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满怔住,心想这周盖说的顺理成章,哪里有漏洞了?
只听唐玖月不带一丝语气道,“唐公子是你误杀,但其他人不是你杀的。”
周盖怔了怔,他从未见过有个女子敢在他面前用如此笃定的语气下论断的,更何况这女子年纪轻轻,武功又在自己之上。他瞧着她的眼睛,周盖阅人无数杀人无数,但从未见过这样的眼睛,看不透猜不透,连颜色也几乎辨析不出,一刻一个变化。
“老夫既已承认杀人,你为何不信?”周盖冷笑。
沈满也看向唐玖月,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唐玖月道,“这尸鼎案由你扛着充作真凶的确最好,但错就错在唐公子不在那尸鼎之内。”
“那又如何?他好歹也是唐会源的儿子,老夫不想让他和其他下等人混在一起。”周盖急了,“所以特地另外找了一处地方让他下葬。”
“那么请问你将唐公子的尸首埋在何处?”
周盖的眉心皱成了三条纹路。
唐玖月揭开茶盖,吹开了上面漂浮的茶叶,继续道,“是你不想将唐公子的尸首与别人的混同,还是别人不想?”
周盖一愣,不知道如何作答。
唐玖月道,“你府中格局,说是一个隐居了的阴阳师布置的,但其实,若有一个更为厉害且更亲近之人为你指点,你必定深信不疑吧?”
周盖捏住面前的杯子,发出“咯咯”的响动,“杀人的是我,和其他人无关。”
唐玖月瞧着那杯子,“周大人,你越是这样自认罪行就越是证明你不是真凶。”
沈满于是听出了端倪,按照唐玖月的意思,这真凶必定另有他人。可有谁能让周盖这位权臣想要一力承担自己犯下的过错?谁值得他这样全力维护?
“啪——”周盖手里的杯子终于碎裂,碎片散落桌面,有的还嵌入他的手掌之内,顿时鲜血肆流。被杀公子的父亲是阴阳道中人,借用阴阳道法寻找道自己儿子的尸骨,挖出这口鼎之后愤恨非常,寻上门去。但却得知那真凶小姐已然疯癫,那小姐的父亲将他阻拦门外。他知道告状无门,于是就看着这府中进进出出的下人们想出了另外一个办法……”
唐玖月说这段话的时候,周盖变色大变,但是唐会源却镇定如常。沈满不禁佩服他装模作样的功力,但也有可能他完全无辜。
“他虽然身处阴阳监,但却是一个冷门。有什么法子能够让他将这桩罪行公诸于世呢?那自然要借助一年一度的阴阳道大考了。”
唐玖月接着道,“于是他向阴阳监出了个主意,让天文门的主考题设置在气象门的地里,一切都如他的预料,这都是尸体的鼎便被挖了出来。在阴阳道大考之中竟然出现如此诡异的大鼎,这自然会引人注目,无论是谁想遮掩此事,怕都是不能了……”
唐会源无奈的笑了笑,“这个真凶听起来也很可怜,自己的儿子被人害死,却无法将恶人绳之以法,甚至要用这种迂回的法子来昭告天下。”
“他的确无奈,皇权之下,全都是可怜人。”唐玖月道。“只是我不知道,他想要此事如何收场?”
“既然闹大了,就不想草草收场。”唐会源道,“我的事情,你几乎都说对了。但有一样,你讲的不对。”
“哦?”唐玖月歪着脑袋去听。
“我儿子被选中,不是因为周婷喜欢他。”唐会源露出一丝苦笑,“而是因为命运选中了他。”
唐玖月面色沉寂了下来。
唐会源看向沈满,嘴角噙着笑意,“你们日后就会明白。”
沈满闻到了一股味道,起身问,“你们有没有闻到什么?”
唐玖月摸了摸鼻子,皱眉道,“鼻塞,闻不到。”
沈满又仔细闻了闻,急忙拉起唐玖月的手往外带,一边喊道,“不好,是油!有人想放火烧了这里!”
唐玖月被她拉着倒也不想挣脱,往外跑的时候果然见四处浓烟滚滚,的确有人在放火。她回头看着火光之中坐在桌子前的两个人,他们似乎并不想跑。唐玖月甚至还看见,这两个人在相互举杯,像是在庆祝什么。
沈满用袖子捂住口鼻,四处张望,“你瞧见小李爷和连依了吗,他们跑出来了吗?”
“我们在这儿呢!”连依突然冒了出来,背上还背着一个人,不是小李爷还能是谁?小李爷吃了毒鱼,有气无力道,“嗨……”
沈满恶寒,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力气“嗨——”。四个人逃出院子之后,看着身后的熊熊火光,沈满不无惋惜,“看来他们是逃不出来了。”
“我瞧他们根本不想逃呀。”连依道,原来她方才一直在暗处看着。
小李爷在连依背上哼哼唧唧道,“他娘的,竟然放火烧了老子的宅子……”
唐玖月瞳孔里倒映着火光,心思沉重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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