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53 追查真相【三更】
这天夜里,苏逸清和往常一样在自家酒店里和一位新交的女朋友做了一些事之后回到住处,却接到了邱仲时的电话,那一刻,他突然懵了。
于是,在他马不停蹄赶到江城的时候,关晓宁已经在医院里睡着了,而她的身边,只有沈家的保姆陈如。
“漱白呢?”他急切切地问陈如。
“李市长正在路上,还没有到。”陈如道。
对于苏逸清,陈如还是心有所惧的,因此,她说话的语速比平时又慢了许多,生怕说错话。
李漱白工作忙,苏逸清是知道的,可是他不能相信,他的宁宁怎么好端端的就住进医院了?不是才怀孕没多久吗?
面对着沉睡的关晓宁,苏逸清也不好发脾气,问陈如道:“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半夜起来去厨房的时候,突然看见关大夫在楼梯下面躺着,可能是不小心滑下去了——”陈如道。
“不小心?你们就不知道好好照看她吗?”苏逸清质问道。
陈如低头不语。
苏逸清坐在病床边,眼中那憔悴的面容,与他记忆中的关晓宁相去甚远,甚至让他感觉这不是关晓宁,而是另一个人。
“孩子呢?”他问。
“没,没了。”陈如小声道。
苏逸清转头盯着陈如,那眼神,在陈如看来是那么的恐怖。
陈如也听说过苏逸清对关晓宁这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妹妹特别亲近,此时这样单独面对苏逸清,她还是难免有些惧怕。
望着这样沉睡的关晓宁,苏逸清的记忆似乎又回到了那个寒冷的夜晚,那个夜里,他怀抱着这个清瘦的女孩冲到医院,彻夜陪伴着她,可是,因为高烧的缘故,她不停地在那里轻轻呜咽,不停地叫着爸爸。那一刻,苏逸清差点流出眼泪。他的父亲去世的时候,他虽然已经长大,可是,那种痛苦深深刻在他的骨子里,根本消不掉。也许,是相同的遭遇让他内心深处对这个陌生的女孩产生了一种天然的亲密感情,而这种亲密的感情一直延续到了很久以后,一直到了今天。
今天,他深爱着的这个女孩失去了她自己的孩子,苏逸清不知道自己的心情是怎样的复杂。或许,从他知道自己最好的朋友爱着她的时候,他的心情就不能用任何的语言来描述。有时候,他希望她和李漱白吵架闹僵分开,甚至离婚,可是有时候,他又希望她可以一辈子都快乐幸福。而的时候,他就在这两种心情之间徘徊。他知道自己不够光明磊落,不是个男子汉,明明已经失去了她,明明已经没有机会再和她牵手,可内心里始终存在着那一个小小的渴望,明知这个希望几乎根本不能实现。
此时,面对着失去了孩子的关晓宁,苏逸清突然发现,自己的心里满满的都是对她的怜惜,对她的不忍。不管是谁陪着她都好,只要她幸福,这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吗?为什么他总是忘记了这一点?
不是他忘记,而是他根本没有放下自己这段感情,因为太深太深,根本放不下!
她的嘴唇干干的,苏逸清甚至看见嘴唇上起了皮。他起身走出病房,先去找医生询问关晓宁的状况,然后准备去跟护士要一盒棉签过来。
可是,医生那里,也没有什么特别有用的信息。说是意外流产,为了保证胚胎彻底被排出,还做了一个子宫整刮,现在看起来没什么问题。这都是普通的妇科手术,技术含量并不是很高,医生早就做的熟练了。
苏逸清还没结过婚,也没有陪女人做这类手术的经历,他也不懂医生说的到底靠不靠谱。
“那她为什么一直不醒来?”苏逸清问。
“病人手术后情绪非常不稳定,所以给注射了镇静剂类的药物。您别担心,只要药性过了,自然就会醒过来了。”医生解释道。
“她,知道孩子没有了吗?”苏逸清忙问。
其实,这问题,他问陈如就可以了,可是,他看着陈如总是觉得不舒服。
医生点点头,道:“病人的身体情况不是很稳定,又是从楼梯上摔下来的,这种情况很容易流产。不过,只要好好休养,以后还是有机会怀孕的。这段时间,你们在营养上注意点,刚刚失去了孩子,病人内心很难受,你们家属还是要多开导开导,心情好了,什么伤都容易康复。”
“好,我知道了,谢谢医生。”苏逸清说完,和医生握了下手,走出了医生办公室。
回到病房,他看见陈如在那里坐着,便说:“你回去,我在这里陪着。”
“苏总,李市长还没回来,您在这里——”陈如道。
“怎么,我要干什么,还需要你批准吗?”苏逸清道。
陈如看了关晓宁一眼,心中隐隐有些担忧,可是苏逸清那么凶的,只得讪讪离去。
走出病房,陈如上了车,还没发动车子,就拨了个号码出去:“李市长还没回来,苏逸清在里面守着,把我赶出来了!”
