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36 妻子和女儿
这样的夜,对于关晓宁来说并不算陌生。 w当她还是个小孩子的时候,也喜欢爬上爸爸妈妈的床,挤在爸爸妈妈中间睡觉。只不过今夜,她的位置变了,她成为了妈妈的角色。
看着圆圆一会儿和她说说话,一会儿转过去和李漱白说说话,家庭这个词在关晓宁的心目中越发的真实起来。
虽说她答应了和李漱白交往,答应和他结婚,可是,对于未来如何和他的孩子相处,她的心里的确不够明晰,甚至也有担忧。现在看起来,以前的想象真是自己吓唬自己。
一家三口很快就进入了睡眠,幸好大家都没有认床的习惯。
然而,也有人在这样的夜辗转难眠。
苏逸清知道,到了今天这样的地步,自欺欺人是绝对无效的。只要一想李漱白此时就在关晓宁的房间睡着,他的心里就生出难言的痛楚。
他起床,看书,抽烟,什么都不能让他平静下来。
宋雅兰也是一样。
睡前,她听着丈夫在她耳边絮絮叨叨地夸关晓宁多么有眼光,她就觉得心烦。从内心里,她承认李漱白是个很优秀的年轻人,如果他不和自己的女儿结婚,她会一直这样看待李漱白。可当这个年轻人成为她的女婿的时候,这种想法就会出现变化了。
当丈夫的鼾声在耳边响起,宋雅兰无法在床上躺着,便起身起床。
她要想办法解决这件事,她不能眼睁睁看着女儿重蹈自己的覆辙。
可是,该怎么办?她已经劝过关晓宁了,可没有一点用。那该怎么办?
找逸清商量?
不行,逸清和李漱白那么要好,他不见得会帮自己想办法。
除了找逸清,她还能找谁帮她?没有人!
于是,在深夜里,宋雅兰拨通了苏逸清的电话。
苏逸清认得那是叔叔房间的号码,心中讶异着接听了。
“逸清,我是婶婶。”宋雅兰道。
“哦,婶婶,这么晚了,您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的,逸清,我想请你帮我想想该怎么劝宁宁和漱白不要结婚。我之前已经劝过宁宁了,那孩子根本不听我的话。你帮我想想办法——”宋雅兰道。
“婶婶,您觉得还有回旋的余地吗?”苏逸清打断宋雅兰的话,问道。
宋雅兰不语,是啊,看来是没有余地了。
“可是,我不想看着宁宁和我一样,她一定会后悔的,逸清。”宋雅兰道。
“您这样做,不仅徒劳无功,反而会让您和宁宁的关系更加不好,您还要坚持吗?”苏逸清道。
宋雅兰知道苏逸清说的是实情,她无法回避。
“如果就这样眼睁睁看着他们结婚,我,做不到。”宋雅兰说道。
苏逸清叹了口气,说:“婶婶,如果您真的要坚持,办法,我有——”
“逸清,你赶紧说!”
“首先——”苏逸清坐下来,慢慢地跟宋雅兰说着,电话那头的人频频点头。
冬天的夜,总是那么漫长,长的难以让人熬到日头东升。
关晓宁和李漱白向来都是早起的人,何况现在还是在苏家做客,他们也很早就起床了。
苏家的早饭时间都是雷打不动的七点,当管家杨伯敲门请李漱白一家去吃早饭的时候,圆圆也起来了。只是,三人下楼到了餐厅,发现餐厅里并不是苏家全部人员,只有苏东海和宋雅兰夫妻在。
因为昨晚杨伯询问了圆圆的饮食爱好,今早特意让厨房做了孩子喜欢的东西,圆圆不知道有多欢喜。
餐桌上,四位大人聊着天,圆圆则静静地吃饭。
饭后,李漱白就跟苏东海说还有事要办,感谢他们一家的热情招待。
“难得你们能来一趟,我还想多留一会儿呢!”苏东海叹道。
“别急着走嘛,时间还早,就让孩子在家里多玩玩。”宋雅兰突然接话道。
“是呀,小小姐昨天还说想骑马,不如这会儿去骑马?”管家杨伯道。
“好呀,宁宁,你带着孩子去骑马。”宋雅兰道。
关晓宁知道圆圆也喜欢,看着圆圆的大眼睛,她就答应了,和杨伯一起带着圆圆去了西面院子的马厩。
客厅里就只有苏东海夫妇和李漱白,苏东海刚要说什么,就来了个电话去书房接了。
“漱白,你,能和我来一下吗?有些话,我想和你说。”宋雅兰将丈夫离开,忙说。
李漱白看着宋雅兰,起身跟着她走进了一间会客室。
宋雅兰也不着急开口,让仆人端来两杯茶,和李漱白坐下来。
“伯母,您要和我说什么?”李漱白望着宋雅兰,问。
宋雅兰极不自然地笑了下,端起茶杯又放下,道:“你和宁宁认识的时间不长,是吗?”
