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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窗外北风呼啸刮得窗棂呼呼作响低沉凄厉的声音听上去只如厉鬼的哭号又如嫠妇的悲语今日是腊月十六既望之日正是月华最美之时皎洁的月光如流水般倾斜在被白雪覆盖的院子中更添了几分幽寂之美银辉映衬着雪夜两相洁白的光华映得整个庭院只如白昼一般院中那棵在寒风之中早已落进了叶子的杨树也在北风的肆虐下不断发出一阵阵无助的呜咽可不论它怎样求饶那狂躁的北风都沒有丝毫想要停下來的样子只是一个劲儿地抽打着它光溜溜的枝干随风摇摆的影子被月光投射到窗上鬼魅的样子像极了地狱中前來索命的魑魅魍魉
满室黑暗中躺在火炕上的沐佑柠突然睁开了眼睛一双黑曜石般的眸子在被月光照得蒙蒙亮的夜色中滴溜溜地转了一圈后扭头看了看屋内那尊即便是在夜里也依旧兢兢业业的滴漏想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可这夜色再怎么有月光照射也依旧不足以让人看清远处的物件沐佑柠无奈地叹了口气习惯性地等着更夫打更的声音可她侧耳等了许久之后发现街上除了几声骏马的嘶鸣外再别无其他的声响真真儿的是万籁俱寂
躺在她身边的耶律拓重重地吐了口气嘴里嘀嘀咕咕地不知念叨着什么梦话手脚乱舞地翻了个身沐佑柠这才想起來自己已经不是在燕京之中了而是在契丹的王都盛京契丹人的王都又怎会有汉人的更夫呢
沐佑柠摇头苦笑一声动作轻柔掀开身上狐裘被子坐了起來她坐起身后就着洒进屋内的月光回头看了一眼身边正在酣眠的耶律拓确定自己的动作沒有吵到耶律拓后沐佑柠悄悄地舒了一口气伸出用两根手指小心翼翼地拎起盖在两人身上的狐裘被子将耶律拓盖了个严严实实然后翻身下床为自己倒了杯茶
沐佑柠捧着已经有些凉意的茶水披着耶律拓的貂裘领披风静静地坐在屋内外面狂风呼啸白雪纷飞冷气不断地顺着窗户缝隙跑进屋内窗上树影婆娑鬼魅一般的影子让她想起了幼时奶娘曾给她讲过的山魈的精怪故事说來也怪从前每到这般风雪天若是想起这山魈的故事她总会吓得六神无主可如今不知是怎么了听着耶律拓在风雪声中发出的安稳的呼吸声她只觉得内心一片祥和
正当沐佑柠坐在屋内独坐时外面突然传來了奴才们的喊声:“兀纳罕马厩里的马都绑住了吗”
“绑住了”一个声音粗犷的男人的声音从远处顺着寒风飘过來“赫目你不是在天青海看着战马群吗怎么回來了”
“别提了那群女真人趁着风雪夜打过來了伤了不少兄弟呢我是回來找阿什纳统领商量对策的”
……
两个人的声音在呼啸的风声中渐渐飘远了听了他们的话后沐佑柠才突然记起到契丹如今正与好像正与女真族开战雪原与中原不同北燕正是遍地金黄的九月在契丹已经飘起了大雪她嫁到盛京的这几个月來便是日日飘雪鹅毛般的雪花从灰白色的天空中洋洋洒洒地飘落温度也随着雪花的飘落而越來越冷直至呵气成冰据说盛京一年之中有一般的日子都是被埋在雪中的那持续了整个冬天的大雪只有到了來年五月才会完全化尽而每到这样的风雪夜便是长白山脚下的女真与契丹两族交战正酣的时刻
算时间如今北燕正是年关底下家家户户都开始筹备过年的年货了各式各样的庙会早集正是一年中最为热闹的时刻而每年这时候也是钦国府与寒阙天最为欢腾的一段日子人人脸上都洋溢着欢喜的笑容身上穿着整齐的新衣
沐佑柠放下手中已经完全失了热气的茶轻轻叹了口气如此算來她好像也已经來到盛京有三月之久了刚嫁过來时她还以为与太后娘娘约定的五月之期将会难熬过去可沒想到不知不觉间便已经过了一季而她也只剩下两个月的时间去考虑那件事了谁生谁死只在一念之间
想到这儿沐佑柠低头露出了一个讥讽的笑容熟门熟路地伸手从案几下面摸出了一把匕首柔和的月光照在锋利的匕首上被匕首渗出的杀气浸了个冰凉
沐佑柠举着匕首一步步走到睡得正酣的耶律拓的床边她轻轻坐到他身侧望着他那张熟睡的脸在夜色中悄悄红了眼眶沐佑柠伸出另一只空闲着的手缓缓拂过耶律拓那张即便是熟睡也依旧称得上风流无双的脸一滴晶莹的泪水顺着她光洁的脸颊滑落在那床价格不菲的狐裘被子上泛着潮气的泪珠把被子蓬松的狐毛砸得陷了下去
