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鲁基乌斯坐在椅子上奋笔疾书，凯伊姆无所事事地站着。
“呐，鲁基乌斯。”
“什么事？”
“这些年，你是怎么过来的？”
“我被贵族捡到，过着舒适的生活……你是这么想的吧？”
“当然了。”
鲁基乌斯放下钢笔，自嘲地笑了：“在这里生活，一点也不开心。从小就是平民的人，突然要适应贵族的生活，这需要很大的努力。不过，和在牢狱里讨生活比起来，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不用在意我的感受，直接把事实说出来。”
“奈菲尔卿让我接受了近乎严苛的训练，礼法政治历史……”
上次在宅邸深处见到的奈菲尔卿，看上去多少有些疯癫，凯伊姆无法想象他将鲁基乌斯培养得如此出色。
“所以你就很害怕奈菲尔卿么？”
“大概吧……”鲁基乌斯的脸色十分阴沉。从那眼神中可以看出，他经受过的训练远比嘴上说的严苛。
突然，凯伊姆感到窗外有一种违和感。
“鲁基乌斯！”
在叫声响起的同时，几个人撞破窗户跃入房间。这时候，凯伊姆已经拔出匕首，警戒着那些入侵者。对方有五个人，其中最强壮的男人向前踏出一步。
“我们的同伴怎么样了？”
（发动奇袭时，居然还和我们说话，真是个不入流的家伙）凯伊姆不屑地想到。
“如果你是想问白天那些鼠辈，他们已经沉入黄土了。”鲁基乌斯拔出剑来，说道。
“混蛋！小的们，动手！”入侵者涌了上来。
一个男人当先冲了上来，凯伊姆用左手握着的匕首格挡住他的剑，然后用右手上的匕首刺中其腹部。接着横向滑了一下，鲜血喷涌而出。
“喝！”
凯伊姆迅速转过身来，两把匕首交错在前方，挡住了从背后袭来的剑刃。接着顺势挥动匕首，在对方闪避的时候拉开了距离。
“鲁基乌斯！”
另一边，鲁基乌斯艰难地抵挡着两名敌人的攻击，凯伊姆间不容发地靠了过去。后者也配合着他的动作，两人背靠背地面对敌人。
“你的剑术如何？”
“还算能看。”鲁基乌斯无畏地笑了。
（既然如此，应付这些敌人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你的背后就交给我了。”
“这可真让人放心。”
两个人同时冲了出去。
眼前的男人采取守势，艰难地抵挡着凯伊姆的攻击。
“可恶，这跟说好的不一样。明明那个女保镖不在，按理说这份工作应该很轻松啊。”男人抱怨着。
（特意看准了西斯狄娜不在的时间攻过来吗）
“等你活下来再后悔吧。”面对砍过来的短刀，凯伊姆并未闪躲，而是用一把匕首将之格挡，并且趁机抓住了对方的破绽，一击割开了他的喉咙。
战斗中，需要的不仅仅是技术，还有经验与胆识。大多数人不习惯与双持武器者交手，凯伊姆使用两把匕首的正是为了占据这个优势。
“唔……啊！”那个男人手捂脖子倒在地上，不停地痉挛着。
这时候，鲁基乌斯也消灭了一个敌人，再次和凯伊姆背靠着站在一起。
“喂，赶快进来帮忙！”剩下的两个敌人朝外面喊叫着，但是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你这混蛋！”这时候，外面传来一声怒吼，但是很快就变成了悲鸣。
“你们这些卑劣之徒，居然敢踏足鲁基乌斯大人的宅邸，简直是死不足惜。”西斯狄娜低沉的声音传来进来。
“喔，她回来了。”
“这家伙好像心情很不好啊。”
“她平常很冷静的。”鲁基乌斯苦笑道。
“可恶，外面至少还有五个人啊！为什么谁都没有来？！”袭击者的声音中已经带上了一丝恐惧。
“他们也要自己的事情要忙吧。比起那个，你还是先关心一下自己吧。”
“开什么玩笑！”袭击者咬牙切齿地瞪着凯伊姆，不过他刚抬起剑就被凯伊姆踹倒了。同一时间，鲁基乌斯也向他面对的敌人杀了过去。虽然没有任何言语上的沟通，但是他们的配合毫无空隙。