“是的!”
宋雅兰顿了顿,道:“漱白,你是个成熟的人,婚姻对于你们来说意味着什么,我想,你应该很清楚。你们才认识短短的两个月,就决定要结婚,是不是太草率了?”
李漱白不语,等着宋雅兰把话说完。
“你对宁宁的了解有多少,宁宁对你的了解有多少,两个人不能完全了解就说结婚的事——”宋雅兰道。
“伯母,对不起,我打断了您的话。我了解您这样说的理由,我也觉得您说的很对。婚姻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大事,虽然我和宁宁认识时间不长,可是,我们彼此相爱,爱情就是婚姻的基础,这样不就足够了吗?有些人认识几十年也不见得能做夫妻,有些人认识几天却可以执手一生,婚姻的幸福程度,与两个人相识的时间长度并没有直接的关系,对不对?”李漱白道,“是的,我们对彼此了解的不够深入,的确会影响未来的生活,可是,只要我们真心相待,任何问题都会解决,您说是不是?”
“那我想问你一句,在你女儿和宁宁之间,谁更重要?”宋雅兰道,“哦,我应该换个方式来问你这句话,要是宁宁和你女儿出现了矛盾,你会站在谁的一边?你不要以为我是在问一个无解的问题,可这事很现实的。她们两个肯定会有矛盾,到时候,你怎么办?”
李漱白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道:“伯母,为什么非要选择立场?出现了矛盾,并不一定非要站在一方的立场去指责另一个人,为什么不能从中协调呢?”
宋雅兰一惊。
“如果宁宁和圆圆之间出现了问题,那么我也有不可推脱的责任。所以,对于您的问题,我的回答是,”李漱白放下茶杯,盯着宋雅兰,“我不会选择立场,她们两个人都是我最至亲的亲人,不管是宁宁还是圆圆,对于我来说都很重要。所以,我会努力让她们了解对方接受对方,努力避免出现您所说的那种情况。”
宋雅兰低头,苦笑了,望着李漱白,道:“我是个很失败的母亲,所以,我没有足够的立场来对你们的决定发表意见。可是,即便如此,我也希望我的女儿幸福,我不想她走上和我一样的道路。这一点,你能明白吗?”
李漱白点头,道:“我明白,伯母。其实,宁宁她,她是个很懂事的女孩子,她也理解您的处境。不管您怎么做,都不能改变你们母女之间的血缘亲情。而且,我也理解您的担忧。可是,伯母,您不必担心,我们会努力生活,我是不会让宁宁和您一样的。”
宋雅兰哑口无言,她不禁怀疑,是不是自己想的太多,是不是自己——
“漱白,我相信你说的话,可是,很多事不是你想怎样就怎样的,面对宁宁和圆圆,总有你必须做选择的时候。而且,你说的对,宁宁是个懂事的孩子,她总是一个人把心里的苦埋起来,一个人承受。如果你们的婚姻出现了问题,她会忍受的可能性很大,你愿意让她一个人难过吗?”宋雅兰道。
“伯母,未来的事,我们没有人可以预料。可是,既然宁宁愿意嫁给我,我就不会让她受委屈。您爱宁宁,我也是——”李漱白道。
可是,李漱白的话还没有说完,门就被推开了。
“兰兰,你在干什么?”苏东海从门里走进来。
“东海——”宋雅兰和李漱白都站起身。
“兰兰,你怎么,怎么这么糊涂?孩子们的事,你就不能少管一点吗?”苏东海道。
宋雅兰紧攥着双手,听苏东海这么说,不禁眼眶含泪,道:“我女儿的事,我就不能管吗?你自己女儿找个男朋友,你恨不得把人家祖宗八代都翻个底朝天,我女儿眼看着就要结婚,我到最后才知道,我就不能多问两句吗?我知道,你只关心你的女儿,宁宁的事,你根本不在意——”
苏东海一怔,不可置信地盯着妻子流泪的面庞。
“你胡说什么?我什么时候不把宁宁的事放在心上了?”苏东海道。
“苏东海,这是我女儿的婚事,我不需要你来插手,不需要你过问。”宋雅兰说完,从丈夫身边走过去,不看他一眼。
“这女人,又发什么疯?”苏东海道。
“伯父,如果没有什么事,我们就先回家了,谢谢您招待我们!”李漱白不愿插手苏家的事,便如此说。
