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次战役打响了,周围所有的河流大山以及地形改变了原来的面貌。刚才要不是章福军团长叫他撤下来,罗超早被炸死了。
罗超是战地记者,刚开始章福军不同意他到前沿阵地来,后来前方伤员越来越多,医生紧缺。罗超虽是战地记者,但他精通医术。章福军同意他到前沿去,还派了个人跟着他。
罗超撤回来,坐在壕沟里。章福军拿着望远镜在瞧,说:“对手太强了,这么打下去是不行的。”
罗超已经顾不上写战地消息,站在章福军身边,“团长,我们已经发起第八次冲锋,不能再这样打下去了。”
“我是奉上级命令,坚守阵地八小时,现在还有三个小时。”
敌人越来越多,从四面合围过来。章福军接到上级命令,说再坚持两个小时,那边已经派飞机过来。过了半个多小时,对方飞机起飞,朝着这边飞过来。章福军下令,叫所有人停止冲锋,躲到战壕里,谁也不准露头。军令没等下完,一颗炸弹下来。这次章福军被炸伤了,一条腿被炸飞了,半个人被埋在土堆里。罗超连喊带叫地把他从土堆里刨出来,章福军紧紧抓住罗超的手,“罗超,你要记住,假如我死了,你一定要活着离开这里。”
“为什么?”
“我……我需要你把这里的一切写出来,告诉外面的人。”
“你不会死的。”罗超大叫,“我虽是记者,但也是医生,你要相信我。”
“不,我看阵地是守不住了。”章福军知道,眼前这种形势,他们是打不下来的。“双方实力悬殊,你一定要离开这里。”
“不,军人要服从命令。”章福军高声叫道。
罗超没听他的,背着他从战壕里向后撤退。这时有另外一个团增援,团长叫熊虎,带来多门大口径的炮。章福军已经不行了,他叫罗超把他放下来,说还有一些话要说。罗超不肯放,说:“等到了后方再说。”
章福军被送到后方营房,特地叫旁边的几个人,“你们把罗超送走。”
罗超不肯走。
阵地上还有几个战地记者,章福军叫人把他们都送走。
章福军气恼地说:“你不走,就得死,知道吗?”
“我不怕死。”
“你要知道,我需要的不是你死,而是你活着。”
罗超知道,这场战争是一场非正常战争。对手打过来,实际上是一种侵略性的战争,这就像两千多年的日本人打中国一样。现在他的使命是,他要把这里的一切公众于世。
下午,后方营房派来了车,把罗超和几个战地记者护送离开。一路上,左右的树木已被火烧得光秃秃的。地上坑坑洼洼的土坑里,散落着弹壳和炮弹壳。风吹起来,一路的尘土充满着火药味。河流已不是河流,差不多被炮弹炸平了。尽管如此,空中不时坠落下炮弹壳,“轰”一声,垂落在地。
罗超他们几个,不知道离开这里的路线,跟着大车摇摇晃晃地离开。他觉得自己离开这里,不是件光荣的事。所有在半路上,罗超说:“国家有难,我们为什么要撤离?这不就等于是逃兵吗?”
开车的司机没有停下的意思,说:“这是命令,希望你们要配合。你们要知道,这场战争我们可能打不赢。”
“太悲观了吧。”罗超觉得这些人有些不可思议,“要知道,是敌人在侵略我们的国家,你们这么离开,不感到耻辱吗?”
“罗超,你不要煽动大家的情绪。”司机说,“你们离开这里,不是逃兵,是有新的使命。”
“新的使命?”罗超轻蔑地哼了一声,“不会是你们都怕死吧?章团长一条腿都炸没了,他还不肯离开阵地。我们有什么资格要选择离开呢?”
“对,我们再回去。”其他几个人马上叫起来。“那里还需要我们。”
“你们叫什么叫?”司机有些不耐烦,“你们是军人吗?你们会用枪吗?”
