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会以为,叶七七会乖乖地跟着卫斯年回去,以后不会再和他们这些人有交集,谁知道却口口声声说要给出一番“高见”。
在场的人中,其实没有几个人想真正的和卫家交恶。
一则卫家确实是忠君爱国之家,但凡有点良心的世家之人,都念着卫家一门热血沙场的情谊;二则卫家如今风雨飘摇,此时明目张胆地在这里落井下石,对这些自诩天之骄子的人来说,实在有失风度。
所以,除非是真的因为政治分歧,否则他们根本没想过和卫斯年起冲突。
也是为了这个,虽然叶七七根本不是他们一个圈子里的人,但是看在卫家的面子上,大部分人还是没有过多为难的。
然而,大家谁也没想到,这人是上官家请的,这难题也是上官家出的——这还真是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不知道这上官家究竟意欲何为。
上官婉自然是有他们的打算的。
原本,这次相邀,就和她哥哥上官天商量过,上次的事情毕竟是上官家有过在先,这次就是怕卫斯年不来,才下帖子给叶七七,也算是顺带卖个好,让叶七七一下子跨入贵族圈,为他们卫家多多结交人脉。
原本,在上官婉心里,是对卫斯年充满了歉意和内疚的,因为毕竟是自己为了家族前景,为了氏族荣耀,最终放弃了青梅竹马的卫斯年,选择了三皇子。
所以,她一心想为卫斯年做些什么,好让自己心里好受一点。
可是,当卫斯年和叶七七并排过来和她打招呼的那一刻,她突然觉得有些什么东西改变了!
在上官婉的想象中,那次卫斯年伤心失落而去,在他们原本婚约定好的日子里,随意选择了一个七品小官的嫡女为妻。那样的女子,她见多了,大多唯唯诺诺、小气拘谨,完全不是什么上的了台面的人物。
也因此,她对卫斯年最终的婚事,内心中是充满了同情和歉疚的。
可是,她怎么也想不到,那位叶家小姐,居然是这般容貌出彩的女子!
不,用女子敏锐的眼光来讲,她的容貌还不及叶七七!
那一言一行中散发的气势,那举手投足间的自信,站在如明月清风的卫斯年身边,也盖不住她身上的光彩。
就在那一刻,上官婉的心狠狠的往下沉去——她不知道为什么,心里那股失落怎么也挥之不去。明明是不应该去做任何为难叶七七的事情的,可是这话一冲出口,就再也收不回来了!
上官天略有不满得看了自家妹妹一眼,不明白她葫芦里卖了什么药,明明这次就是想再次交好卫家,现在却弄得像要反目成仇似的,连忙机警得接下叶七七的话茬,俊朗的脸上带着看似真诚的笑意说道:“卫少夫人所言及是!妹妹少不更事,出言莽撞,还望卫公子和卫少夫人海涵!若有高见,我等都洗耳恭听,愿闻其详。”
可惜这话说得再怎么漂亮,也挽不回刚刚卫斯年那一番话带来的效应。
叶七七身姿笔挺地坐在自己的席位上,绝美的小脸上带着如百合花般纯洁的表情,只是眼中的一抹严肃认真,让人不容回避:“在说什么高见之前,七七只想问上官公子一句:这些餐点若是这次宴会吃不完,你们明天还会继续吃吗?”
叶七七问的认真,好像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问了一个多么愚蠢又多么侮辱人的问题!
上官家是什么家世?百年积累,期间出过五位宰辅,三位天下首富,二十多人官拜正三品以上高官。这样的人家会第二天吃昨晚上客人吃剩下的饭菜?!这不是侮辱人是什么?!
这下就连上官天脸上的笑意也挂不太住了,略略沉下脸色:“自然不会!”
“那你们会作何处理呢?”叶七七仿佛根本没有察觉到周围人越来越嫌弃的眼神,继续发问。
“自然是倒掉。”上官天保持着该有的风度,实在对这个话题早已台不耐烦,只觉得鸡同鸭讲!
没有见识的女人果然没有见识!实在不该为妹妹趟这个浑水,倒显的自己也俗不可耐起来。
叶七七却突然站了起来,身姿挺拔,如一株青松,柔婉中带着坚毅,一字一顿道:“七七不会什么大道理,却也知道这是乱世,在燕京之外,庙堂之远的地方,多的是饿殍遍野,青山埋骨。七七没有什么大本事,管不了天,管不了地,唯一能管住的只有自己!所以我不想浪费每一粒粮食,浪费那些面朝黄土背朝天的人毕生的努力。诚然如我夫君所说,我可以家去,回自己家中吃,可是这里的食物就要浪费了,这不是我所想看到的!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我不懂什么大道理,只知道尽自己所能,尊重每一个人的劳动果实,让那些生活在底层的人在这乱世少受一份压迫,让我赵国子民更加兴盛!这便是我所能做的。”
我管不了天,管不了地,唯一能管住的只有自己!
多么朴实无华的话语,却让在场所有的天之骄子都为之动容和脸红!
他们夸夸其谈那么多,却不及叶七七一个小小的举动!
若所有人都能以自身为戒律,管好自身,那么又何愁天下不兴盛?!
顿时,所有人看叶七七的目光又变得不一样起来。
然而,她还没完。
不过顿了几秒,叶七七轻步走到席位前面,冲着卫斯年的方向遥遥一礼,刚刚字字坚毅的声音再次变得温婉糯软:“当然,若七七真有什么高见,那也是夫君经常在我耳边教导的话罢了。”
卫斯年刚刚还沉静在叶七七的话语里深思,此刻却突然听到她给自己扣了一定大帽子,还没想清楚自己到底说过什么话,就听到叶七七清凉的声音在夜风中散开。
“夫君曾说过,若是君主能做到这十条,国家可安矣!”
“君人者,诚能见可欲,则思知足以自戒,将有所作,则思知止以安人,念高危则思谦冲而自牧,惧满溢则思江海下而百川,乐盘游则思三驱以为度,忧懈怠则思慎始而敬终,虑壅蔽则思虚心以纳下,想谗邪则思正身以黜恶,恩所加则思无因喜以谬赏,罚所及则思无以怒而滥刑。总此十思,宏兹九德,简能而任之,择善而从之。则智者尽其谋,勇者竭其力,仁者播其惠,信者效其忠。文武争驰,君臣无事,可以尽豫游之乐,可以养松乔之寿,鸣琴垂拱,不言而化。”
声音缓缓飘落,众人无法回神!
圣人之言,莫过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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