“漱白,真是抱歉。兰兰有时候就——”苏东海解释说。
然而,就在李漱白和苏东海说话之际,听见外面走廊里传来女仆的一声尖叫“夫人,你怎么了”,二人立刻冲出房间,发现宋雅兰倒在走廊的地上,昏迷不醒。
关晓宁带着圆圆赶来的时候,母亲已经被送到了医院抢救。
手术室外的等候区,李漱白和苏东海坐在那里。
“漱白,我妈,我妈怎么了?”关晓宁拉着圆圆的手快步走上来,急切地问。
“心脏病突发,正在抢救!”李漱白请按她的肩膀,道。
关晓宁的身体不自觉地一颤,喃喃道:“怎么好端端就心脏病发作了?她不是一直在吃药的吗?”
“你别担心,不会有事的,啊?”李漱白安慰道,说罢,便拉着她的手坐到椅子上。
苏东海一直紧握双手,低着头,不说话。
关晓宁坐在苏东海身边,低声道:“伯伯,我妈会没事的,您也别太担心了,您身体也不好——”
苏东海摇摇头,望着关晓宁,说:“你妈妈这几年身体一直不太好——宁宁,你能不能多和她在一起待待,她其实很想你的。”
关晓宁转过脸,看向李漱白,对苏东海道:“伯伯,我工作忙,又在江城——”
李漱白感觉关晓宁是有些躲着她妈妈的意思,可是这个场合,他也不好说什么劝她的话。
苏东海叹了口气,道:“是呀,你在江城,现在你和漱白结了婚,你们都要在江城。”
一时之间,几个人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便无声地坐着,等着手术室里的消息。
当医生在门口喊“宋雅兰的家属在哪里”之时,几人全都站起来走过去。
“医生,我妈,怎么样?”关晓宁忙问。
“我们去办公室谈。”医生带着他们走进手术室旁边的一间办公室。
“刚刚做了血管造影检查发现左心室冠状动脉毛糙,血管内壁有大量脂质堆积,造成血管内壁狭窄,导致血压不稳。”医生解释道。
“那怎么治疗?”苏东海忙问道。
“苏太太这几年都维持的很好,可今年已经发作了好几次,照这种情况,我建议最好还是做个支架,如果你们同意,我们可以立刻手术。”医生道。
“好,好,那就赶紧手术吧,我同意。”苏东海道。
“苏先生,您放心,我这就去安排。”医生道。
“谢谢你,靳主任,麻烦您了!”苏东海握着医生的手,说。
靳主任点头,道:“没事没事,那我就先进去安排手术,其他的手续问题,让小刘医生来办。”
说完,医生离开,来了一位年轻的医生给苏东海解释手术的情况,并拿来手术同意书让他签字。
苏东海不懂这些专业的术语,听医生讲几句就问关晓宁,李漱白抱着女儿坐在一旁。
“爸爸,奶奶会没事的吧?”圆圆仰起脸小声问李漱白。
“没事的,就是在***心脏上架个小桥,以后就不会生病了。”李漱白解释道。
小孩子毕竟想象不来那是个什么场景,脑子里已经是乱七八糟一团了。
手术室里,宋雅兰正在接受搭桥手术,苏东海和关晓宁李漱白等人在外面等着,得到消息的苏逸清也赶来过来。
“二叔,要不,您先回家等消息,我们在这里等着,婶婶会没事的。”苏逸清劝苏东海道。
“我不放心啊!”苏东海说。
“伯伯,您回去吧,一有消息,我们就给您打电话。”关晓宁也劝道。
“你和漱白不是还要回江城吗?”苏东海道。
关晓宁看着李漱白,李漱白道:“伯母做手术,我们怎么可以走呢?反正也不着急,我明天早上早点走就可以了。您回家休息吧,我们在这里守着。”
苏东海很想等着妻子手术出来,可是这手术也不知道要多久,关晓宁还带着个孩子在这里——
“要不,我带圆圆先回家去,把孩子安顿下来,我再回来。”苏东海道。
圆圆不想走,可她看着爸爸和关晓宁那么焦急的,什么都没有说就跟着苏东海离开了医院。
等苏东海和圆圆离开,苏逸清李漱白和关晓宁三个人一言不发地坐在手术室外。
关晓宁的脑海中,突然又闪出父亲去世当夜的情况,闭上了眼睛。
“我妈怎么突然就这样了?”她问李漱白。
李漱白总是觉得,宋雅兰犯病应该是她离开房间的时候和苏东海说的那番话导致的,可他该怎么说?要是说出来,关晓宁还不得恨她妈妈吗?