司机这么一说,很多人无话可说。
大车一直开到海边,海边有条船。司机从车上下来,把章团长的信交给罗超,“罗超,这是章团长的信,你要记住,你一定要把这封信转交给他妻子。”
罗超接过信,没说一句话。
“上一次战役,章团长没有打赢,被处分了。这一次可能还不能打赢,或许还会被处分。”司机忧虑地说:“章团长他不想活着离开阵地,打算……打算在最后一场战役中终结他军旅生涯。”
罗超说:“我明白了。”
罗超知道,章福军吃了败仗,他心里有很大压力。为什么说这是最后一次战役?敌人过了这座名叫陀山,就等于进入国内这片领土。到时光靠守,也是很难防守的。上级下了死命令,不管伤亡多大,坚决将来犯之敌挡在陀山之外。
罗超和其他几个战地记者坐上船,司机没上船。“你不和我们一起走吗?”罗超问。
“不,我是军人,我应该到我该去的地方。”司机朝罗超几人行了军礼。“你们都记住,你们有你们的使命,我们有我们的使命,一路顺风。”
司机开着车走了,可是没走多远,一颗炮弹落下来,把那辆车炸毁了。
紧接着,空中盘旋的敌机不断地往下投炸弹,海边硝烟弥漫。
船开走了,在四周炮弹中艰难前进。
此时,船在没有任何遮挡的情况下前进,随时都会成为敌机轰炸的靶子。罗超瞧了瞧雾蒙蒙的天空,他觉得这次在劫难逃。
茫茫大海,风浪汹涌,这条船即使没被炸弹炸沉,也随时被风浪掀翻。即便如此,面临着极其艰难的境地,是祸是福,只能看苍天的造化。罗超坐在船舱里,暗暗祷告,希望敌机没有发现他们。可是这怎么可能呢?一梭子机枪扫射下来,身边有两个记者牺牲了。他们在没有任何防备的情况下便牺牲了。罗超叫了他们几声,都没有回应。这几乎是一枪毙命,连最后留下的遗言都没有。
正在这个关头,天空暗下来,风暴卷起巨浪。船像在浪尖上起伏,有好几次,船差点被颠覆。船舱里都是海水,罗超身上没海水打湿了。冰冷的海水,让他冻着浑身索索发抖。可就在这个时候,敌机飞走了。
罗超松了一口气,对旁边几个人说:“我们安全了。”
“安全了?”大家有点不相信。
船,在大海漂泊。在大家兴奋的劲头没完全消除的时候,船上的马达坏了。这是很糟糕的事,这个时候,船只能随着海浪漫无目的地漂。
“大家得想个办法。”罗超提议。“有没有人会修马达?”
这句话等于废话,谁会修呢?就连开船的人都不会。
“船要是翻了,我们都得成为鱼的美食。”有个人说。
“要是真有这么个结局,还不如在战场上战死算了,那样会光荣点。”又有一个人说。
“别气馁,总会有办法的。”罗超没有气馁,依然保持积极乐观的态度。“如果没有办法的话,如果我们真的成为鱼儿的美食,那又能怎样?同归于大海,让大海接纳我们这群人,也是不错的归宿。”
船,并没有被掀翻,在大海上漂了一夜,最后在一座不知名的小岛上搁浅。罗超叫道:“我们可以得救了。”
对于他来说,只要到了小岛上,这就是一种胜利,一种至少说是暂时性的胜利。
其他几个人依旧保持悲观的态度,“这是孤岛,没有人烟,要是没人来救我们,我们也会被冻死饿死的。”
这是名副其实的孤岛,岛上没人,而且这座岛小得几乎可以用“可怜”两个字形容。
“岛上不会有野兽吧?”有人担心地说。
罗超哼了一声,“你们瞧瞧,一眼就能瞧到岛的另一边,你们觉得这有可能吗?”
是没有这个可能,因为这座岛上真的什么都没有,就连遮风挡雨的地方也没有。没有归没有,船上至少可以遮风挡雨一阵子。只是接下来,没有吃,该怎么办?罗超想到这,觉得肚子咕噜噜地叫起来。
刚才大家说的没错,这就是孤岛,没有吃,没有穿,早晚被冻死或者饿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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