“什么?你怎么可以离开?万一关晓宁醒来了说什么怎么办?”
陈如一直不肯离开,担心的也是这个,现在对方说出来了,她也无言以对。
“你最好盯紧了,有什么情况及时告诉我。苏逸清这个多事的人,哪里都少不了他!”对方道。
陈如想了想,不安地说:“李市长会不会发现——”
“你以为他是福尔摩斯吗?就算是福尔摩斯,也不可能发现我们做的手脚。即便关晓宁病发,也没人会把我们牵扯进去。你记着,这段时间继续给她服药,坚决不能让她清醒过来。”对方命令道。
陈如一听,心里不禁有点发毛,不自觉地压低声音,道:“这样做会不会太危险了?那种药不是不能多吃吗?吃多了死人了怎么办?”
“你放心,到不了那一天,他们就会分开了。你只管按照我说的做,小心点就行,其他的不用管!”对方说道。
沉默了片刻,对方又说:“这次算是关晓宁走运,要是那孩子活下来,肯定是个麻烦。”
是啊,吃了那么多药,那孩子即便不是畸形,也会是个痴呆儿。
陈如心想,便挂了电话,开车前往李漱白的家里。
苏逸清一直守在关晓宁的身边,给她喂水,静静守着,直到李漱白回来。
等到李漱白到来,关晓宁依旧在沉睡。
他不敢相信这一切怎么就发生了,关晓宁明明很小心的,虽说她最近有点神经紧张,可是,在孩子的事情上,她真是特别小心了,怎么会在半夜里从楼梯上滑下去?
陈如并未告诉他,其实孩子已经没有了,可李漱白已经猜到了这样的结局。
他冲进病房,看到的是坐在关晓宁病床边的苏逸清。
每次,只要关晓宁出事,苏逸清总会比他早些赶到,他以前并没有嫉妒,因为他理解苏逸清的感情。可是今晚,他真的很恨自己,为什么不能陪伴在她的身边,为什么没有和她一起承受这种痛苦?
他一步步挪到关晓宁的身边,注视着那张沉睡的脸。
苏逸清见他来了,站起身,拍拍他的肩。
“我刚刚去问过医生了,宁宁没什么大问题,只要好好休息就好了。”苏逸清道。
李漱白弯下腰,双手握住她那冰凉的手,不住地颤抖着。
虽说自己没有做父亲的经历,可苏逸清能够理解李漱白失去孩子的那种痛苦,他没有说话,便静静坐在一旁。
苏逸清既然已经问过医生了,可是他又没说孩子怎么样,看来是——
李漱白闭上眼,表情极为痛苦。
可是自己再怎么痛苦难过,都比不了她现在承受的一切。李漱白不敢想象,等她醒来之后,自己该怎么面对她。要是自己在家就好了,要是有个人可以守着她照顾她的话,就不会出这种事了。
陈如说她是半夜起来发现的,他自然怪不到陈如的身上。以前沈家璐怀孕的时候,如果他不在家,有些时候陈如就会陪着沈家璐一起睡,这样的话,沈家璐也就不担心了。可关晓宁没有那么亲近的人,唯一的两个母亲,都没能过来。
是啊,谁都不能怪,要怪,只能怪他一个人!
