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
清夜如辉,寂静的走廊洒下一段细碎斑驳的月色。
年轻男子步履闲适,提着的杏色灯笼随着他的步伐而轻轻晃动。仿佛被寒风给冻住了,他双手笼在袖子里,荡悠悠往学舍里边走。
后边传来一声声细弱的猫叫声。
年轻人嘟囔着,“也不知道是谁放这些猫进来,整夜鬼叫的,连个觉也睡不舒畅。”
而他没发现的是,就在埋怨的时候,他的影子后边忽然多了一抹黑色,仿佛藏匿在他的衣角里。
静悄悄的,令人毛骨悚然。
就在他转身要过了拐角的时候,后脖颈忽然袭来一阵凉意。
黑暗里的眼睛露出几分阴冷。
“呵,等你多时了。”
那背对着的年轻人忽然说了这一句话。
紧接着一大片腥臭迎面扑来。
“哗啦啦——”
一盆狗血从头淋到尾。
“哈哈哈,笨蛋,知道小爷厉害了吧!”沈安站在草丛里,一手捧着铁面盆,一手叉腰作泼妇状,“叫你本事,弄得小爷好几天没睡过一场好觉!”
这时候哪里还不明白对方设下了圈套,黑衣人伸手抹干净了眼睛的血迹,双手成爪往沈安这嘴贱的家伙抓去。
沈安暗道来了,小爷多年苦练的绝技终于有机会露面了!
只见他抡起了面盆,往半空甩了几下,整个盆子就像一团飞速旋转的黑影,猛然朝黑衣人飞掷而去!
黑衣人下意识想翻身躲过,暗地里的李墨用石子击中了他的小腿。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沈安骚包抚了抚鬓发,“发射完毕。”
只听见巨大的“哐当”一声,黑衣人脑门与铁面盆亲密接触。
半空晃了几下,白眼一翻,晕过去了。
“啧,真是不禁打,小爷还没真正出手呢。”沈安得意洋洋昂着脖子。
躲在另一边的季惧立马跳出来,将黑衣五花大绑捆了起来。
在这场请君入瓮的计划,四人的角色分工很明确,孟南微引诱,沈安扰乱敌方阵脚,李墨担起对敌的重任,而季惧负责收尾。
只是没想到沈安这一招这么绝,生生把人给磕晕下去了,就没李墨什么事了。
孟南微偏头对着某处说道,“怎么还不走,打算围观你同伴如何被尸解吗?”
沈安警惕瞪大了眼,立马捡起来被凸出一个块状的面盆,凶残扫视四周,“居然还有同伙?在哪?小爷一屎盆子扣死他!”
树影轻轻摇曳,发出细细的呜咽之声。
孟南微伸手摸了摸炸毛的小沈子,“乖,敌人已经被你吓跑了,快把凶器收起来。”
他双眼亮晶晶盯着她,“老大,我这招是不是打遍天下无敌手啊?”
不甘心被忽视的季惧挤到了孟南微的面前,指了指被绑得面目全非的黑衣人,邀功道,“看我这手好结,解上一天都费劲!”
李墨觉得自己也要刷出几分存在感,于是很坚定地说,“这个人来头不小。”
沈安不满用手肘撞了撞基友的肚子,“废话,人家那杀手来着,能来头小吗?”
李墨认真道,“像养鸡哥就不是。”
“……”
最终黑衣人由李墨一把扛回了宿舍。
“把他衣服扒了。”孟南微戴上了手套,风轻云淡吩咐道。
歪坐在椅子里的沈安立马跳出来,“在国子监如此神圣之地,老大你想行什么禽兽之事?”
孟南微斜了他一眼。
这家伙的属性不是猥琐吗?
