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玦听见那一阵声响,下意识地侧身一闪,便见眼前一道弧光闪过,一把惨白的骨刀直直的插在他刚才的位置上。
他扫了四周一眼,却没有发现这把骨刀的主人。
娑罗笑道:“看来我们已经被发现了。”
他话音刚落,四面已挂起阵阵阴风,一团团在黑暗中模糊不清的雾气渐渐涌起,不断发出窸窸窣窣的古怪声响。与此同时,他们脚下的土地亮□□点金光,这更刺激了四周迷雾的涌动,开始张狂如潮水般席卷向天。
飓风卷起,有一团团雾气从他们面前那些巨大的骸骨当中流出,与四面的浓雾混合在一起,逐渐在天幕之间凝聚成了一团团状极诡异的妖魔身躯。
进入归墟之所以需要地图,是因为归墟内的空间受到这些神魔亡魂的力量影响交错重叠,只要走错一步就有可能踏入深渊,所以归墟的地图除了摒弃一切扰乱视线的多余阵法,指出了一条通往血海的正确道路之外,还特别标注出了一座无可逃避之阵。
这座无可逃避之阵并非谁人所布下,它由无数神魔的亡魂所凝聚,每当有活人的气息踏入归墟便会出现,追逐入侵者的脚步将他们吞噬,只有整座归墟之中所有的活人气息尽数消失,或者被他们所同化与归墟融为一体,这座天然的阵法才会偃旗息鼓。
此刻四面的雾气内已经隐隐有魔气产生,殷玦自然不欲多留,道:“正位,天乾,逆星斗之位而行。”他所复述的是在那张归墟地图上所见过的内容,将地图重新绘制在绢帛上之后他也仔细看过几次,这条通往血海的路他是绝对不会记错。
不过真正的归墟地图上总有什么东西似乎是他所无法看透的,所以他说完话后并没有动,而是在等娑罗先走。
娑罗对他笑了笑,那名一直走在前的天鹰卫脚下的步伐便做出了改变,顺着星斗逆位一步步前进,一直等它走出二三十步远,四面魔气聚拢,娑罗与殷玦才不得不挪动脚步。
此刻整片天幕都已经被浓郁的魔气掩盖,地面卷起滚滚烟尘,数不清的神魔躯壳在魔气之中纠缠虬结,朝地面涌来。
这些神魔的怨气被镇压在归墟万年之久,一旦出现便如海啸般暴烈可怖,它们同等于归墟,无法被击溃也无法被打散,只要被其所吞噬,就会真正与归墟化为一体,成为这些神魔亡魂的一部分。
除了这可怖的亡魂潮水之外,四面土地当中也窸窸窣窣地爬出无数甲虫般的东西,密密麻麻地朝他们扑来。
在殷玦眼中,这些甲虫身上都虚浮着一些朦胧不清的魂魄,应该都是低等神魔亡魂所化,它们虽然无法对殷玦造成一丝一毫的伤害,却能不停地阻挡他的脚步,为天边不断涌来的怨气拉近一丝距离。
娑罗手一翻,有十几颗黑色珍珠般的石子落地。
石子落在甲虫当中,立刻化作十几个古怪的人形——殷玦已经无法将这些东西称作人。
这些人形浑身□□干瘦,肤色惨白,皮肤上全是针线缝补的痕迹,并且诡异地生着七八条手臂,如蜈蚣般在地面爬行,它们的脸上没有五官,只有一张生满了獠牙的嘴,一张口便吐出瓢泼般的黄绿色液体,粘稠如丝线般缠住满地甲虫,不停发出腐蚀血肉的滋滋声。
殷玦看的恶心,这些东西也是炼魂之术的产物,名为傀。
与魂壳的不同的是,一具傀必须由十几名修行者的血肉骨骼皮肤拼凑而成,并且主魂三魂七魄缺失,没有思想理智,只受制造者的控制,除了口吐液体吞噬血肉之外不会做任何事。
没想到娑罗手里居然有这么多傀,傀的出现一下抑制住了满地甲虫,浮于甲虫上的魂魄纷纷飞入天幕间的怨气之潮当中,令本就漫无边际的怨气之潮变得更加庞大,气息更加强大可怖,几乎撑破了天幕。
就在这时,与怨气之潮相接的天幕突然猛地一震,裂开一条深黑的缝隙。
……
……
龙神的幻影冲破了幻阵的屏障,直接毁掉了大半座阵法,之后便与段清宁一起消失的无影无踪。
崩溃的幻阵直接冲破了生路与死路之间的隔阂,昊天神宗与碧落海的弟子还未来得及庆幸幻阵崩塌,迎面而来的便是被殷玦他们所惊动的怨气之潮。
“怨气之潮……这里才是正路。”司空霄虽然闭着眼睛,但早就已经察觉到了四周的变化。
他们出现的位置恰巧就在怨气之潮背后,漫天的飓风近乎要把他们刮入潮水当中,叶摘星叹道:“我们走错一步,就险些让其他人捷足先登,幸好现在还来得及……苏禾、碧秋,列阵!”
