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刚开始,当李胜弦从柳嘉熙的口中得知,她亲爱的未婚夫先生,她从小就很亲近也很信赖的严准欧巴,其实是一位同性恋,而且有着固定的爱人时,李胜弦其实是有些拒绝相信的。
毕竟,他从一个直男的视角看过去,总觉得严准外形俊朗举止大方,不像啊……
当然了,这也不排除因为他自己不是同性恋,所以无法感知到他们那个群体的特殊雷达。
旅行到最后时,李胜弦问,可不可以不结婚,为什么一定要结婚。
即便知道那是假的,即便知道柳嘉熙的真心。
也还是为她的户口簿配偶一栏会写上别人的名字,而觉得不安,更觉得不爽。
而柳嘉熙只是目光沉了沉,又笑了笑。
李胜弦能够看出,在他那样的要求之后,柳嘉熙勾起来的唇角又开始变得勉强,她微垂着头,用从耳后滑出来的头发遮挡面目表情,她抿着唇,不说话,她的十指扣入手心,指关节凸了起来,整个人都显得紧绷。
“对不起,是我想错了。”
她忽然间就开始道歉,她像是想通了什么事情,又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你不要等我,别等了。”
李胜弦被吓了一跳,他赶紧上前一步,把女孩抱进怀中,搂得死紧。他一叠声地道歉说: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太自私了,没能理解你现在的处境……”
明明不是他的错,明明他也是受害人之一。
可是柳嘉熙刚才的话语,却更加地伤害到他,他害怕,所以他宁愿当个傻瓜,也当个瞎子,什么都不管不顾,什么都不介意就好了。
“李胜弦……”
柳嘉熙从他的怀里抬起头来,看着他脸上的慌张与急切,忽然很想哭,心脏也猛地抽痛。
她越发地觉得,自己或许干了件蠢事。
坚强或者懦弱,依赖或者守候,她应该从下定决心时,便按着那一条路走下去的,她不该回来,也不该贪恋这个人的温度。
可是,怎么办呢,她已经又开始变得软弱了。
她靠在李胜弦的怀中,犹豫着回搂了他的后背。她把头埋在他的怀中,没有把拒绝的话再说下去,只是咬着牙,紧咬着牙,那动作太过用力,以至于几分钟之后,她居然自己的口腔中尝到一丝血腥。
两个人开着车,快要到达首尔市内时,柳嘉熙接到了电话。
电话那头的人,或许说话很急,柳嘉熙从把电话接起来之后,便只是嗯嗯嗯地低声回应。然后,当车子又走过两个空空荡荡的人行道,柳嘉熙转头冲李胜弦说:
“我要去一个地方,到市内就放你下次,你自己打车回公司可以吗?”
虽然开车的人是李胜弦,但车主是柳嘉熙,而且看她接了电话之后的样子,似乎挺急的,所以甚至都开始赶人。
李胜弦瞄她一眼,提快了车速到:“去哪儿,我送你过去。”
他把油门狠狠地踩了下去,窗外的风景飞速流逝着,似乎在证实着他毫不动摇的行动力。
后来,柳嘉熙想过无数遍,如果早知道后来会发生什么事情,她会不会让李胜弦送她过去,会不会那么信任他,信任到没有警觉,更没有怀疑。
她想过很多遍,但也得不出一个答案。
因为后来的她知道了,发生了就是发生了,伤害了就是伤害了。
再去想如果,再去追究是谁的错,都已经毫无意义了。
错过了,就是错过了,而已。
那天,她接到的是严准的电话。他的语气很急,问她有没有回到首尔,问她能不能立马赶过去。她并不知道具体是出了什么样的事情,但她知道,这一年以来,她所重新认识并熟悉起来的严准,并不是那样毛躁的人。
所以她一点犹豫都没有,便往那边赶了过去。
“车子开去地下车库里挺着就行,钥匙交给服务生,我待会儿出来就开走。”
她急着往餐厅里走去,也知道李胜弦要赶回公司,说不定经纪人都已经帮他订好一个小时后飞日本的飞机。她以为他们的沟通已经够了,他知道她要做的事情有很多,而他是愿意谅解的。
所以她只是这样简单地交代了一句,便打开车门走了。
柳嘉熙没想到的是,严准居然是找她去民政局登记。
“不用真的登记,我知道你和蔚山那边的老古董还没完全谈妥,但没关系,我们去里面转一圈,待一会儿再出来,就好了。”
严准握着柳嘉熙的肩头,又把她推回了停车场,推到了他的车上。
“为什么?”