果然,下一刻,沈安红光满面地道,“那什么,蜡烛皮鞭的,需要我准备准备吗?还有,我能围观吗?”最后一句话说得小心翼翼的。
“不需要,给我准备一把锋利的匕首就行。”
沈安罕见沉默了片刻,扭扭捏捏来了一句,“那什么,奸尸有点太重口。”
“……”
一炷香之后。
“好痛!”
“好痛啊!”
“痛死了!”
季惧不堪魔音骚扰,痛苦捂住了耳朵,“沈安你消停一下会死啊!”
对方无辜望着他,“你不觉得老大很残忍吗?虽然没搁在我身上,但我真觉得痛!”
季惧下意识看向孟南微。
昏暗的油灯下,年轻男子正专注削着黑衣人后边的皮肉,手起刀落的干脆样子叫人看了都有点发寒。
老大上辈子真的不是屠户出身的吗?
众人心里想着。
就连大块头强神经的李墨都不由默默站离孟南微远些。
“找到了。”
孟南微从里边取出了一个小巧的东西,而黑衣人早就被痛晕过去了。
三人赶紧围过来看,躺在手套里的是一颗绿色的珠子,透着翡翠般的色泽,上边还绘有些奇怪的图案。
好奇宝宝沈安发问,“怎么有人把这珠子嵌到人的身体里边去?就不怕人疼死吗?还有,这颗珠子又有什么用?”
孟南微脱下手套,走到书柜前,在最下方的一格熟练拿出一本厚厚的书籍。
“这本书详细记载了六国的风土人情。”
如今天下六分,各自的疆土分别伫立这燕国、平国、武国、宇国,以及神秘的天照国跟大幽国。
她一边解释着一边迅速翻开到最后边,“你们看,这便是大幽国,位于天下极北,盛行巫术,迷信神权。”
季惧仔细看了看那珠子,忽然惊叫道,“大幽皇室的傀儡死士?!”
众人均是惊诧看着他。
他连忙低下头,掩饰般指了指珠子上的图案,“这纹路跟我之前在某本书看过的一模一样,当时书上说的是死士的标志,所以我才猜测。”
孟南微的手指不动声色按住了纸张。
说谎。
这种属于死士的特殊标志,哪怕是本国的民众都难以得知。饶是她,也是在灵山拜师学艺的时候机缘巧合下知道。
季惧既然说自己从小在市井长大,又怎么能接触到这样的信息?
但现在显然不是问话的好时机,所以她故作不在意掠过了他的话,对方明显轻轻呼了一口气。
李墨抱着胸站着,眼神灼灼看着孟南微,“只是,让我更好奇的是,你怎么知道对方会盯上你?”
孟南微掸了掸书面,“还记得我叫你们去打探那些失踪学生的身份吗?”她嘴角露出一丝讽刺的笑意,“这些人有些是高门子弟,更多是寒门学子,而他们共同特征在于——拒绝了左派的招揽。”
平国权贵泾渭分明,一边是世家大族掌控的左派,一边是出身平民草根的右派。
右派因为先天不足的缘故,在朝廷上一直被打压的地步,到现在的文盛六十八年,右派一党已经摇摇欲坠,仿佛伸出一根手指头都能被扳倒似的。
“近年来右派青黄不接,没有新血注入,我想,左派肯定做了不少的动作。”
国子监是出仕做官的唯一途径,但很多特权却由高门权贵掌控,依附于右派或者无派别的新生最容易成为靶子,尤其孟南微这样拔尖的院魁首,自然首当其冲。
“至于这其中为什么会有大幽国的手笔……”孟南微面色平静看向窗外。
昔日平国那万国来朝的景象多么震撼,不少人以为它能千秋鼎盛,永世不衰。但也就几百年的时间,一个大国被诸侯啃噬鲸吞,迅速衍出了燕、宇、武等国。
平国成了备受嘲笑的“旧主”,可谓是落毛凤凰不如鸡。
就在这种苟延残喘的状况下,居然还跟来路不明的大幽国勾在一起……她是该说这些豪贵的心眼大呢,还是不怕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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