驱赶他对关晓宁的思念,而这两招联合使用,终究可以让他睡着。
只不过,有个夜晚,他梦见了关晓宁,他梦见那晚他没有离开,而是做了后面的事,在床上,在沙发上,在浴室里,他吻她要她,一次又一次。梦见她低声呼喊着他的名字,在他的怀里辗转呻吟······
而最终,不知为什么,她那张脸竟换成了沈家璐,他一下子就惊醒了,坐在床上大口地喘着气,汗珠,从额头上滴下来。
最后,担心自己又做这样的梦,他只好抽烟打发时间,一直坐到天亮。
她说每个人的内心都有个妖精,而他,太放纵自己心里的那一个了。
今夜,他坐在窗口望着东方隐隐的晨曦,却不知道回去之后该如何面对关晓宁,面对内心深处的那个自己。
而在江城,自从那天见了关晓宁,得知她和沈家琛的过往之后,徐世雅决定邀请关晓宁,在李漱白到来之后主持一次小型的聚会,至于内容,她跟沈家琛电话商议后,觉得应该在李漱白的家里举办一个圣诞晚会。
“正好啊,马上就是圣诞节了,我们可以带着圆圆过去。”沈家琛是一万个支持。
“呃,大后天是平安夜,咱们最好别让漱白知道,给他一个惊喜!至于圣诞树,交给世琮解决。”徐世雅道。
“好,世雅姐!”
沈家琛很喜欢徐世雅的建议,在商量好之后,就跑去医院给关晓宁说这件事。
因为到了午饭时间,关晓宁便请他一起去吃饭,两人在同事们期待的眼神中离开了医院。
“你说,圣诞节?”关晓宁惊讶地盯着沈家琛。
本来,沈家琛坚持要在医院食堂和她一起吃饭就让她很惊奇了,又说到圣诞节——
“怎么样?是不是很棒?我姐夫那个房子太缺少人气了,咱们大家伙一起过去!”沈家琛的语气里,无不带着难以言语的欣喜。
“大家伙?”
“嗯,你,我,世雅姐世琮,还有圆圆!”沈家琛道。
说实话,那件事发生之后,李漱白仅给她打过一个电话,自此便杳无音信。她很想打过去,每次都把开场白准备好了,却最终都没有勇气打过去。那件事,于她而言不寻常,且不说那是她人生的初次,却也是他们两人的初次,难道他就一点都无所谓吗?
他怎样做才表明他有所谓呢?她完全不知道,她没有这种经验,不知道男女之间发生那种事之后该如何相处,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待!
然而,等待如同一剂毒药,时间越长,中毒越深。
这几天,她好想他,想的甚至有些不正常。白天还好,总有铺天盖地的工作把他从她的脑子里挤出去,可一到晚上——
李漱白不知道,在自己梦见她的同时,自己也在她的梦里出现。
那样旖旎的梦,让她每一次回想起来都忍不住面红心跳。
在梦里,他是那一夜的样子,那样的疯狂,吻她抱她。而场景,却不再是宾馆的房间,而是她的房间。
毕竟,和有过床事的李漱白不同,关晓宁做梦是不会有那样详细的过程,一切于她而言都是模糊的朦胧的,却又是美好的羞涩的。
而此时,对于如此渴望见到李漱白的关晓宁来说,他的回来不啻于一个惊天喜讯。
上大学的时候,圣诞节的晚上几乎是校园里一年最热闹的一夜,礼堂里会举办假面舞会。关晓宁从来都没有参加过,只是从那些参加完舞会归来的舍友的兴奋回顾中对舞会了解一二。而那个夜晚,女生宿舍楼里,总会有手挽手在楼道或者水房或者宿舍继续舞会热情的同学。
因为心里想着他,圣诞节,首次变成了她的期待。
“好啊,只是,我不知道该准备什么。”关晓宁忙说。
“呃,圣诞树是世琮负责的,世雅姐负责那天晚上的食材,咱们两个,呃,”沈家琛望着她,探究性地问,“要不,咱们周末带上圆圆去买圣诞节的饰品?”
“要买什么?我怕买错了。”关晓宁有点尴尬地笑了下。
沈家琛摆摆手,道:“别担心,有我在,你和圆圆只要选你们喜欢的就行!”
好啊,真好!
关晓宁的心,已经飞到了三天以后——
既然是圣诞节,那,是不是应该给对方准备什么礼物呢?必须要准备礼物的吧!
回办公室的路上,关晓宁开始为礼物发愁了。
那天是五个大人一个小孩,每个人都要有一份礼物,要不然太失礼了。
至于其他人嘛,晚上下班了去商场买就好,圣诞节嘛,买个小礼物,只要精致就好。可是,李漱白,他不一样,不能是一般的礼物。
关晓宁是没有这种经验,以前也没给异性送过——如果要说送礼的话,她以前给苏逸清送过,每年他生日的时候,她都会给他买一份礼物——可是,李漱白和苏逸清在她的心里意义不同,决不能像对待苏逸清一样对待李漱白。
送什么呢?