李漱白坐在床边,静静握住关晓宁的手。
“老苏,你大晚上的赶过来,不如就回去休息吧!”李漱白道。
苏逸清虽然很想守着关晓宁,可是毕竟是妇产科的病房,他又不是关晓宁的丈夫,留在这里也有不方便的地方。没办法,身份,就是这样固执的界定好了。
李漱白忘不了关晓宁将怀孕的喜讯告诉他的时候,他们是那么的开心,那么的幸福,他甚至都能感觉自己当时都听到了孩子的肚子里呼唤着他。
和关晓宁怀孕的情况不同,李漱白当初得知沈家璐怀上圆圆的时候,孩子在肚子里已经有两个多月了,而且当时还是岳母谢玉华打电话告诉他的。等他兴冲冲赶回家的时候,沈家璐却是很淡定地在那里画画。他还记得他当时就劝她别画了,担心油画使用的颜料会对胎儿产生影响,具体会不会有影响,他也不知道,可是他知道那些颜料很多都是有重金属的,重金属对人体不好。沈家璐似乎并不愿听他的建议,继续画画,继续做着和怀孕前一样的事。为了这个,他甚至和沈家璐争吵过一次,后来,不知道是沈家璐自己还是陈如将争吵的事告诉了沈如风,沈如风还当着他的面说了沈家璐。
当然,李漱白不知道,沈家璐为了不让那个孩子来到世上,一个极少运动的人竟然天天在文华山的盘山公路上跑步。其实,如果不想要孩子,去医院流产就可以了,等沈家璐想尽各种办法都没法让孩子离开之后,终于一个人偷偷去了医院。可是,在她坐在手术室外的等候区看到那些产检的孕妇们一个个从她的眼前走过,甚至还坐在她身边交流着怀孕经验的时候,她突然抚摸着自己的腹部。那一刻,她的指尖似乎感觉到了那个小生命的跳动。等到她躺在手术床上,护士准备给她扎针输液的时候,她突然推开护士,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抱着自己的肚子哭了起来。
李漱白不知道沈家璐经历的这些,而此时,他看着病床上熟睡的关晓宁,他想的都是他们两个人的事,想的是他们曾经在一起畅想过的孩子的将来。他依旧记得,她说要生个男孩子,他问她为什么,她说男孩子不会受人欺负。当时,他就想,她这么想的原因可能就是她当年和苏芊芊的那些过往吧!他说“不管是男孩女孩,我们都要教导他们学会保护自己。”她还笑着说,等孩子大一点了,她要教孩子怎么打架,绝对不能让她打架的那些本领失传。
可是,不管多少美好的回忆终究成了回忆。
孩子是父母的希望,即便身为父母的人不去主动表达自己对孩子的寄托,可是,事实上,从一个孩子还是胎儿的时候,父母就在为他们的未来做着各种各样的规划。不管这些规划能不能实施,至少曾经都那么想过。也正是因为想了那么多,有过那么多美好的期盼,一旦失去了孩子,父母将承受多大的痛苦,不管这个孩子有多小。
李漱白不敢想象关晓宁醒来后会怎么样,他的手,轻轻地覆上她的脸。
关晓宁闭着眼,她不知道,自己脸上滴落下的那些液体,都是他的泪。
夜色,终究被晨曦的黎明所撕裂。
等关晓宁醒来,已经是早上十点了。
虽说李漱白没有跟市里的领导说关晓宁住院的事,可是,消息灵通人士还是来了医院探望。只不过,这流产不同于生产,难免会让人心里不舒服。
关晓宁睁开眼的时候,就发现自己眼前一片白花花的墙壁,再看看周围,这环境再熟悉不过了。可是,她怎么会在医院?难道她又在做梦?
病房里只有她一个人,她想起身,却发现自己完全没有力气。
就在这时,李漱白推门进来了,他对她笑了笑,道:“多睡一会儿,没关系。”
她想开口说话,嘴巴好干,嘴唇都粘在一起了,根本张不开嘴,他倒了杯水递给她。
“漱白,我怎么在这里?我不是在家里的吗?”她问。
“没事,你就是身体有点问题,所以来医院看看,等你没问题了,咱们就回家。”他握住她的手,温柔地亲了下她的额头。
她有点木然,既然他说没事那就没事,可怎么就她什么都想不起来呢?
