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汪县丞和马主簿,段文瑞立即回转,“大人,那两个人都上路了。”
顾谦仍在慢条斯理的品茶,见他进来,把手中的茶碗放下,笑道,“是不是觉得我的做法很奇怪?”
段文瑞一怔,讪讪道,“大人自有大人的道理,只是卑职参不透罢了。”
“汪俊去北乡不为别的,肯定是为了当日的炸窑案,不过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与其担心他查出什么,不如彻底断了他的后路。”
“大人的意思是?”
“东乡薛家的二老爷与萧知府同是严党中人,两家的关系一向亲厚,不过我近日得到了一个消息,萧知府与薛二老爷同时盯上了一个位置。”
“什么?”段文瑞吃了一惊,道:“薛家二老爷可是吏部侍郎,那可是正三品的官,他怎么会和萧知府看中同一个位置?”
“薛侍郎位高权重,可是他也有姻亲要照顾。”顾谦微微一笑,道:“比起同年来,姻亲才是同气连枝的一家人。”
“那萧知府能乐意?”听了顾谦的话,段文瑞反应过来了。
“所以咱们要在这件事上做做文章。”
看到顾谦胸有成竹的样子,段文瑞的心里闪过一丝兴奋,他微微凑近了些,恭谨道,“但凭大人吩咐。”
两个人如此这般的说了一通,段文瑞领命而去,顾谦目送他离去,又在心底将计划盘算了一遍,确定没有遗漏之后,才将顾小九招来,对他说明日与自己一起下西乡。
“西乡?”顾小九诧异地瞠大了眼,“老爷,您不是决定去东乡吗?”
“左脸让人扇了一巴掌不算,难道你还让老爷我再送上右脸给人家打?”顾谦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道,“准备准备,明日跟老爷我一起去西乡收粮。”
“那东乡怎么办?”
“有文瑞在呢,不必担心。”
留下顾泰看家,顾谦带着顾小九及一队差役赴西乡收粮去了。
雷击案就发生在西乡,里正又因为想巴结汪县丞而得罪过顾谦,听说顾谦亲自带队下来收粮,哪敢怠慢,不等顾谦动手,就拿着地亩册子跑去收粮了。
“大人,那老小子都被您吓破胆了。”顾小九给顾谦送上一碗茶水,笑嘻嘻道。
“既然他肯卖力气,那咱们就躲个清闲吧。”顾谦敲了敲手里装风雅的折扇,一派悠闲。
主仆两个闲适了,跟来的差役们却苦了脸,收粮可是一年中的大事,直接关系着他们小金库的进项,如今里正越俎代庖收了粮,他们下乡的好处可就全没了。
经过顾泰的科普,顾谦自然知道这些差役们心里的小九九,不过急不得,这些人还要再压压性子才能放出去,是以也不管他们,继续坐在树荫下,吹着小风喝着小茶,天色将晚,也不提回城的事。
“大人,依照西乡的进度,最晚后天这粮食就收齐了,老爷金尊玉贵,怎能住在乡下这简陋地方。”领头的差役小心地试探道。
“整天在城里拘着,本老爷早就腻了,再说钱粮一事关乎国家大计,老爷我定当亲自押解入库才是。”
顾谦一脸义正言辞,就是不肯走。
西乡收粮任务并不多,可捞的油水有限,尤其顾谦整天在收粮的场子上盯着,他们也不敢做手脚,如果与县太爷混熟了,还能同流合污一下,可是自从顾谦到任后,清江的麻烦是一场接一场,底下人还真没有和县太爷深入交流的机会。
摸不清顾谦的脾气,哪个敢轻易伸爪子?
差役们一阵长吁短叹,再不赶紧捞几把,这一年中最好的时节就要过去了。对他们的心事顾谦是心知肚明,不过他没打算给这些差役们鱼肉乡里的机会,越深入乡村,就越了解普通农户佃户生活的艰难,虽说在钱粮上抽成是心照不宣的规矩,不过顾谦可不想让他们总惦记着无辜的老百姓。
随着收粮的快速进行,顾谦的脸色越来越和煦,差役们的脸色却越来越青黑,等押解着这一车队的粮食回到清江,他们是真想制造些事端给大老爷看看了。
“这几天辛苦大家了。”顾谦站在衙门里的高台上,笑着对随他返回的差役们说道,“西乡贫苦,这一路你们也没少受罪,老爷我呢,也不想落个刻薄属下的名声,所以还得给你们指一条捷径。”
“什么捷径?”满腹牢骚的差役们立时竖起了耳朵。
“目前西乡收粮数目已经完成,南乡和北乡却毫无动静,据段典史回报,目前东乡的薛家已经同意按量交粮了。”顾谦见差役们一脸的不敢置信,笑道,“你们不会不知道薛家交粮的数量占据清江钱粮总数多少份额吧?”
“几乎要占据了五成之数啊!”有老成点的差役惊呼道。
“听说明日就是薛家交粮的日子,段典史那边的人手好像不太够。”顾谦话音刚落,就见差役们兴奋道,“大老爷,小的们愿意去东乡帮四老爷收粮!”
“大老爷,小的们即刻动身,绝不敢耽误衙门的大事!”
差役们不能不兴奋,顾谦的暗示太明显了,薛家明天交粮,那可是千载难逢的发财机会啊!虽然不是人人都能沾手,但是依照衙门的规矩,凡是到现场维持秩序的,绝对是见者有份。
“既然大家对公务如此热心,本官也不拦着,厨下已经熬了两锅肉菜,大家吃饱了就赶紧上路吧,段典史那里还等着人用呢!”
“是,谢大老爷关怀!”
当下,差役们跑到院子里,拿了大碗盛了大锅菜狼吞虎咽起来,等他们吃饱喝足,不用顾谦催,就踩着夕阳的脚步,连夜出城奔东乡去了。
“都走了?”顾谦正在后院用膳,听着小九的汇报,嘴角轻轻勾了起来。
“哪里是走啊,真是恨不得跑得比兔子还快呢!”小九笑嘻嘻道。
“看来,东乡有人要头疼了。”顾谦眯眼笑了笑,继续拿起筷子用膳。
此时,在东乡那重重宅院中,管理着薛家庶务的四老爷噌一下子站了起来,他满脸惊怒,死死地盯着趴在地上喘气的小厮,“消息可确切?”
“千真万确,小的亲眼看到一队差役往东乡疾步奔来。”
“都是谁的人?”
“领头的小的见过,正是以前汪二老爷上门拜访时带的手下。”
“你能确定他是汪俊的人?”四老爷的眉头皱了起来。
“能确定,汪俊离衙前曾请他在汇贤楼喝过酒。”
听了这样的回报,薛四老爷的拳头狠狠地捏了起来,“姓汪的,简直是欺人太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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