他们手里的真正的归墟地图上有关于怨气之潮的记载,叶摘星也对怨气之潮早有准备,他们无法让怨气之潮消失,却能阻挡怨气之潮的脚步。
阵法交在叶摘星与碧落海弟子手中,司空霄已经默不作声地走了出去。
虽然此刻空气中气息杂乱不堪,但司空霄还是敏锐的察觉到了娑罗手下的傀们所散发而出的冲天浊气。
在怨气之潮的阻挡之下,司空霄并未与娑罗还有殷玦正面接触,他只是能察觉到有魔修在这附近,他微微睁开眼睛,他虽然看不见傀,但就在他睁眼的一刹那,所有的傀仍然像是被万剑穿心般分裂成数十段尸块,里面青黑色的液体哗啦一下洒落一地。
“昊天神宗的人……司空霄到了。”手上的傀突然尽数被毁,娑罗立刻想到了司空霄的那双眼睛,“我们先走,就让他们替我们阻一阻怨气之潮吧。”
他说完,伸手一抛又扔出十几只相貌可怖的傀,让它们迎着怨气之潮而去,自己踩着步伐迅速地朝血海的方向行去。
……
……
白骨堆积而成的堡垒内阴寒一片,四面皆堆满了漆黑巨大的石块支撑着外部的白骨,石块内镶嵌着数不清的巨兽骸骨,无数蓝盈盈的火焰在空气中上下沉浮,照亮了堡垒正中心一座巨大的神像。
巨大的神像雕刻的是一名年轻将领,双目之下又生双目,浑身铠甲,下身盘着一条巨大的蛇尾,也不知是神是魔。
段清宁被那一股神秘的力量拉进这里之后看见的便是这样的一幅景象。
他站在那座巨大的神像面前,神像正用那一双没有瞳仁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看的他不禁感到背后有些发凉。
与此同时,他也找到了一路上一直跟随着他的那阵古怪歌声,歌声的源头就在神像的面前。
在神像面前,有一方白骨做成的架子,在架子上摆放着一根惨白的骨笛,正有悠悠歌声不断地从骨笛之中传出。
诡异的骨笛发出一阵诱人的歌声,仿佛在引诱他拿起骨笛。
“轰!”他犹豫之间,身后的堡垒突然传来一阵剧烈地颤动。
……是龙神,龙神还没有放弃追逐。
虽然刚才那股力量暂时把他拉进了这座古怪的堡垒内,但看样子在龙神的冲击之下堡垒也坚持不了多久,他若不想办法离开堡垒,很快就会被闯入此处的龙神瓮中捉鳖。
巨响过后,惊寂的力量突然在他的体内燃烧起来,似乎在不停的呼唤他去拿走那支骨笛。
骨笛所发出的歌声开始雀跃地迎合惊寂,段清宁头脑一热,下意识地伸手把骨笛拿了起来。
就在他把骨笛拿走的一瞬间,时间仿佛停顿了一瞬。
紧跟着便是一阵地动山摇。
他面前的神像突然动了。
巨大的神像突然慢慢地挺起身子,震的堡垒天穹落下大块的灰土尘埃。
段清宁手中的骨笛发出一阵阵嗡鸣,巨大的神像周身不断发出微弱的红光,随着红光变得越来越亮,神像逐渐也变得越来越小,最后神像在半空中化作一人大小,居高临下地看着段清宁。
神像举起了它僵硬的手,在空中一划。
四面墙壁上的四副巨大骸骨突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地生长出血肉皮毛,展开两对巨大的肉翼,猛然从石壁上跳了下来。
“谨遵魔主暹陛下吩咐,惊扰坟冢安眠者皆不得活着离开此处。”神像浮于半空,突然一字一顿道。
他话音刚落,那四只巨大的不知名异兽便朝段清宁扑来!
魔族的修行方法与凡人又有所不同,凭感知段清宁分辨不出这几只异兽的境界,只能感受到从他们身上不断涌来的扑鼻魔气,其中蕴含的人间七情六欲与恶念复杂的令人作呕。
他反手一剑便削在一头异兽腹下,饶是这把铁剑锋利无双,与异兽接触时竟然撩起一阵火花与刺耳的金器相交之声。
这些是什么东西?段清宁伤不了它们,便只能不停躲避它们的攻势,企图寻找它们的弱点。
半空中的神像一直冷眼旁观着下方的一切,见异兽与段清宁纠缠,出声道:“将将军大人的骨笛抢回来!”
他话一说完,那些异兽的动作立刻变了,身形也突然从庞大笨重而逐渐变得纤细,到最后他们的手已经与常人一般大小,劈手便想来抢夺段清宁手中的骨笛。
神像下令之后,这些异兽似乎有些投鼠忌器,一心只想抢走段清宁的骨笛,一开始猛烈的攻势也逐渐弱化,让段清宁得以喘息。从拿起骨笛开始,那支骨笛便一直牢牢地握在他手中,不知为何他竟然无法抛下这支骨笛,现在见神像对骨笛如此重视,段清宁更不可能将骨笛抛下。
在熟悉了这些异兽有些畏缩的攻击之后,段清宁在他们之间的穿梭已经变得游刃有余,随着时间的推移,神像变得有些暴躁起来。
堡垒之外龙神的攻击仍然时不时地传入他们的耳中,堡垒的石壁一阵摇摇欲坠,眼看支持不了多久。
神像终于忍不住发出一声长啸,四面石壁顿时射出成千上万道鲜红的血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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