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云姬乱国之后,辽皇耶律璟几乎不近女色。契丹,女真,渤海,奚国,每年多少美女送进宫中,他却从不正眼相看。身边始终只有糟糠之妻皇后萧氏一人。
萧皇后生于南京,出生时云气馥郁,满室馨香。故闺名月里朵。南京处于燕云十六州的燕州,本是中原故土,多为汉人聚居。萧氏自幼受汉人文化薰陶,举止端庄、温文尔雅。耶律璟还是寿安王时,便聘她为妃。即便是痴迷云姬之时,他也不曾有过遗弃糟糠之心。
萧皇后居住的永兴宫与主人的性子一样,文静温婉。耶律璟每每心情烦郁都会来此小坐。耶律屋质被宣进永兴宫觐见之时,耶律璟正斜靠在软榻上休息。皇后与内侍古里随侍在侧。他面前的御案上水酒、瓜果、火炙,品种繁多。酒樽满了又空,耶律璟脸上已经有几分薄醺。没有半点病态。他见到耶律屋质便招呼他一同上前饮酒食肉。“这几日的奏疏,你都看过了?”
“回陛下的话,臣一一阅过。”耶律屋质只是接过耶律璟赏赐的醇酒,却并不饮用。
耶律璟端起酒樽,一饮而尽。“说说。”
“朝臣上疏大多针对宁王殿下,一半主张赏,一半主张罚。”
“南大王院呢?枢密院呢?”耶律璟用手捏了一块肉丢进嘴里,古里赶紧递上白绢。
“卫王与雅里斯大人均未上疏。”
耶律璟闻言眉峰一挑。如此良机耶律宗真竟然没有落井下石,还真是叫他意外。“那西南面呢?宁王有什么动静?”
“宁王殿下连日让人递了三道折子。”
“三道?”耶律璟似笑非笑。似乎早已料到耶律贤不会被动挨打。
“一份折子递到南面大王院,催的是赈灾银两和守军。另一份交南枢密院,是为已故云州刺史周必昌请功。至于第三份——”
见耶律屋质语气迟疑,耶律璟顿时来了兴趣,坐直身子问道:“最后一份如何?”
“回禀陛下,最后一道折子甚为蹊跷。宁王殿下派人直送宣徽南院,要求在云州敕建宁王府。”
耶律璟闻言沉默了一瞬,随即拍案大笑。惊动了一直坐在一边静静看书的萧皇后。
“有意思。”耶律璟笑道:“明扆自小对金银财帛就不上心。封藩妫州的时候,朕下旨要为他兴建宁王府,他死活不答应,说是大兴土木劳民伤财。让朕干脆赐他一顶宫帐,让他逐草而居,做一回名副其实的契丹王爷。最后还是皇后说服他,将城中一座旧府邸重新修缮了事。这次是怎么了?生了一场大病就转了性子?竟然也会跟朕讨封赏了。西南五州大旱,又遭了匪患,他不是一向心疼百姓,以民之忧而忧么?眼下云州民不聊生,他却在此时要求朝廷为他大兴府第,难道不怕招致民怨吗?”耶律璟口中句句责怪,面上却没有半分嗔怪的意思。似乎十分乐见耶律贤如此顺俗的转变。
古里与耶律屋质都敏锐地体察到圣意,但笑不语。倒是一直没有出声的萧皇后放下手中书册淡淡一笑,道:“皇上,依臣妾看明扆是长大了。”自先皇遇刺,耶律璟登基,耶律贤一直被养在永兴宫萧皇后膝下。萧皇后自己没有嫡出的子嗣,一直把耶律贤当成亲生儿子一般对待。
耶律璟闻言果然将目光转向萧皇后。
“封藩妫州之时他不到十七,还是个孩子。如今长大了,总要成家立业。皇上封赏他做了西南面招讨使,节制五个州郡,是给他立业的机会。古人说‘先成家后立业’。明扆在云州总得先有个落脚地方,不然又何以为家呢?”
耶律璟笑道:“皇后这话是提醒朕该给明扆身边添个人了。”
“皇上是一国之君,忧心的是军国大事。儿女情长的小事自然该由臣妾来为皇上分忧。”萧皇后句句端庄得体。
“皇后心中已有人选?”耶律璟问。
“臣妾看中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明扆心里有谁。”
见耶律璟沉思不语,耶律屋质道:“我听说宁王殿下赴任云州之时身边带了一名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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