李漱白惊讶地看着她,医生不是说她是因为情绪太激动而使用了镇静剂,怎么她对昨晚的事一点印象都没有呢?
“宁宁,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李漱白试探性地问。
关晓宁摇摇头,道:“就是感觉头疼。”
她突然想起什么,忙问道:“我是不是输液了?”
“嗯!你病了,当然要用药治疗。”他说。
“不行啊,你怎么都不跟医生讲,怀孕的时候必须要小心用药的,万一——”她急切切地说。
李漱白的嗓子眼里突然被难言的痛苦噎住了,他张开嘴,好几次却说不出一个字。
关晓宁不明所以,盯着他。
“漱白,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我脑袋好疼,什么都想不起来,你告诉我,好吗?”她追问道。
他该任何开口?该如何告诉她,他们昨晚已经失去了那个孩子?
所有的话,都凝固在他的口中,根本出不来。
可是,那个事实,那么残酷的事实,由他开口说,总比别人不经意说出来的好吧?至少,他会很好的选择自己的语言——怎样的语言,都无法减轻两个人的痛苦,不是吗?
“漱白,我想坐起来。”她说。
李漱白点点头,将床摇了起来,关晓宁半躺着坐在那里,望着他。
“丫头,有件事,我说出来,你一定不能激动,好吗?”他坐在她身边,握住她的手,道。
从他的眼神里,她就已经知道没有什么好事了,可她还是点点头。
他顿了会儿,才接着说:“我们的,孩子,他,他走了。”
李漱白不知道自己是用了多大的力量将这句话讲出来的,等他说出来了,却发现更加难过。
她愣愣地盯着他,似乎不相信他刚刚说的话,许久,她的嘴唇颤抖不停,泪水从眼眶里不断地流出,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她刚刚做梦还梦见孩子了,她明明梦见自己肚子里的是个漂亮小姑娘,她给孩子扎了小辫子,穿着漂亮的花裙子,牵着孩子的手去公园,甚至送孩子上学。可是,怎么等她一觉醒来,就没有了?
她无声地落泪,李漱白抬起手擦着那连绵不断的眼泪。
突然,她“哇”的一声干呕了起来,不停地呕着。
这些日子,因为肚子里这个孩子的存在,她每天都不知道要这样呕吐多少次。每次呕吐的时候,她都告诉自己,做母亲是个伟大的工作,她的心脏在和孩子一起跳动,她的血液在和孩子的一起流动。
现在,她这样呕吐,什么都吐不出来。她想欺骗自己,那个孩子其实根本就没有离开,他和平常一样在她的身体里捣乱,让她这么难受。可是,不管怎样欺骗自己,事实终究是不能改变!
李漱白紧紧抱住她,将她强按在自己怀里。
她抬起手不断地捶打着他的背,泪水依旧不停,而她无声抽泣。
现在,她真的好恨自己,为什么不能保护好自己的孩子?身为母亲,连孩子都不能保护好,怎么配当母亲?
“漱白,对不起,对不起——”她终于哭出了声,不停地对他道歉。
她知道,自己这样的难受,可他的痛苦程度丝毫不亚于她。如果她足够小心,孩子怎么会没有了?
李漱白的鼻腔里,涌动着难言的悲伤。
“丫头,别这样,别这样,好吗?你没有对不起任何人,一定是上天嫉妒我们,嫉妒我们这样幸福,嫉妒我们有那么可爱的宝宝,所以才这么早就把他带走了——”他劝慰道。
她不停地摇头。
不管怎样安慰的话语,都无法抚平内心的伤痛,都无法抹去深深的后悔。
“我们还年轻,孩子以后还会有的,只要你养好身体,以后我们还有很多时间来努力做这件事,知道吗?”他亲吻着她脸上的泪,道。
关晓宁仰面看着他,却还是深深缩进了他的怀里。
就在此时,病房门突然开了。
陈如推门进来了,如果不是陈如自己开口说话,关晓宁压根没有注意到她进来。
“我熬了一点鸡汤,您喝一点。”陈如说着,就准备给关晓宁盛。
关晓宁愣愣地盯着陈如,可是陈如很平静,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
当陈如看向她的时候,那个眼神,电光火石般,突然引燃了关晓宁大脑中的一捆炸药,昨晚的记忆,立刻在她的大脑里爆炸。
“你,你,你怎么在这里,你走,我不想看见你——”关晓宁指着陈如,嘴唇不住地颤抖,眼中充满了恐惧的神色。
李漱白不解,抓着她的手,看向陈如,难道说昨晚的事和陈如有关系?
