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在对敌之时,遇上强力才会用出。而且招式之形褪去许多,大抵向外进击的出手尽皆隐去,更趋于无形,使得招式之间的流转更加随意便捷,无迹可寻,这才突显程师叔的出手看起来处处都在。我若打一招,生怕这一招打得不到位不得力,而程师叔则全不看重这个,即使招式不全也不当回事,反倒是有意如此。看他使招的法子,便犹如一个熟练的裁缝,将招式随意修剪后,偏又能精心编织到一处,成就浑然一体,既无罅隙又不容分割,经得住外来招式的侵袭。
严勤定定的望着场上的程师叔,禁不住叹道:功夫还可以这样使的。照程师叔的打法,招式成了甚么,单独使出已无大用处,彼此链起来才显出功效,明明出手时无形,可对方有形的招式却硬是打不破,这又为甚么?定下的便是有形,有形比无形更“定”,所以才能占优,该是这个道理才对;程师叔的道理在哪里,他的无形为何也定得住,到底“定”又是什么?严勤心中有感,并不是对“定”一无所觉,隐隐约约的似曾碰触过,还剩一个朦朦胧胧的念头,不知从何生出来的。虽一时想不分明,但程师叔这一派自成天地不被外力所侵的规范,还是教人肃然。严勤也首次生出,功夫还藏着这番天地的感慨。武无止境,绝不单指把功夫打得如何真如何准,越打越有形,这是没有止境的;把功夫打的如何神如何巧,以至无形,同样没有止境。
场上的情形已归于平淡,来人似乎无力再奋起而攻,亦或是不愿白费力气,两人斗了有百招,那人力道渐衰,程师叔却仍有余力,开始逼上。那人最终力有不逮,被程师叔一掌击得踉跄而退,方寸大乱下分出了胜负。场上众弟子自是一片喝采,那人也不多话,与程师叔及汪长老交待一声便离无极门去了。
汪长老便对程师叔说道:“师侄胜得也不轻松啊,我这颗心从开始就一直吊着,根本放不下来。亏得这是在无极门内,他又是挑战而来,自不能避战,我还担心他若是也一味守着不出击,跟你硬耗下去,这可如何是好,一场比斗难道还要打到明儿早晨去不成?”便见长老身边有几人在嗤笑,“还好是胜了,无极门的脸总算是没丢掉,师侄也不容易啊。”
程师叔回道:“我学艺不精,叫长老担心了。”
汪长老正要开口,便听一人高声说道:“程师弟这一阵打得精彩,又让人开了一回眼界,想那太极教还敢小觑我等么?胜得好,以为学了一两门本门的功夫就能拿来对付本门,岂不好笑。师弟这回辛苦了。”众人看去,却是王鼎不知何时赶到场上,只听他又对众人说道:“都看到了么,甚么功夫都是好使的,只看你会不会使。好了,打也打过,看也看过,胜也胜了,没事了都散了吧,都回去练功。”众弟子散去,王鼎程师叔汪长老三人聚到一块儿说话。
严勤也正要回厨房去,却被宛秋拽住,“急甚么,你武馆的同门都在,过去问问。”两人与众人见过,严勤向朱旋问起今日之事,朱旋道:“事情来得突然,师傅正指点我们练功,便见到汪长老领着一帮人到我们场地上,其中就有那太极教的人,我们才知道有人来挑战了,正是借我们这块场地作擂台呢。”
“我猜就是老鬼把人引来的,果然如此。”宛秋在旁忙道。严勤看了下正在不远处说话的三人,心中一动,凝起心神往三人处听去,一个声音正说着,“刚才你正要对敌,而且场上这么多人看着,我不想泄大家的气,有些话便没有说出来,”正是汪长老的,“师侄你有些话讲得可不大妥。甚么叫选了江湖便无法在门派立足,门里不让弟子闯江湖了么,门派就不是江湖了么?没有门派哪来的江湖,你让弟子们听了怎么想,出了江湖就不认门派啦?
还有你做的事也不够检点,你当年既是要通报梁佐的事,便该避嫌,不让他看你写的东西才对。我知道你二人是相识几十年的交情,这种事私下里我也是想得开的,也不去给你张扬,可你怎么能当着这么多弟子的面讲出来呢?你也是带弟子的人,你都如此说如此做,让他们知道了又该如何想如何做?
还有就是提到梁佐,他毕竟是惹出了乱子,甚至是惹出祸事的,我们不去贬他就相当宽厚了,可你也不要往他脸上贴金吧。他说不用怕陈固就不用怕了,怎么陈固从他手上弄到《摧心掌》反而还害了陈固,倒成了梁佐有功不成?今日你也见了,随随便便一个不知名姓的家伙,就在我们这儿大打出手,还弄得我们手忙脚乱,太极教就只有一个陈固么?明儿来个张固,后日来个李固,怎么办?一个陈固你不怕,可这回有了十个百个,还说不怕么?祸事这才算是刚冒头而已……”
严勤正听着汪长老一古脑的发泄着不满,忽觉手臂被人扯了一下,回过神来,正是宛秋,她正跟朱旋说道:“我刚才就断定说你师傅能赢,他还不信。”
严勤忙道:“谁说不信了。”
宛秋又道:“是你说的人家可是会摧心掌的,不易对付么。”
朱旋接道:“《摧心掌》我们只是久闻其名,却没怎么见过,也很担心呢。”
严勤道:“她说她见经得多,识得好坏,看出那人打的不对头,所以心里有底,不像我们这么担心,你何不说给大家听听。”
“是呀,师姐既然知道,也让我们明白一些,长长见识么。”众人纷纷应和。
宛秋见这么多人等自己发话,心里不由得意,对严勤道:“看在这么多同门面上,我就告诉你好了。要记住,真正的摧心掌打在身上是不应当将人打开的,而是打中不动才对,除非是被打的人自己要跑开。像当先上场的那位师叔,他被摧心掌打得不住后退,像是吃不住对方的劲,这看上去就不对了,跟寻常的掌法弄的一样。摧心掌的力道不该是这样,就算是吃不住劲也不是这个样子,要么是他学的不到家,要么是练的不到家。”众人方才明白其中诀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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