沐佑柠深吸一口气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狠狠地拭干脸上的泪水双手紧紧地攥住匕首向着熟睡中的耶律拓刺了过去……
眼见着那把闪着寒光的匕首就要刺进耶律拓的心脏了沐佑柠却在离耶律拓还有一寸的地方停了下來她颤抖着一双手哆哆嗦嗦地紧紧攥着泛着杀意的匕首怎么用力也刺不进去末了她无助地叹了口气垂下了握着匕首的手俯身凑到耶律拓面前低头轻吻一下他紧抿着的薄唇她太过紧张了沒有注意到当她吻上那两瓣薄唇时本该睡熟的耶律拓悄悄弯了嘴角
吻过之后沐佑柠直起了身子望着面前睡得满脸恬淡的男子嫣然一笑可虽是笑着眼中却有泪水泛滥满室月光中沐佑柠又重新举起了那把淬了毒的匕首只是这次匕首的利刃却是冲着她自己的沐佑柠望着匕首泛着冷光的利刃上反射出的自己的脸只觉得一颗提了许久的心终于安定了下來她缓缓闭上眼睛泪水从她眼中滚滚流下沐佑柠叹了口气只轻声说了句“对不起”便朝着自己的心口的位置刺了下來
只是她闭着眼睛等了一会后却沒有等到预想之中的那股锥心的疼痛她有些不敢相信地皱皱眉慢慢睁开了眼睛一睁开眼睛她就看到耶律拓正满脸怒气地看着自己一双骨骼分明的手攥住了停在她胸口的匕首殷红的血液顺着耶律拓的手腕与虎口一滴滴地流到身上盖着的狐裘被子上不一会儿便把赤色的被子染成了黑色
沐佑柠心里一惊:“原來耶律拓早就醒了而自己方才所做的一切他也是全都知道可是为何他即便是知道自己要杀了他还要装睡呢可若是装睡又为何会在自己将要自尽时出手呢”
“柠儿你是想将我这双手毁了吗”正当沐佑柠陷入思考之时耶律拓突然开口说话了
听了耶律拓忍着痛意的话后沐佑柠连忙放开了抓着匕首的手满脸焦急地扯过耶律拓的手就着朦朦胧胧的月光为他查看伤口:“你这是做什么怎么这么傻将匕首打掉不就好了为何要用手來抓呢疼不疼嗯等着别动”沐佑柠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光着脚跑到梳妆台旁拿过药箱手忙脚乱地扯过绷带为耶律拓包扎起伤口
耶律拓木着一张脸任沐佑柠毛手毛脚地为自己包扎伤口末了他重重叹了口气:“为何要停手”
沐佑柠一愣正在为耶律拓上药的手动作一滞装作听不懂的样子含糊其辞地回答道:“我沒有停手啊若不是你抓了我的匕首此刻就不该是这般地步了”
“我不是说这件事我问的是你方才为何会在将匕首刺进我的心口之前停手”耶律拓实在是看不过沐佑柠包扎的技术将手抽回來开始自己为自己上药
沐佑柠低垂着头看着耶律拓驾轻就熟地包扎伤口的动作一边不帮他递东西过去一边又在大脑里迅速思索着借口:“我……我……我不过是突然改变主意罢了杀了你我能有什么好处沒准儿还要给陪葬呢”
“那你为何又要自杀”耶律拓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盯着沐佑柠“柠儿你为何要自杀是不是……有何难处”
“能有什么难处”沐佑柠心虚地别过了头“我不过是想早些脱离你罢了能有何难处若真是较起真儿來那我最大难处就是嫁给了你”
“柠儿我竟不知嫁给我会让你如此难以忍受甚至是不惜用自裁的方式來脱离我”耶律拓低头苦笑一声眼眶微微泛红“只是你为何要这样做呢我倒宁愿你杀了我而不是用这种伤害自己的方式來让我心痛”
听了耶律拓的话后沐佑柠一度想要落下泪來她下意识地咬住自己的嘴唇狠下心冷声道:“我怎样做与你何干我是生是死又与你何干耶律拓你给我滚”
“柠儿……”耶律拓皱皱眉还想说什么
“滚”沐佑柠一把推开他声嘶力竭地嚷道“你听到沒有我让你滚”
“好我滚”耶律拓隐忍地点点头抢过沐佑柠手中的匕首披上自己的披风大步流星地走出了屋子随着他开门的动作如锋刃般尖利的寒风立刻趁机吹了进來沐佑柠呆呆地坐在空无一人的屋内闻着杯子上的血腥气暗暗打了个哆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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