系好安全带之后,她转过头来问他。
倒不是抗拒或是反感这件事,毕竟在蔚山的那些老家伙提出这个无理的要求过后,她就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发出去的大红喜帖,就是她的妥协,而既然已经妥协,她也不会再矫情地推拒什么。
只是,为什么是今天呢。
“我和他分手了,今天。”
即便在说着这样的话,严准依旧把车开得很稳,如同他的语气和面目表情一样。
柳嘉熙愣了愣,在思绪整理清楚前,便已经脱口而出道:“为什么?”
那问题逗得严准笑出声来,他诧异地转过头来,提高了声音反问道:
“你问我为什么?”
是啊,这有什么好问的呢。
他们两都知道,现在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他们两也都知道,凭他们自己的力量,没办法重新扶起来一个三禾。他们两一起站到蔚山柳氏的宗主祠堂里时,就已经默认接受结婚,接受两个人都被写进柳家族谱中,以后如果有小孩全部归为柳氏这件事。他们两知道要做的事有很多,却不知道这条路到底要走多远,会不会顺畅,会不会功败垂成。
所以,有什么好问的呢,不分手的话,难道就能尽到爱人的义务么。
严准没有再亲口说出的这些话,又让柳嘉熙开始不安了。她越来越觉得,自己把李胜弦也拖入了一个泥沼当中。她当时很想他,她这一年来都过得不好,她很脆弱,所以她居然产生了那样疯狂而又自私的想法,她想要让李胜弦等着她,她天真地期盼着,或许明天或许明年,或许过不了多久,就能把这一切的烂摊子都收拾掉。然后那时候,她还是她,李胜弦所爱着的她。
她是那样自私,以至于,明明已经没什么希望,她却还不想放手。
她用爱绑着爱着的人。
“你别告诉我,你又去找你的小男朋友了。”
严准瞄了柳嘉熙一眼,眉头都皱得可以夹死苍蝇了。
柳嘉熙没有说话,她转头望窗外的天,自己也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
事已至此,就只能她和李胜弦两个人纠缠到死了,这就是他们爱上彼此的代价,她谴责自己,但她想要相信他。
那一天,严准载着柳嘉熙,两个人去区政府的办事大厅里坐下,要了两张表格装模作样地填着。坐了大概十多分钟,他们携手从建筑物里出来。
“抱歉,忍一下。”
严准忽然就抱住了她,两个人在人们来来往往的视线当中,拥吻着。
“至于么,你跟他说清楚不就得了。”
回到车上,柳嘉熙就开始用矿泉水漱口,她瞪着驾驶座上的男人,恨不得用目光把他刺个对穿。
“你不懂,他不是我说分开,就会乖乖退开的人。”
严准耸耸肩,也抽出张纸巾来擦着双唇。
“我们两认识的时候,他差点一枪把我给崩了。我被你爸叫回来给你当保姆时,他差点用铁链子把我栓在公寓里。”
柳嘉熙惊得一口水都吞了下去。
“有点变态……”
严准笑着摸摸女孩的头,又轻叹口气道:
“其实有的时候,我也不知道他到底是爱我,还是只是习惯了身边有我,所以产生了强烈的占有欲。去年我们出事的时候,他连夜赶过来,说要帮我,可是他居然也提出条件,让我跟他走,把这边的一切都放下。”
俊秀的男人把眉头紧锁,一向深邃的双眸中,第一次大面积地涌现出伤感的情绪。
“我爸被人陷害到了牢里,我妈一个人守在家里,他却只是想带我走,这样的爱,我承受不起。”
那天,柳嘉熙和严准,从民政局里出来后,有人遮掩着面目进去询问,问刚才的一对情侣是否已经登记,被严准收买过的工作人员点点头,回答得十分肯定。
后来他们接吻,后来他们开车离开,都一直有车在跟着。
第二天,柳嘉熙才想起来,她的车还停在昨天去见严准时的餐厅外面。她没什么空,就随意叫了个人过去拿车,一周以后,再次坐进车里的她才发现,副驾驶座下面有一盒药,大概是什么时候从她包里滑下去的。
那是一盒避孕药,她曾经打开,把药片都剥了出来,含进了嘴中。
可是一瞬间,她产生了某些疯狂的想法。
于是她用指头压着自己的喉咙,吐得眼泪都坠落不停,然后把药盒扔回了包里面,后来更是把它忘得彻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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