既然是送礼,首先要把彼此的关系弄清楚。她和他,只能算是朋友——虽然发生了那件事——可正因为发生了那件事,他们又不是单纯的普通朋友,却绝对不是恋人!
怎么办呢?
没办法,取经吧!
回到二十二楼,还没上班,好多同事都不在。关晓宁晃到护士办公室,看见护士长张芬已经来了,在给新来的实习护士做指导。
关晓宁等张芬说完,小心翼翼地把门关上,一副讨好的笑容望着张芬。
“没事献殷勤!”张芬掐了下关晓宁的脸颊。
“芬姐,有件事,你介意不介意告诉我啊?”关晓宁笑嘻嘻地问。
张芬盯着她,关晓宁忙说:“芬姐,你看,这不是要到圣诞节了吗?你打算给姐夫送什么礼物啊?”
“你想问的是这个?”张芬抬了下眼皮看了关晓宁一眼,然后打开护士记事本看着。关晓宁耐心地等待着答案,过了好一会儿,张芬才说:“我们老夫老妻,不用在这时候送礼物。”
“哎呀,你真是——”关晓宁道。
张芬招招手,示意关晓宁把耳朵贴过来,关晓宁靠过去,就听张芬在她耳边低声说“把你自己洗吧干净,直接钻进被窝就可以了”。
“咦?什么意思?”关晓宁不解地问。
张芬也不看她,只说:“像你们这种热恋中的男女,最好的礼物就是自己。对于沈家琛来说,什么都不比你把自己送出去的好。”
关晓宁脸一红,道:“才没那回事!”
张芬叹了口气,望着关晓宁,道:“沈家琛那个人,看起来挺不错的,又把你当个公主一样捧着,你啊,就好好和他交往,将来准没错。虽说沈主任退居二线了,可他咳嗽一声,咱们江城的地都要抖三抖的,何况,沈家琛还有个当副市长的姐夫,李市长那么年轻,前途无量,沈家琛这么好的条件,那么缠着你,你还不抓紧机会?我告诉你,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芬姐,我和他只是朋友而已,没——”关晓宁忙澄清误会,可张芬不相信她的解释。
“晓宁,你听姐姐的,沈家琛真是个好男孩,你一定要抓住他。你也别觉得不好意思或者卑鄙,生米做成熟饭,早点嫁进沈家去。我这可是为你好!”张芬抓着关晓宁的手,急切切地说。
关晓宁望着张芬那双关切的眼睛,再也不过多的解释了。过多的澄清,只会伤害关心自己的人。等到,等到时机成熟了,再跟张芬解释吧!
想到此,关晓宁抱住张芬,道:“芬姐,谢谢你,我知道知道。”
张芬叹了口气,然后立刻推开关晓宁,坐在自己的椅子上,道:“恶心死人了,赶紧出去出去。”
关晓宁笑着走了出去。
唉,算了吧,还是不再问别人了,自己想。
走回办公室,关晓宁给自己倒了杯水坐在椅子上。
突然,她想起自己曾经很喜欢的那个漫画电视剧《一吻定情》,想起柏原崇和傻傻的佐藤蓝子,好像,里面有个圣诞节的片段,当时还让她哭了好久。
对呀,佐藤蓝子扮演的琴子给柏原崇饰演的入江织了毛衣做圣诞礼物,她是不是也可以学呢?毕竟,自己亲手做出来的礼物才更有意义啊!
好,就这么决定了,织毛线。现在织毛衣肯定来不及,那,那就换个别的。
呃,什么好呢?手套?围巾还是帽子?
她一边在脑子里幻想李漱白戴上她送的毛织品的样子,一边给予自己答案。最终,她觉得手套需要分开指头,织起来麻烦,而李漱白戴一个毛线的帽子又很可笑,便选了围巾这个答案。
时间不多了,还有两天,白天要上班,只能晚上开工。
加油,为了给他送礼物,关晓宁,开始熬夜吧!
此时的关晓宁,感觉到自己全身热血沸腾,恨不得立刻飞出医院去买毛线回来。看看时间,距离上班没几分钟了,还是算了,晚上再去吧,顺便把别人的礼物买回来。
想想琴子给入江织毛衣的场景,关晓宁渐渐觉得自己开始理解琴子的做法了,虽然很傻气,虽然不知道那个人会不会接受,或者接受以后会说什么,可她还是会义无反顾地用那一针一线织出深深的爱恋。
下班后从商场买了三份大人的礼物和一份小孩子的礼物,都不是很贵重,可关晓宁觉得很可爱。同时,又买了半斤纯羊毛的白色毛线。在她的想象当中,身穿黑色风衣的李漱白系上白色的围巾,一定比《上海滩》里的周润发还要酷!