苏逸清看着李漱白样子,大概猜出了什么,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跟着自己离开一下。
两人走到距离手术室约两百多米的一个柱子边,苏逸清低声问:“我婶婶是怎么回事?你送到医院来的?”
当着苏逸清的面,李漱白便将事情大概说了一遍,苏逸清面色难堪。
“我怎么跟宁宁说出口?”李漱白叹道。
“还是别说了,婶婶只要手术平安就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苏逸清道。
李漱白点点头。
苏逸清看向手术室外关晓宁的方向,对李漱白道:“你,真的要和宁宁结婚?”
“嗯,我们打算回江城领证。”
“你就打算这么逼她吗?”苏逸清盯着李漱白。
“老苏,你——”
“宁宁心思单纯,她对很多事的复杂性都不了解,你这样急匆匆把她拉入你的生活,你不觉得这是在逼她吗?”苏逸清道。
“你觉得我不该给她这个承诺吗?”
“是你的承诺,还是你的套?”苏逸清道,“你看看她,在这里陪着她妈妈的手术还要带着圆圆——”
李漱白叹息一声。
“我希望你多为她想想,不要这么逼她。你明明知道,不管你跟她提什么要求,她都会无条件答应,所以,多为她想想吧,她就是心里委屈也不会说出来的。”苏逸清说完,走向关晓宁坐着的位置。
“靳主任做这个手术很厉害的,你不要担心。”苏逸清对关晓宁道。
关晓宁点头,说:“我知道,我只是,只是不知道——”
“宁宁,有句话,我想和你说,你愿意听吗?”苏逸清望着她,说。
关晓宁看着他。
“我认识的关晓宁是个倔强不服输不低头的女孩子,不管到什么时候都知道自己要做什么,我希望你不要变,不要成为另一个人的附属品。”苏逸清沉声道。
“大哥,你怎么了?”关晓宁问。
苏逸清苦笑着摇摇头,说:“我啊,没什么,就是,就是——”他想说“我不想你和李漱白结婚,我一直爱你”,可是,这样的话,到了嘴边根本说不出来。
“我刚刚说的,你能答应我吗?”苏逸清道。
“大哥,我——”
“你记着,不管到什么时候,我会一直在你身边支持你,我会等着你,要对自己好一点,别委屈自己了。”苏逸清道。
关晓宁望着苏逸清,说不出一个字。
等李漱白走过来,苏逸清就安静地坐在一旁。
“宁宁,明天你别和我回江城了,你妈妈病了,要是你走了,她会伤心的。”李漱白道。
“谢谢你!”关晓宁道。
“圆圆,我会带着走,到江城还有家璐的外婆在,我把圆圆放在他们那边就可以了,你就安心在这里照顾你妈妈。”李漱白道。
关晓宁点头。
“我上去看看家琛怎么样,很快就下来。”李漱白轻握她的手,柔声道。
看着李漱白远去,关晓宁对苏逸清说:“大哥,我觉得,现在挺好的,虽然和我想的不一样,可是,挺好的。你放心,漱白他会对我很好的,你放心。”
苏逸清心中深深叹息,有人说“回首已是百年”,这句话真是他的真实写照。
“你就这么决定了?”苏逸清笑了笑,说,“不再多考虑考虑?”
“考虑什么?”