陈如手中的动作并没有因为关晓宁这句话而停下来,她将鸡汤盛好,放在床头柜上,对关晓宁道:“您身体太虚,还是吃点东西。”
关晓宁害怕极了,抱住李漱白,苦苦哀求道:“漱白,漱白,让她走好不好?我,我不想再看见她,不想看见沈家璐!”
当沈家璐这三个字跳入李漱白的耳朵,他彻底惊呆了!
沈家璐?沈家璐怎么会和昨晚的事有关系?她,她都死了——
“关大夫,您现在情绪不稳定,不能这样激动。既然您不想看见我,我就先出去,要是有什么事再喊我。”陈如说完,看了李漱白一眼,走出病房。
可是,陈如还没走出去,关晓宁一把就端起床头柜上的碗,直接摔在地上。
李漱白惊讶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他并没有去叫医生,而是紧紧抱住浑身颤抖着的关晓宁,道:“宁宁,别怕,什么都别怕,有我在。乖,别怕!”
关晓宁眼中止不住的眼泪,脸颊贴在他的怀里,不停地哭泣。
“漱白,我不想在那里住了,我真的好害怕,我好害怕!”她哭道。
李漱白担心她这样流泪会对身体有伤害,忙给她擦眼泪,劝慰道:“好,那我们就不在那里住了,你想去哪里,我们就去哪里,好吗?”
只要不回那个恐怖的家,去哪里都好!
关晓宁听话地点点头。
可是,李漱白完全不明白刚才这一幕。
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关晓宁为什么那么害怕看见陈如?
“宁宁,你昨晚起床了吗?”他问。
她想了想,摇头,道:“我昨晚只是做了噩梦,没有起床。”
“什么噩梦?”
她看着他,道:“我梦见了沈家璐,她说她要回来,可是我挡了她的路——”
“后来呢?”他又问,“难道陈如也在你的梦里?她和家璐是在一起吗?”
她点点头,道:“我看见沈家璐穿了一件红裙子,那件衣服,那件衣服我前几天在衣柜里见过,可是我看不见她的样子,她一直披着头发,头发很长——陈如就和她在一起。”
李漱白听的不禁有点脊椎发凉。
沈家璐要回来?为什么这句话和他之前收到的短信里的一样?可是,沈家璐已经死了快四年,她又怎么回来?
“没事,只不过是梦,你不要再去想了,梦都是假的。”他说。
“不对,好像不是梦,那件衣服,我明明见过的——”她一下子抓住他的袖子,惊恐地说。
李漱白想再安慰她,可她已经陷入了对往事的回忆当中,昨晚的一点一滴,早就在她的大脑中组合成流畅的片段,即便这些片段看起来那么的不真实。
她想起来了,想起自己从楼梯上滑下去,不对,是“沈家璐”推她的——
“漱白,漱白,沈家璐她没死,她是不是没死?她推我下楼的,根本不是我自己掉下去的,漱白——”她几乎是尖叫出来的,然后,她就开始不断地发抖,两只手捂着耳朵,双眼不知道在看什么。
“宁宁,宁宁——”他按住她的肩,可是根本不管用。
“她还活着,她就在咱们家里,漱白,真的,她就在咱们家,前几次,我半夜看见她在咱们家的走廊里走,真的——”她口中喃喃,神情极为恐惧。
李漱白赶忙按响呼叫器,等着医生们进来。
可是,医生还没来,苏逸清先进来了。
苏逸清看着关晓宁在病床上蜷缩着身体发抖,立刻冲过去推开李漱白。
“宁宁,你怎么了?怎么回事?”他问道。
关晓宁抓住他的手,哀求道:“大哥,带我回家,我想回家,我想回家!”
苏逸清不知道她到底为什么这样,昨晚发生了那么严重的事,现在她这个样子,肯定是又出了什么意外!