很快，房间里再次安静下来。
“鲁基乌斯，没事吧。”
“啊，我这边也搞定了。”
敌人似乎并没有第二波的攻势，西斯狄娜在外面和最后的对手缠斗着。
“这家伙干得不错嘛。”凯伊姆说道。
“西斯狄娜一直都在苦练剑术。就算放到近卫骑士团，也很少有人能够赢她呢。”
“接下来，这些家伙要怎么处理呢？”凯伊姆看了看四周，墙壁上满是血迹，地上倒着五具尸体，呛人的血腥味弥漫在空气中。
“让佣人来收拾吧。”
“一段时间内，都要和这股腥气为伴了啊。”
“那也没办法。”鲁基乌斯耸了耸肩，笑道：“幸好能和凯伊姆并肩战斗。”
（我也是）这句话徘徊在凯伊姆的嘴边，却始终出不了口。
突然，一个身影出现在后面。
“鲁基乌斯！！！”
“唔……”袭击者突然扑了过来，一剑刺中了鲁基乌斯的后背。
凯伊姆越过鲁基乌斯，一下割开了对方的喉咙，让他毫无悬念地离开了这个世界。
“喂，鲁基乌斯！”凯伊姆俯下身来，检查鲁基乌斯的伤势。幸运的是，伤口不算太深，但会带来相当程度的疼痛。
“鲁基乌斯大人！”西斯狄娜冲过来抱住鲁基乌斯，她满脸愤怒地瞪着凯伊姆：“你这个保镖是怎么当的！”
“别这样……没有给那个人致命一击，是我大意了，不要怪凯伊姆。”鲁基乌斯的表情因痛苦而扭曲着。
“请不要动，我马上为您包扎。凯伊姆先生，麻烦您让佣人把急救箱拿过来。”
（这家伙看起来很慌乱啊，她似乎对鲁基乌斯有着非同一般的感情）或许是因为见惯了生死，凯伊姆到这个时候还有闲心想一些不相干的事情。
“我现在就去。”凯伊姆走出房间，找来了佣人。
急救处理结束后，鲁基乌斯马上站了起来。
“你不要紧吗？”
“啊，我可不会因为这种程度的伤势倒下。”话虽如此，鲁基乌斯每踏出一步，脸上都显露出相当痛苦的表情。
“西斯狄娜，防疫局那边的准备怎么样了？”
“明天就能整顿好。”
“防疫局？”听到这里，凯伊姆挑起了眉毛。
“啊，没错。防疫局的实战部队，是我方主力。”
“真亏了你能说服库格尔呢。”
“知道了羽化病人在治愈院的遭遇后，他就主动向我请战了。”
（原来如此，作为羽狩被蒙在鼓里的耻辱，再加上父亲被害的仇恨，这些足以让库格尔对执政公挥剑了。或许菲奥奈也会参加政变）
“西斯狄娜，对刺客的指使者有什么眉目吗？”鲁基乌斯朝西斯狄娜问道。
“目前还没找到，对方似乎是经过了几层中间人来雇佣这些家伙的。”
“这样啊，那咱们只好小心点，不要被暗算了。”鲁基乌斯的头上不断流出汗水，显然是在忍耐着剧烈的疼痛。
“你伤成这样，还要去发动武装政变吗？”凯伊姆问道。
“当然了。时间拖得越久，对我们越不利。”
“可我觉得你这种状态根本无法指挥作战。”
“请您住口。”西斯狄娜用锐利的眼神盯着凯伊姆，说道：“您既然不打算参加这次行动，就请不要多嘴了。”
“我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凯伊姆耸了耸肩。
“即便如此，所有的事情也应该由鲁基乌斯大人来决定。即便鲁基乌斯大人命令我去死，我也不会苟活。您有我这种觉悟吗？”
“人类在被逼到绝境的时候，总会选择容易赴死的道路，因为他们想要尽快从痛苦之中解脱。你现在的想法，和打算逃跑的娼妇没有什么区别。”凯伊姆淡淡地说道。
“我不会要求您参加政变。相对的，希望您不要在那里对别人的做法说三道四。”
（真奇怪，她现在这样，只是在盲从而已。身为副官，应该根据情况适当地对主上进行建言吧？然而，鲁基乌斯大概是不会退让的吧）
“明白了，我不会再多说什么。”
“感谢您的理解。”西斯狄娜面无表情地说道。
突然，一个铃声打破了原本紧张的气氛。
“呃？！”鲁基乌斯猛地颤抖了一下。
“鲁基乌斯大人……怎么办？”
“我必须要去。”鲁基乌斯站了起来。
“可，可是……”西斯狄娜欲言又止。
“是奈菲尔卿在叫你吗？”凯伊姆问道。
