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武而言,我还是知之甚少,能做些甚么,既然不知哪处好哪处不好,那干脆就认定路本不分好坏,选了哪条就坚信哪条好,一心一意走下去就是了。这便是我说的心意要正,或说是正心意,是需要自己为自己正名的。这种事说不出看不见,只有自己感受得到。尤其与人动手之时,必要毫不犹豫的打出心中所想,倘若畏首畏尾便是打了折扣,于修行不利;更不要看到别人打的功夫好,便又去学,却把自己的丢开,也是轻易不能改的。这般的修行,自然同样要影响到平日的为人做事。你是不是觉得我有时做事只凭心意,似乎思虑的不周全,我也清楚自身的一些不妥之处,只是习武么,练就了我这个性子,眼里看到的没有好坏,看重的是你行不行得通,做不做得到。尤其是行事之初,决意要做甚么时,心间蹦出的一道灵机和涌过的一阵畅达,我以为那便是人之本心,在与天地之间某些个冥冥之物的应喝。这般得来的,做起来自然是真心诚意,一往无前不疑有他。对陈固就是这样,我与他相论,正是习武之心使然,算是心意正,习武之外的事倒不在我所虑之内,算是心思纯吧。人们常说男女之间一见钟情,是不是也是这么一回事?”
程师叔说到此处却笑起来,场上众人仍听他继续说道:“是不是一见钟情我不知道,只知当时的情形已经不妙,还是抢在事情没有传开前由我们先报到门里去,梁师兄说报到门里是应该的,只是这事因我而起,与你不相干,出了责罚由我一人承担,这件事就由你报到门里去吧,照实写。事是我惹出的,我还是避一下吧,也将你撇清。所以最后整件事都只是我一人通报给门中的,完全是我所见所闻,毫无花假。我甚至还拿给梁师兄看过,他只说了一句:是这样,发吧。
我们在风林关等着,也不时的关注门中的消息,得知门中为了这事闹翻了天,还派人往风林关拿人……”
“程师侄,”汪长老此时出言打断话头,“事情已经过去这么久了,还提它作甚。本门的人都知道,门中原本并不想将他怎样的,你当着外人说这些,是叫人家看笑话么?人家来此可是来打擂台的,把嘴巴说破只怕人家也不会退去,这里是你的场地,还是做别的打算好。门里一向看重你,许你带这么多弟子,今日正赶上有事临头,你就不想教他们些有用的东西?”
“长老莫急,这位朋友自太极教来,远来是客,既来到我这个场面,自然由我接待了,只是先有几句话要与他说明。”便又向着那人道:“梁师兄跟我说了一番习武的心得,我虽听得明白却体会不到其中的滋味,那原本是说给陈固的,就烦请你带回去讲给他听。
在那之后梁师兄又对我说了一些话,却是将他和陈固两个人都点到了。他说这回惹出的事过于重了,由不得他不花心思去思虑,这便使得心思不纯了,原本纯是为了习武的切磋也变了味,对于自己的行事也感到不妥当了,再没有了先前勇往直前果决无疑的心。一旦心中对自己起疑,心意不能正,修行恐怕会出大问题。无论门中这回如何处置我,只怕今后的习武之路都会变得千难万难了。那陈固也是怪,这几日我们在一处可称得上是交浅言深,凭着我对他的了解,他似乎不是会做这种事的人。他若是那样的人,又怎么驾驭得了如此繁杂的功夫,他既能驾驭得住,恰说明他也是个心纯意正的人,他的功夫既练到这般境地,在这上面该当有所觉才对,怎么会干出这等令人不屑之事,要知道这样做对他并无好处,只有坏处。习武之心一旦牵扯上别的目的,只会令自己迷失,武是甚么,武就只道,将整个身心都投进去尚且不足以寻得其中之一二,怎容得你夹七夹八的浑成一团。难道他就是为了将《摧心掌》搞到手,他已经通晓了诸多功夫,再多上这一门便又如何,或许这就是他的习武之路也说不准,可为甚么又跑回去大肆传授给其他人,这与习武有甚么干系?看来还是多中为了报复我等,这回两国之战,我们赢了他一场大的,他们要报复。可不管是哪个原由,让陈固来干这个事,值得么?我看是不值,不知陈固自己愿不愿意干这个事,他若愿干,只能说他是个心机深重的人,这样的人照我的看法,习武再高也是有恨,心不纯正么,我们不必担心;他若不愿,想来情况也会变得与我现在一样,以后的长进也是千难万难,我们同样不用怕,我看多半是不愿意。
这些是后话,是说给我听的,因为提及陈固,所以我说与你知晓,要不要一并带给他,你看着办。”
场上顿时没了声息,众人都沉静下去,刚刚鼓噪之时生出的一腔火气,便在这沉静中化作一股无声之势,随众人眼光压向太极教来人,叫人不好抵挡。来人一时不知如何说话,随着时间点点而过,众人之势不住蕴积,来人更显难堪。宛秋按捺不住悄声说道:“程师叔真是厉害,就讲几句话便把那人刚才的势头压下去了,关键时候还得靠程师叔这样的人。哪里是那些说嘴饶舌的人能比的,就像你。”严勤有些窘,如此多人在这儿,叫人听了去自己成甚么人了,忙说:“关我甚么事啊!”宛秋却在一旁乐而不语。
来人也知再不能沉闷下去,越拖越是自己不利,索性言道:“不知程兄有何指教。”
“何须如此过谦,你身怀摧心掌这等上乘功夫,连我都不曾习得,却叫我如何指教,倒是该我向你讨教才是。你自太极教来,还使得无极门的功夫,如此情景不由让我想起当年,陈固远来拜会梁师兄,那时还是由梁师兄使摧心掌。却不想到了今日,太极教再有人来,已能使得这门功夫,梁师兄却已不在,对上了我,也已不会使这功夫,当真让人心生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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