和许多同龄女孩子不同,关晓宁从小就对女工丝毫不陌生,帮着奶奶缝被子啊补袜子啊,织毛衣是跟着小姑姑学会的,上大学的时候,她还给奶奶织过一件毛背心,那件背心,奶奶一直穿到去世。
等毛线拿回宿舍,她立刻开始赶工。
次日上午,李漱白参加的那个培训班举行了结业典礼,中午和同学老师们一起吃饭,下午就回了江城。
因为惦记着女儿,而且,到江城的时候也是女儿放学的时候,他便跟岳母打电话说他自己去接孩子。
圆圆极少看到爸爸等在幼儿园门外,看见爸爸的那一刻,她站在院子里,极其骄傲自豪地对身边的小朋友说“今天是我爸爸来接我哦”。
李漱白双手插在风衣口袋里,静静地站在家长等候区,偶尔和那些跟他打招呼的人问候一下,其他时间,视线一直在女儿的方向,看着女儿在队伍里说说笑笑,他的心里也轻松许多。
家长们等候的地方距离停车的地方还有一段距离,这是幼儿园为了保障孩子们的安全而做出的规定。
圆圆跑出来,一下子扑到爸爸怀里,李漱白蹲下身,抱住女儿,给她拉上羽绒服的拉链。
“爸爸,抱我!”圆圆撒娇道。
李漱白笑着,拿过女儿的小书包背在肩上,又把女儿抱起来,道:“最近是不是没好好吃饭?”
“当然有了!”
“爸爸要去问问你们刘老师!”李漱白捏捏女儿的小鼻尖,走到门口站着的一位年轻女老师面前,问起圆圆在幼儿园的表现,吃饭啊睡觉啊什么的。老师很认真地回答了他的问题,还说“圆圆很乖呢,昨天还帮别的小朋友穿衣服”。
李漱白看着女儿,女儿得意地“哼”了一声。
父女俩跟老师再见,一路上,圆圆又跟别的同学大声喊话,俨然是一个小头领的样子。
走到车边,李漱白和女儿一起坐在后座,司机便将车子小心地驶出停车位。
听着女儿一刻不停地跟自己说东说西,看着女儿那酷似沈家璐的五官,李漱白心里满满的都是幸福。
然而,这些日子,他始终都不能忘记关晓宁,不能用“那是个意外”这样的理由来说服自己。如果不是意外,那又是什么?他的心里怎么会接受除了沈家璐之外的另一个女人呢?
“爸爸,爸爸?”圆圆见爸爸没有回答自己的问题,摇着爸爸的胳膊。
“啊?什么?”李漱白问。
“你都没有听我说。”圆圆撅着小嘴,说道。
“好,爸爸错了,圆圆不要生气,原谅爸爸一次,好不好?”李漱白忙讨好地说。
圆圆仰起脸,笑嘻嘻地看着爸爸,问:“爸爸,我要给你送圣诞节礼物,你想要什么?”
李漱白抱着女儿,做出深思状,道:“呃,圆圆的礼物啊,爸爸要什么呢?呃,不如圆圆自己猜?”
圆圆盯着爸爸,道:“唉,算了,不问你了,我自己回去想,等那天到了,你就知道了。”
李漱白笑了,说:“那爸爸是不是也要给圆圆准备礼物?”
“这就看你的心意喽!”圆圆搂着爸爸的脖子,像一个小大人一样地说道。
李漱白看女儿这样子,八成就是跟沈家琛学来的。再想想刚刚在幼儿园里她对同学说话的语气和表情,简直活脱脱一个小号的沈家琛!
将来,会不会变得和家琛一样呢?
李漱白不禁想。
待父女二人回家,圆圆就跑到自己的房间去忙了,说是“大家一直很辛苦地照顾我,我要向大家表达我的谢意”,要准备给家里人的圣诞礼物。
沈主任听罢,说道:“看看我们圆圆多懂事,这么小就知道感谢别人,哪像他舅舅——”
李漱白摸摸女儿的头顶,把她交给保姆陈姐带上楼,对岳父岳母说:“家琛现在也很努力,他跟我谈的时候,我觉得他的想法还是很不错的。而且,他在艺术方面也很有天赋,虽说他不能像家璐那样成为一位艺术家,可是他能把艺术和商业结合起来,也是条很不错的道路。现在做艺术品投资的人越来越多,即便是不做投资,把画作买回家做装饰的人也比以前多多了。”
“是啊,现在的人,经济水平和欣赏水平都比过去提高了很多,家琛的方向还是抓的很好的。”谢玉华接着说道,又对沈主任说,“你啊,也别总是觉得他这也做不好那也做不好,咱们也该好好鼓励他。”
“等他先坚持半年再说吧!”沈主任道,说完就起身上楼了。
看丈夫离去的身影,谢玉华有点不高兴,上半身向后靠着沙发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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