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花亭。
凤凰一早便在赏花。只是晨露轻寒,花丛中的海棠看上去病恹恹的。
浮棂妖提着一个小瓶子飞到了凤凰面前。
凤凰只顾着看花,并没有抬头。
震动翅膀的声音,扑簌簌的。
“昨夜涂卿醉了,我早上去过,还未醒呢。”说着,凤凰转身,摘了一串晚银桂,说道,“女兮应该会喜欢。”
浮棂见雍氏不理会自己,便挡在了它面前,“我去思君山打听过你,这瓶药能救女兮。”
凤凰觉得浮棂手里的瓶子很刺眼,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浮棂逼身上前。
“我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是,妖界的未来此刻就在你手里。以后,是做王后还是做妖皇,你自己选择。”
凤凰心有所动,缓缓地接过了浮棂怀中的瓶子,“为什么?”
“这是神族对妖族的诅咒,也是妖族对神族的反抗,你应明白,因为你也是受害者。”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浮棂妖刺对妖皇之血的继承人来说,就是毒药。这个毒药可对你来说,却是可以改变命运的契机。”浮棂说起话来太过用力,那翅膀震动的声音格外清楚,嗡嗡地,“救她,这瓶药怎么用,你比我更清楚。”浮棂妖的每句话对凤凰来说都如鲠在喉。
“那女兮呢?”凤凰冷冷地问。
“女兮有女兮的责任,她要活下来。”
“如果我是涂卿,我会杀了你。你的存在,像玩笑一样可怕。”
“浮棂永远不会背弃妖皇之血的继承人。浮棂不怕死。”
凤凰握着小药瓶正准备离开,它走上台阶,却又停了下来,“为什么他们不杀了你?”
“妖皇不杀浮棂,是因为浮棂可以到别人看不到的东西。”
“看了不该看的东西,也得死。”
“没有人可以杀我,除了女兮。”
“也许,有一天,当她知道真相,你就再无活路了。”
“没有人了解浮棂,没有人。”浮棂突然变得很悲伤,眼泪流啊流,滴在了海棠花上,眼泪和清早的露珠融合子啊一起,后来,太阳升起来了,点点晶莹,只是阳光照射下,都化成了空气,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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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后,女兮的病况开始好转,过了半月,已经可以下床走动了。
她的精神异常的好,面色红润,浮棂妖在她身边飞来飞去,因为,和她一起总是那么开心。
“卿,最近怎么都没来看我?”
“卿很忙啊。又要批折子,又要练习法术。卿真的很忙。”
女兮照了照镜子,水粉色的罗丝裙衬得她的肌肤清透欲滴。“那我去找他!”
“别急,别急!”浮棂将迈出了一条腿的女兮抓了回来,“卿说,今天会来看你!你不要没事去打扰他,神兽界最近来了好多人,卿很忙,何况你要好好休息。”
“我看起来精神多了,是不是?”
“女兮真的很美。”
女兮看了看镜子中的自己,羞赧地绯红了脸。仿佛,这句话是从涂卿口中说出的一样。
下午,涂卿终于来了,女兮看着涂卿走进来,阳光洒了他一身,暖极了,生命垂危时候冰冷刺骨的感觉记忆犹新,而那些折磨人的苦难就是被这缕阳光带走的,被她眼前的人带走的,涂卿,女兮心里默默念着,眼神也不觉有些痴了。
“兮,你还好吗?”
女兮点点头。
涂卿拍了拍她的头。
“兮,我想说……”
“怎么?”
“我要娶凤凰为妻。”
“噢——”女兮脑中嗡的一声,“娶娶谁?”
“凤凰,神兽界的神女,天神选定的继承人。”
过了好一会,女兮才缓缓地问了一句,“为什么?”
“因为誓言,因为浮棂。”
“你骗人!”
“我们妖界的王者,有些事,不能任由自己。”
“哥哥,”女兮一把将涂卿推开,“那你为什么要救我?”
“因为不能做一个罪人。”涂卿冷冷地回答。
“何罪之有啊?”
“你和我,两个人,便是罪。”
女兮冷笑,她理解成了另一层含义,便答道,“没有人会允许吗?”