“比如说我啊,像我这么——”苏逸清笑着说。
“大哥——”
苏逸清止住笑,一句“大哥”让他的心里如刀绞一般,不管多疼,都说不出口。
李漱白上了楼,来到沈家琛的病房,推门发现岳母在里面。
他和岳母问候了一句,岳母只是“嗯”了一声,他便走到床边。
“家琛,怎么样?”他问道。
沈家琛看着李漱白,不知道该说什么,没开口。
“圆圆呢?”沈家琛问。
“她刚刚回去苏家了。”李漱白道。
谢玉华很想说“你和新岳父家混的很好”,却没说出口。
“苏家?为什么?”沈家琛道。
“呃,宁宁妈妈心脏病发,正在做手术搭桥,圆圆就去苏家玩了,那边的人也挺热情的。”李漱白说。
“手术?”沈家琛惊道。
李漱白点头。
沈家琛望着母亲。
“怎么就突然搭桥了?”谢玉华道,“在几楼?我去看看!”
“哦,还在手术,没出来呢!宁宁和逸清在那边守着,我过来看看家琛就下去。”李漱白道。
沈家琛想起自己手术的时候,也是关晓宁在外面守着自己——
“妈,我也去看看!”沈家琛道,说完就让护工把自己扶到轮椅上。
谢玉华看着儿子,心中不禁深深叹息,这个孩子啊!
李漱白和谢玉华都想不通沈家琛怎么这样着急着要去手术室,难道他的心里还是放不下关晓宁吗?
等沈家琛到了手术室外看见了关晓宁,忙叫了她一声——
“晓宁——”
关晓宁和苏逸清都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竟是沈家琛!
“家琛,你怎么——”关晓宁忙走过去,来不及和谢玉华打招呼,就直接问沈家琛。
“你妈妈在做手术?”沈家琛问。
“嗯,还得等几个小时才有结果。”关晓宁道。
“你别担心,会没事的。”沈家琛道。
“谢谢你!”关晓宁道,她没想到沈家琛竟然没有记恨她,还关心她——
苏逸清见状,忙问候谢玉华,谢玉华礼节性地问起宋雅兰的病情,苏逸清做了解释。
“你们也别太担心了,靳主任是这方面的专家,由他主刀,没问题的。”谢玉华安慰道。
虽然对关晓宁有很大的不满,可谢玉华还是分得清楚轻重,她并不想因为自己家的这点事而和苏家交恶。当着苏逸清的面,她还是要把礼貌做到的。
可是,病人的事谈完了,大家又一片无言,毕竟之前的隔阂还在,而且还是前两天刚刚发生的,大家都记得清清楚楚。
“家琛,你还是回病房休息吧,这里人来人往的,太吵了。”苏逸清对沈家琛道。
“是啊,家琛,我们回去吧。”谢玉华道。
“等手术完了,我会过来告诉你的。”关晓宁也劝道。
沈家琛很想在这里陪着关晓宁,可是一看姐夫,便说:“那我先上去了,要是需要帮忙,你就给我打电话。”
虽然没有指望沈家琛能帮到什么,可是听到他的话,关晓宁的心中还是暖暖的。一瞬间,她甚至以为前两天的那些矛盾和争执从来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圆圆呢?你们都在这里,怎么把圆圆送去了苏家?”谢玉华问关晓宁道。
关晓宁听出来谢玉华是在责备她,毕竟,作为圆圆的外婆,看到现在的情形,是有理由责怪她和李漱白的。
“对不起,医院里人太多,圆圆待着也不太好,所以就——”关晓宁忙解释。
“妈,最近生病的人太多,我们怕圆圆在医院里传染到感冒。”李漱白忙和谢玉华说。
谢玉华瘪瘪嘴,道:“毕竟是别人的家里,圆圆去了也不熟悉,你们也不知道担心一下的,哪像个当父母的人?”又对李漱白道,“那你明天回去上班了怎么办?圆圆由谁照顾?”