他转过身,一把揪住李漱白的衣领,质问道:“你对宁宁做了什么?我把她交给你,你就是这么照顾她的吗?你是不是忘了曾经跟我保证过什么?”
李漱白来不及解释,医生们已经赶进来了,苏逸清便松了手,站在一旁看着医生。
打了一针镇静剂之后,病床上的人很快就没了动静。
“李市长,您夫人,可能,可能受了精神上的刺激,昨晚也是这样——”主治医生让其他的医护人员都离开了,才对李漱白说。
“难道是因为流产的事吗?”李漱白不解地问。
医生摇摇头,叹了口气,道:“这个,可能性很多。我建议您带夫人去专门的精神科检查一下,找到病因,才能治疗。”
苏逸清听到医生这么说,恨不得把李漱白给砍了。
“她这段时间妊娠反应很厉害,所以精神比较紧张——”李漱白对医生说。
医生摇摇头,道:“从现在的症状看,不太像是怀孕造成的。毕竟她刚刚不是因为孩子出问题。不管怎么样,您找精神科看看,还是会有帮助的。”
等病房里只剩下两个人,苏逸清强压着内心的愤怒,对李漱白说:“江城市没有很好的精神科医生,要带宁宁去别处看看。”
李漱白的脑子突然变的很乱,他开始思考关晓宁出现问题到底是什么时候。她执意说沈家璐的事,说沈家璐害她,而他之前也收到过那样的短信,也许,那个害了关晓宁的沈家璐不是关晓宁她虚构的,也许就是那个给他发短信的人。如果真是那个人,那么,那个人对他们的生活应该很了解,可他的目的是什么?之前他以为只是为了骚扰他的无聊恶作剧,可是现在看起来,事情似乎没有那么简单。
现在的关键是,为什么关晓宁看见陈如之后变的那么害怕?难道陈如——
既然陈如有可能牵涉进昨晚的事,那就不能再让她出现在关晓宁周围。
到了此时,李漱白想到了那句话:宁可枉杀一千,不可使一人落网!他现在宁可将陈如列为嫌疑人,也不能再让关晓宁看见她。
苏逸清见李漱白不语,心中更火了,可他还没开口,就听李漱白说了句“老苏,我可能有麻烦了。”
“知道就好!如果不是看宁宁病成这样,我一定打掉你的牙!”苏逸清道。
李漱白摇摇头,却没说下去。
“不管怎样,等宁宁醒来,我就带她去看病。你要是想一起去,你就去,要是你不去,那你就去上你的班。当初我答应你放手,可不是让宁宁变成这个样子的。”苏逸清道。
可是,李漱白心里的疑问根本没有解开的线索,他走出病房,把陈如叫过来。
陈如料到李漱白会继续追问昨晚的事,却依旧是之前告诉苏逸清的那样,说自己是半夜醒来发现关晓宁倒在楼梯下面,根本没有丝毫的改变。
“宁宁突然这个样子,她平时接触的人又没多少,如果你不能说出实情,我会找别人调查的,到时候会有什么样的结果,你自己心里最好有个数。”李漱白道,“还有,等会我派人直接送你回沈家,你以后不用过来帮忙了。”说着,他伸出手从陈如手里把家里的钥匙要了回来。
陈如不愿就这样离开李漱白家里,她没想到李漱白这么快就把她列为了嫌疑人。
糟了,要是把钥匙给了他,她就再也不能回去李家了,那样的话,万一,万一那瓶药被搜出来——
在李漱白的逼视下,陈如颤抖着手,将钥匙取下来给了他。
也许,也许就像家璐说的一样,即便是福尔摩斯来了,也不可能知道那瓶钙片其实就是这些日子关晓宁误服的药物。
陈如这么一想,心中安定了许多,将钥匙交给李漱白的同时,道:“李市长,您要是需要帮忙——”
“你先走吧!”李漱白道。
陈如看着他,转身离开。
等关晓宁醒来,李漱白就给她办好了出院手续,而苏逸清也已经联系了一位知名的精神科专家,买好了前往上海的机票,准备带着关晓宁前去治病。
前往上海的路途,是苏逸清和李漱白一起陪着去的,可是,在关晓宁住院后,李漱白便将她彻底交托给苏逸清,自己立刻返回江城去调查家里的事。
