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良久,常初心听杨灏冷嗤了一声,“你这样得到又有什么意思?医者仁心,常初心,你……”
常初心闻言冷笑道,“你又有什么资格笑我?”
杨灏道:“我不知道该笑你,还是可怜你。 ”
她恼怒的瞪了杨灏一眼,见他偏过头去,不再看她,也不说话,她哼了一声,也一动不动,只挑衅的看着赵蛮,等着他的决断。
她想,或许赵蛮正想着她话语里的真实性,他或许会去应天府找蓝老爷子试一试,还是想着威逼她呢?
她常初心从来都是吃软不吃硬的,逼急了,她做点手脚,两败俱伤!
她胡思乱想的想着,突然赵蛮打破了沉默。
“呵!”
他莫名的笑了一声,垂着头目色柔和的看着余淼淼,手指收紧。
她竟然连两天都等不及。
赵蛮不怀疑常初心说的,他贴着她的脉搏微弱的像是随时要停止。
他根本不敢去试,不敢不顾一切的带她去应天府,他怕她熬不到……
他曾经想过,他必然会走在她前面,他以为这辈子他也能将她留在身边陪伴自己,哪里知道,竟然就到了现在的地步。
他经历过大大小小的挫折,每一次他都不屈的走过来了,风里来,雨里去,他披荆斩棘,无所畏惧,此时却有些不知所措。
常初心看到那黑曜石一般的眸子里,幽深专注疼惜……
她心中沉重的想,他要是用这样的眼神,哪怕是看她一眼,她就什么都不要了。
常初心看得有些出神,见赵蛮突然狠狠的搂住余淼淼,他把头埋在她肩膀后面,脸贴着她的脖子。
常初心不知道,也看不见的角落里,赵蛮是第一次这么狼狈,眼泪无声的滑进余淼淼的衣衫里。
他用力蹭了蹭,他再怎么撒娇,余淼淼也无动于衷,不再理他了。
赵蛮心如刀割,淼淼当他死了,还笑着跟他说,“各走各的路。”
可见,她对他失望了。
赵蛮自小就知道男儿有泪不轻弹,可他控制不住自己,他不是痛苦,也不是悲伤,只是懊恼。
他对自己无比的懊恼,他憎恶自己,他若能竭尽自己所能想到的保护她,也不至于让她连活下去都成了问题。他若让她满意,她断不会说出那样的话来,她不止一次想要离开他……
可是,他不想放手,他这辈子都不会放她走!
赵蛮恨恨的想着,他张开嘴,咬住了余淼淼的脖颈,用力一啜,他多么希望她能够用力地推开他,冲着他喊,“疼。”
她那么怕疼,他碰她一下,她都止不住的嚷疼,可现在除了呼呼的风声,天地间都静悄悄的。
像是只有他一个人。
当然,不止是他一个人。
赵蛮又在余淼淼脖子上蹭了蹭,再次抬起头来,眼眸里的红血丝更甚,他看着常初心,面上已经恢复了平静,声无波澜地道:“救好她,我什么都答应你,救不活,一起下地狱。”
常初心闻言先是一愣,随后定定的看了赵蛮一会,“你的身心?”
“我没有心,我有的都能给你。”赵蛮唇角勾起一抹冷讽。
常初心突然大笑起来,笑着笑着,眼泪都出来了。
这男人在她这里总是理直气壮,是料定了她放不下,料定了她一定会顾及他么?都这个时候了,他还在她这里讲条件,真是认不清楚形势。
不过,说到底,也是她自己给了赵蛮伤害她的机会和权利,她若无心,谁又能伤得了她呢。
听到他说什么都答应,她完全没有想象中梦想成真的喜悦,只有无尽的悲凉。
想当初,她自己为赵蛮甘愿容颜尽毁,现在他为了余淼淼,身体都许出来了。谁说赵蛮冷心冷情,无心无情,真真是可笑!