关晓宁知道,谢玉华是觉得她没有经历照看圆圆,所以不放心。
“宁宁妈妈动了手术,宁宁要在这里照顾,我明天就把圆圆带回江城去,就先麻烦外婆那边照顾一下,晚上我下班了再把圆圆接回家——”李漱白道。
谢玉华本不想再过问李漱白的事,可是,他这样把圆圆带到沈家璐外婆家去,不就让那边的人东想西想,又说她对圆圆照顾不周吗?这要是传出去还得了?她和沈如风的脸就不用要了。
“你这样子怎么行?圆圆是个小孩子,被你们这样折腾来折腾去的,她怎么受得了?既然你们把她接回去了,就好好照顾,当父母不是件轻省的事!”谢玉华道。
李漱白不知道该说什么,不语。
“对不起,伯母,我们知道了,我等会打电话回苏家商量下,晚上我就把圆圆接到我们那里,不会再让圆圆这样东跑西跑了。”关晓宁道。
话都说到这一步了,谢玉华也不便再说什么,便跟李漱白叮嘱了几句,就推着儿子离开了。
苏逸清看着关晓宁,道:“婶婶这里,你也不用老守着,家里会派人照顾的,还是孩子的事要紧。”
“不用,大哥,我妈,我妈这里——”关晓宁道。
到了此时,李漱白和关晓宁深切地体会到上有老下有小的艰难,一方面母亲手术住院,一方面还有个孩子要照看,不管是哪一方,都不忍交给别人去代劳。或许,到了人生的这个阶段,老人和孩子,还有工作的压力,每个人都在这样的艰难中煎熬。
“宁宁,要不,我明天请假直接把圆圆送到我妈那里去,反正也快过年了——”李漱白道。
关晓宁摇头,说:“谢老师说的对,既然咱们把圆圆接过来了,就要负起责任。而且,圆圆还小,现在冬天气候本来就不好,要是再来来去去的折腾,孩子的身体会受不了的。”她望着李漱白,道,“你放心,我会把圆圆带在我身边的,我妈这里,大哥也说会有人照顾,而且,说不定别人照顾的还比我好。”
“下周三,我就要来省里开人代会,到时候,晚上就回家住。”李漱白道。
关晓宁点头。
回到病房的沈家琛发现母亲脸色很不好,便问:“妈,您怎么了?”
“没怎么。”
沈家琛沉默了一会儿,道:“妈,以后您别再那样说我姐夫他们了,说近了,我姐夫是咱们沈家的女婿,说远了,我姐姐都去世三年了,我姐夫已经差不多是外人了,您又何必那样说他?这不是和他交恶吗?有什么必要?”
谢玉华愣了愣,道:“你觉得我管的太多了?”
“妈,您心疼我,可是,儿子也不想您因为我而和人结怨。”沈家琛道。
谢玉华深深叹息一声。
“我姐夫那个情况,突然把圆圆领回去,受苦的也只是晓宁,您又那么说——”沈家琛道。
“她既然要和你姐夫在一起,就要做好思想准备,圆圆是你姐夫的孩子,迟早都要他们自己带,没有人会帮她!”谢玉华道。
沈家琛沉默不语。
是呀,关晓宁她明明知道姐夫的这种情况,为什么还要一意孤行?
“你这孩子就是心太软,他们那么对你,你还帮他们说话。”谢玉华叹道。
沈家琛苦笑了一下,不说话。
心里总有点不舍,这,算不算是理由呢?