虽然李漱白很想要陪着她检查治疗,可是,如果不能回去家里查清楚她所说的那些关于沈家璐的事,怎么帮助她治疗呢?万事皆有因,她现在的症状,已经完全超出了失去孩子带来的痛苦。
尽管李漱白和苏逸清想办法隐瞒关晓宁的真实情况,可苏家还是知道了关晓宁生病的事。
宋雅兰一个电话打给李漱白,狠狠地骂了他一通,质问他怎么没有照顾好她女儿。
“当初,我过来照顾宁宁,你们两个就不让我留,宁宁不懂事,难道你也不懂事吗?那么大的事,被你们当成儿戏!”岳母在电话里骂着,李漱白一言不发。
宋雅兰生气,一直在生气。如果李漱白母亲也没有过去照顾关晓宁,那她倒还平静一些,至少说明在女儿女婿的眼里,两个母亲是一样的地位,没有轻重之分。可是,当她得知大姑子关玉琴去给关晓宁做饭陪关晓宁的时候,宋雅兰气的不行。从她嫁进关家,关玉琴就对她横挑鼻子竖挑眼的,怎么都看她不顺眼,可没想到,在女儿怀孕这么重大的事情上,竟然是关玉琴跑去当娘家人伺候了。甚至,宋雅兰还听说李漱白帮忙把关玉琴的女婿调进了市财政局,真是的,什么好事都让关玉琴抢了去。
怒火,在得知女儿流产之后,在宋雅兰的胸中燃烧的更猛烈,宋雅兰险些就要杀到江城去质问关玉琴,既然答应了照顾,为什么会出现流产的事?
“宁宁呢?你让她接电话,她的手机总打不通。”宋雅兰发完火,对李漱白道。
关晓宁前去上海治病的事,只有李漱白和苏逸清以及邱仲时等几个贴心的人知道。
于是,丈母娘这么问了,李漱白只好骗她说关晓宁去找朋友逛街了,没想到丈母娘一听,道:“你们到底怎么回事?不懂得流产之后要好好休息的吗?到处乱跑,身体出问题了怎么办?还当医生,自己连这个都搞不清楚!”
让丈母娘这样骂自己几句,总比她去骂关晓宁,然后让关晓宁伤心的要好吧!李漱白心想。
应付丈母娘很容易,可是,要调查出关晓宁的事就不容易了。
李漱白回到家中,他想不通,关晓宁为什么要说沈家璐在家里?还有红裙子——
对了,红裙子!他要去找找,看家里是不是真有那件衣服。
于是,李漱白开始在家里的衣柜里到处找一件红色的裙子。
然而,他没有找到一件红裙子,却发现衣柜里挂着不少似曾相识的衣服。他取下来看着,关晓宁从来都没有穿过那样的衣服,也没有买过,因为衣服都是很贵的名牌,关晓宁穿衣服没有那么贵的。
刹那间,一道电光划过李漱白的大脑!
沈家璐,这些都是沈家璐的东西。
他猛然间想起来,最近一段时间,家里的确莫名其妙出现了一些他似曾相识的物品,比如沈家璐用过的杯子和毛巾等等。沈家璐的风格,总是那么特立独行,和他和关晓宁完全不同。
为什么会这个样子?如果说在沈家放着这些,他可以理解,他认为那是岳父岳母为了纪念沈家璐而不忍丢弃她的物品,可现在,在他的新家里,这些东西又出现了,那么,只有一个人会这样做,就是陈如。陈如是家里的保姆,她可以从沈家将这些东西拿回来,并且在他和关晓宁不注意的时候统统摆放好。
陈如!如果不是陈如搞的鬼,还能是谁?
他一拳砸在衣柜门上,心中充满了对自己痛恨。
当初,关晓宁不想让陈如过来家里,他没有听,结果,结果陈如在他家里又放沈家璐的物品。
不是他想要遗忘沈家璐,他只是想重新开始一段新生活,可为什么他连这个都做不到?
他静静坐在更衣室的凳子上,盯着自己眼前的沈家璐的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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