“我不能拿整个妖界的兴亡做赌注。”
“那我呢?”
“你会好好活着。”
“卿,你是不是还在怪我?怪我杀死了绾绾?”
涂卿沉默着。
女兮只觉得一阵腹痛,下意识地按住小腹。
“兮?”涂卿蹙眉,心中了然。“如果你不想,这个孩子——”
女兮闭上了眼,静静地说道,“妖界不杀无辜的生命,我会将它寄养在狐灵花中,我想,它和琮岭一样,需要时间。”
“只要你开心。”
女兮咬住了双唇,忍住心底涌起的悲痛。两人静默不语,窗外一阵雁鸣,声声哀怨,打破了寂静,女兮方开口说道,“都错了呀。”
“女兮。”
“哥哥,女兮会心痛,你失去绾绾的时候,是不是就是这种感觉?你和我一样,都得不到想要的爱情。”
“兮——不要再说了。”
“好。我承认,绾绾的死,我很抱歉。我祝你们幸福。”女兮用最后的善良封堵了涂卿的回答,涂卿面对这样的“祝福”同样错愕。谁又错了呢?或许谁都没错。
可是若连曾经诅咒妖族的天神也没错,那么他经历的这些生离死别要怎么宣泄呢?
涂卿无法向苍天问一个答案,他的心冷了,死了,随着绾绾的离去,再没回来过。
浮棂等在门外,见女兮出来,便拖着一张会飞的毯子,将虚弱的女兮带离了伤心地。
日子慢慢地过去,妖界的红色彩帐送来了涂卿的新娘子,妖皇大婚的第二天,女兮在飞毯上见到了前来拜访的雍本本。
女兮将雍本本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一边想着,更是个可怜的人,嘴上却说道,“你很美。”便准备离开。
“兮!”凤凰将女兮叫住了。“你要照顾好自己。”
“我很好,不用你挂心。”
“这个送给你,”说着,凤凰将一个东西扔到了飞毯上。女兮瞟了一眼,忍不住将它捡起来。
“做什么?”打开一层层熏着海棠花香的轻纱,一个小小的木雕出现在女兮面前。
“还记得吗?”凤凰问。
女兮没有回答。
思君山,女兮第一次见到凤凰。他们约定一起下山。
“本本,你有东西掉了。”女兮将它捡起来,原来,是凤凰怀中的木雕的人偶。“这是什么?”女兮问。
“你听过雨神的传说吗?”
“在北海受罚的那个雨神?”
“对。被天神惩罚的雨神。”
“和这个木偶有什么联系吗?”
“和他的恋人有关。”
“传说他和龙女相恋。”
“龙女有一个回音螺,都说回音螺可以改变人的相貌。龙女曾有一个人偶,人偶因为经常听回音螺的曲调,也有了灵性,能通晓主人的心思。后来,龙女不得不和心爱之人分开,她担心自己背井离乡,心无所寄,便将人偶带在身边,而随着时间流逝,人偶也渐渐便变成了心爱之人的样子。”
“真的有这样的人偶吗?”女兮盯着人偶看了许久,“它真的通晓主人的心吗?”
“心诚则灵。”
女兮仔细分辨,那人偶的样子非比寻常,俊美得犹如天人,只可惜是个陌生人,回答道,“是否是你心爱之人?”
凤凰将人偶接了回去,“未来人。”
女兮从回忆中苏醒,再次看了看凤凰扔过来的人偶,才惊觉,人偶的样子变了,变得更像涂卿。
“我把它送给你了。”凤凰仰面道。
“卿——”女兮伸出手,抚摸着人偶的面颊,。
“兮,也许它有一天会变成别的样子。”
“不会。”
“我们会一直在你身边。”
“礼物我收下了,还有事吗?”女兮急着要走。
“我不会背叛你,不会背叛涂卿,不会背叛妖界。”
女兮身子一顿,低下了头,她手握着人偶,又将头缓缓抬起,之后,飞毯绕着凤凰转了个圈。
不知为什么,这一次女兮没有流泪,凤凰的眼角却湿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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