手术室这里丝毫看不出时间已经过了中午十二点,等候区里的病人家属依旧在焦急地等待着,偶尔有医护人员推开那扇门走出来,几乎所有人都会抬头看过去,期待着从里面传来自己亲人的消息。
十一点多的时候,苏东海从家里又赶到医院来了,此时正和关晓宁等人一起守着。
关晓宁偶尔看向坐在侧面椅子上的苏东海,记忆中那张精力充沛的脸,如今已然满目沧桑。都是因为这么多年病痛的折磨,才使苏东海从曾经那个不可一世的男人,变成了今天这个似乎有些脆弱的人,就算这样,也是他花了大钱保养的结果。手术室外的安静,让关晓宁的记忆又回到了往日。
父亲去世三个月之后,母亲就在熟人的介绍下和苏东海相识了。当初的苏东海只不过是一个富足的商人,财产并没有今日这么巨大。关晓宁记不清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有钱的男人就经常出入她的家,每次来的时候,他总会给关晓宁带礼物,或大或小,而每次,他都只是在关家坐一会儿便离开,从来没有过夜。可是,即便如此,那个小区里很快就传遍了宋雅兰有了新对象的消息,这对于父亲过世不久的关晓宁来说,是个很不好的消息。每次她从巷子里走过,就有小孩在她前后跑着喊,叫什么“狐狸精”。为了这个,她和妈妈争吵过好几次,可是,没过多久,妈妈就带着她去和苏东海的女儿见了面一起吃饭,说他们要结婚。
大人的事,孩子根本没有发言权,而关晓宁,和苏芊芊的第一次见面就非常不愉快。在厕所里,苏芊芊说关晓宁的妈妈是狐狸精,是小三,是关晓宁的妈妈破坏了她父母的婚姻,害得她父母不能再婚。
去到学校,关晓宁才从好朋友那里得知了苏东海的家庭状况,才知道他是个很有钱的男人,知道五年前他们家破产,他大哥也就是苏逸清的父亲跳楼,苏东海妻子抛下不到十岁的苏芊芊和他离婚,这几年苏东海才算是翻了身,把苏家的家业又给撑了起来。关晓宁根据苏芊芊那天说的话分析,好像苏芊芊的母亲又要和苏东海复婚。
虽然不知道母亲和苏东海是怎么认识的,关晓宁却为母亲不值,既然人家夫妻要复婚那就让他们复婚去,为什么还要插入人家的家庭,被别人那么说呢?
好朋友也知道关晓宁家的情况,就劝她安心接受,至少苏东海很有钱,总比她妈妈找个没钱的人要好,因为她妈妈肯定是要再婚的。
即便如此,年幼的她还是很难接受母亲过快再婚,至于后来发生的事,不管是谁有意谁无意,她和苏家是越走越远。
不过,母亲这些年似乎也过的很好,至少说明她当初选择和苏东海结婚还是有好处的,苏东海还是爱她的。
当苏东海的模样从关晓宁记忆中渐渐变成眼前时,宋雅兰的手术也结束了。
手术后的宋雅兰被送进重症监护室,苏东海让苏逸清带着关晓宁和李漱白去吃饭,他自己守着。
关晓宁不愿离开,苏逸清便和李漱白走了。
苏东海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轻轻将妻子的手放在自己手中,静静望着熟睡的妻子。
“伯伯,您要不要喝点什么?我去给您买。”关晓宁道。
苏东海摇摇头,道:“你妈她喜欢安静,可是这些年为了我,她也总是要做自己不喜欢做的事,见自己不喜欢见的人。我想等到这次她醒了,我就带着她好好出去转转,去个安安静静的地方养老。”
关晓宁坐在一旁,看着这一幕。
“宁宁,这些年,你妈跟着我吃了很多苦受了不少的罪,她心里对我有怨气,可是又说不出来,我呢,唉,芊芊不懂事,总是和你妈作对,她妈又隔三差五来给你妈添堵——”苏东海接着说。
“这是您的家事,该怎么处理,也是您的权利,别人也无权过问。可是,芊芊至今还对我妈那个态度,难道不是您的责任吗?”关晓宁打断苏东海的话。
“我知道是芊芊的不对,可她是我唯一的女儿,我能怎么办呢?”苏东海道。
“那您就一直容忍她那样对我妈吗?我妈这么多年在你们家,就像您说的,没功劳也有很多的苦劳,您只说芊芊是您的女儿,可我妈是您娶的妻子。”关晓宁道。
苏东海望着关晓宁,沉默良久,才说:“宁宁,你也长大了,这其中的难处,你也应该可以体谅。毕竟,漱白也是有女儿的人。”
关晓宁一怔,盯着苏东海。
他的言下之意,竟然和宋雅兰一模一样。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过来人的经验?
直到李漱白和苏逸清二人到来之前,关晓宁和苏东海也没有再说过一句话。
一下午,宋雅兰都没有醒过来,苏东海一直守在身边,关晓宁不放心,也想在医院守着,李漱白便去了苏家带了圆圆回了望江苑的家。
晚上,李漱白带着女儿出去吃了个饭,回家来看着女儿在地上玩,心中也觉得很矛盾。
明天他要回去上班,可孩子——难道真的要让关晓宁一个人辛苦吗?
关晓宁到家的时候,圆圆已经睡着了,李漱白还在看书。
“累了吧?”看着她坐在沙发上,李漱白放下书,柔声问道。
“还好,就是,我妈,我——”关晓宁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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