“哎？！”西斯狄娜大惊失色。
“你知道了啊。”鲁基乌斯倒是很淡定。
“差不多该告诉我了吧，你和奈菲尔卿究竟是什么关系。”
“也是啊。既然你已经知道我是阿伊姆了，现在也没必要再瞒着这件事。不过呢，等我回来再慢慢跟你说吧。”鲁基乌斯微笑了一下，然后步履蹒跚地走向宅邸深处。
回来的时候，鲁基乌斯看上去更加憔悴了。他瘫坐在沙发上，将西斯狄娜递来的水一口喝干。然后缓缓地说了起来：“就像先前告诉你的那样，大崩落结束后，我被奈菲尔卿捡了回来。刚开始，我很感激自己的幸运。不过，这个念头很快就破灭了。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奈菲尔卿就用鲁基乌斯这个名字来称呼我。到后来我才知道，他似乎是在大崩落中失去了最疼爱的儿子。然后奈菲尔卿自己也发疯了，还把我当成鲁基乌斯。”
“真是乱来。”凯伊姆还记得，在奈菲尔房间中挂着的肖像画上，有着真正的鲁基乌斯，那个人和他印象中的阿伊姆完全是两种不同的长相。即便如此，奈菲尔居然还是相信阿伊姆就是鲁基乌斯。
“跟一个疯子是没有道理可讲的，我无数次说过自己不是鲁基乌斯。然而，回应而来的只有拳头。他常常会向我怒吼，问我‘为什么要装成别人’。”
西斯狄娜的脸上满是悲痛，仿佛是亲身经历了这一切。
“在没日没夜的殴打下，我终于明白了过来。如果不成为鲁基乌斯，暴力便不会停止。于是我努力让自己变成鲁基乌斯。谈吐举止发色，以及各方面的习惯……从精神错乱的奈菲尔卿那里总结出鲁基乌斯生前的模样，然后一点点地模仿着。当然，这需要很多时间。在持续不断的殴打下，我这张脸都变形了。”鲁基乌斯自嘲地笑道：“说不定，奈菲尔卿就是想用拳头把我整成鲁基乌斯的模样。那个铃声，对我来说就是代表着殴打即将开始的信号。因为不知道它什么时候会响，所以晚上也睡不好觉。”
（实在是太过悲惨了，突如其来地就要去做另外一个人，这是怎样的心情呢……不，我稍微能够理解一点。在那个名为娼馆的世界里，想要生存就必须改变自己。虽然无法确切地体会鲁基乌斯的感受，但我也有类似的经历）凯伊姆
鲁基乌斯继续说道：“奈菲尔卿告诉我，要在长大之后打垮吉尔巴鲁特。”
“执政公么。”
“啊，没错。奈菲尔卿做执政公的时候，在和吉尔巴鲁特的政治斗争中败下阵来，被逼退隐了。于是，这个复仇的任务就落到了我的头上。为了能够让我成为一名优秀的政治家，他安排了近乎严苛的训练。一旦有哪个要求做不到，等待我的就是一顿老拳。‘连这种事情都做不到，怎么能打败父亲的敌人？’他是这么说的。”
“鲁基乌斯大人，请您不要再说了。”西斯狄娜的声音中充斥着恳求的意味。
但是，鲁基乌斯仍然说了下去：“不久后，我作为贵族进入王城，处理政务。在此期间，我注意到了执政公和这个国家的**有着重大关联。于是我开始收集情报，然后得出大崩落可能是由执政公引起的这个结论。”
“原来如此。”凯伊姆点了点头。
“也就是说，将我的亲人和朋友尽数杀害，又让我不得不舍弃自己身份的灾难，全部是由执政公引起的。”
“所以，打倒执政公就成了你自己的意志么。”
“没错。”鲁基乌斯疲惫地叹了一口气。
（虽然我也经历了相当悲惨的人生，但是阿伊姆也强不到哪去啊）
“你也相当辛苦呢。”
“抱歉，和你说了些无聊的事情，忘掉它吧。”
“不……”这不可能会忘得掉。
“凯伊姆。”鲁基乌斯和凯伊姆对视着说道。
“干嘛？”
“等这场骚动结束后，我想找个机会和你畅谈一番。无论你是否参加政变，我这份心意都不会改变。”
“啊。我会陪着你，直到那个时候。”打倒执政公以后，鲁基乌斯还能剩下些什么呢？一想到这里，凯伊姆就不由得对他心生怜悯。
;
(梨树文学http://www.lishu12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