她终于止住笑,抬手用手指抹掉了眼角也不知道这是笑出来的,还是哭出来的泪珠。
“如何?”赵蛮面上没有半点的表情,只是跟她谈交易而已。
常初心深呼吸了几口气,觉得空气清冷的像刀子,喉头冷得发疼,她看着赵蛮怀中面色苍白又虚弱的余淼淼,道:“成交。你先把她休掉,别耍花样,我要是治疗得不彻底……”
赵蛮冷冷的看向她,她继续道:“现在是你求我。”
赵蛮吐出一个字:“好。”
见他答应了,常初心才道:“你们现在没有关系了,将她放在地上。”
赵蛮轻轻地将余淼淼放下来了,顺手抚了抚她被风吹得散碎的发丝。
常初心却记得那双手举刀杀人的样子来,无数的画面在她眼前交错,最后定格在他为别的女人轻拢发丝的手上。
“你不怕我会做什么手脚么?”常初心终于忍不住问道。
“没有必要。”赵蛮说着,抬起头来了。
常初心冷笑了一声,心道,没必要是什么意?是觉得她没有必要这么做?还是觉得她要考虑这样的后果?鱼死网破,一起下地狱,所以她这样的聪明人不会如此?
她不再说话了,取下了随身带着的竹箱子,从里面取出一只荷包。
“退后一步。”
赵蛮退后了一步。
……
“余淼淼。”常初心叫醒余淼淼,说真心话,看见她这虚弱无神的样子,她心中不可避免的升起一股愉悦来。她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又心平气和的打量余淼淼,心里并不觉得自己比她差什么。
余淼淼缓缓地睁开眼睛,疲惫包裹着她,她好累,眼皮像是有千斤重,她茫茫然看向面前容貌放大的女人,听她理直气壮地道:"余淼淼,你听好了,赵蛮为了救你,将他自己给了我,他把你休掉了,以后他是我的郎君,跟你再无半点关系,你离他远一点,记清楚了吗?"
余淼淼的眼睛赫然瞪大,意识一点一点的回笼。
赵蛮欣喜的凑过来,刚喊了一声,"淼淼......"
常初心即刻便一针扎下去,余淼淼嘴巴都来不及张开,又悠悠的闭上了双眼,昏死过去。
"你!"赵蛮虽怒,却也到底没说什么,他就像是被掐住了七寸的蛇。他暗暗安慰自己,一切等淼淼好起来再说,总有算账的时候,女人难缠起来,疯了一样,他是真的切实的体会到了。
常初心哼了一声,他只让她救命,可没说不许做别的,她就是要给余淼淼和赵蛮添堵,她特特的弄醒余淼淼,就是要光明正大地将她早就想说的话告诉余淼淼,她不在乎是不是自欺欺人。
"退后!"她冲那个男人发号施令,他不得不后退,她心里滋味难明。
眼角的余光见杨灏往前了两步,俨然也一副对余淼淼十分关切的样子,她讥诮道:"你又跟着凑什么热闹?这跟你有什么关系?难不成,你也想为了余淼淼献身?"
把杨灏气的面上涨红,到底没有跟常初心辩驳什么,他心里怎么也想不明白,这女人究竟图什么呢?
……
直到常初心离开,余淼淼也没有再睁开眼睛。
太阳要出来的时候,常初心带了自己的竹箱子,不负责任的走了。
“她的身体虚耗太过,毒性扩散快,我只能暂时控制毒性蔓延,最多也就能够控制这两天时间,剩下的你自己想办法,她要是死了的话,不用特意通知我。”
她就这么走了,别的什么话也没有说。
赵蛮哪里顾得上她,她说的不管真假,赵蛮此时也当作真的。他抱着余淼淼迅速的上了早就准备好的马车。
汴京冬末的清晨,还带了肃杀之气,马蹄声在青石板路上发出急促的声响,朝着东城门而去,没入朦胧的雾色里,消失不见了。
远处的晨曦里,青城寨方向人影绰绰,不是昔日汴京城的繁华喧嚣,却是悲怆又血腥的杀戮。那隐约的杀伐声响,听久了,也不再如最初那般让人惶惶不可终日。
杨灏回头望了望,踌躇了一会,往常初心的方向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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