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沙绵绵,沙水相接,浑然一体。
温家三兄弟跟穆家兄妹几人出了酒楼,年纪最小的穆月珍仿佛有着用不完的精力,整个人围着他们是跑来跑去,又蹦又跳,叽叽喳喳有着说不完的话,问不完的问题,小脸上的笑容欢快得不得了,任谁瞧见了都不免被她的笑容所感染,情不自禁的也勾起嘴角嘴着她一起笑。
“说你是个野丫头都是夸你了,你简直就是个野猴子嘛!”穆昊铮作为穆月珍的嫡亲哥哥,看到自家小妹这副模样,除了无奈摇头之外也是忍不住笑着逗她几句。
在府里有母亲管着,时时提点着,母亲不在的时候,她的身边也有嬷嬷跟丫鬟约束着,因此,穆月珍性子虽说活泼,跳脱,行为举止颇具男儿英气,但好歹该守的规矩她还是会老老实实的守着,绝对不会这样又跑又跳,嘻嘻哈哈的,一点儿姑娘家该有的样都没有。
“呵呵,珍儿这般模样要是让三婶儿知道了,指不定要怎么拘着你学规矩呢?”穆月依是长姐,是个极其标准的大家闺秀,不过许是因为出身将门的原因,穆家的姑娘别看模样都出落得娇美柔弱,但骨子里却是有着不输于男儿的血性。
“可不是么,前几天三婶儿教珍儿绣牡丹花,结果珍儿绣是绣了,但就是瞧不出来绣的是什么,花花绿绿的一团,把三婶儿气得去我娘那里念叨了足足半个时辰。”话题一旦扯到她们府里六小姐穆月珍这个开心果的头上,有趣儿的事情那是说都说不完。
“咱们家珍儿虽说是女儿身,可却有着一颗男儿心,不爱红装爱戎装,爱恨分明得很,我可是羡慕得紧。”穆月华点了点穆月珍秀挺的小鼻子,接过她的双胞胎姐姐的话说道。
别说穆月珍恼那些这规矩那规矩,就是她也特别的恼,只可惜她习武的天份不高,身子骨虽说很健康但却不是很好,这么些年学到的功夫也仅仅只能防身,对付三五个毛贼罢了。
反倒是穆月珍这个小妹,还没出娘胎的时候,十个人看了有九个都说三婶儿怀的是男胎,不曾想一生下却是个闺女,不过这闺女也着实能闹腾,比起穆昊铮这个兄长都要闹腾。
“珍儿也该收收性子了。”妹妹天真可爱,活泼开朗,身为长兄的穆昊宇自然不希望她改变什么,可他们的出生注定他们不能像普通人那样,所以该提点的他不得不说。
“行啦,珍儿在府里在外人面前可不会这般失仪,难得今个儿出来玩,谁也别拘着她,让她高高兴兴的玩。”
“二哥,珍儿爱死你了。”这要换了以前,穆月珍就算再怎么高兴,她也绝对不会扑到穆昊天的身上给他一个热情的拥抱,这样表达心中情感的方式,她是跟宓妃学的。
用宓妃的话来说,抱抱自家亲哥怎么了?
穆昊天不是她亲哥,却是她亲堂哥,在她心里就跟亲哥哥是一样地位的人,抱一抱是没有关系的。
“咳咳,你个小丫头,就算这是在外面你也要注意一点。”穆昊天突然被穆月珍来了个熊抱,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摔倒,“你看这街头街尾,在那一家家店铺里来来往往的可不乏名门世家的公子跟小姐。”
若非今个儿无情公子在药楼坐诊,只怕就算在街头看到太子的身影都用不着太惊诧,毕竟自打外城对外开放,宓妃兴建的码头开始营运,接收往来的海运河运大船,这里就成为了香饽饽的,亦是引得朝中那几方势力都想要来分上一杯羹。
只可惜当初宓妃跟皇上索要外城管理权的时候,那些人都不认为外城有发展空间,更加不觉得宓妃一介女流,可以将外城建造成如今这般模样,否则他们又怎么可能让宓妃轻轻松松的拿下外城。
因着宓妃掌管外城乃是皇上签订了协议,而皇上也将大权都交给了宓妃,且明令禁止旁人不得插手,不然现在那些人如何还能坐得住,只怕早就不择手段的要强抢了。
幸好宓妃有着万全的准备,不然单就外城每月可收入囊中的那些金钱,就足以让人将主意打到宓妃的身上。好在当初签订协议的时候,表明了宓妃的合作人是皇上,换言之皇上就是宓妃的后台,所以如今的外城才能这样的平静,否则能不能发展起来都是未知之数。
金凤国外戚虽说强大,也渐渐有压过皇上的势头,但是皇上还是皇上,就算手中实权握得不多,却也是一个国家明面上最尊贵,权利最大的人,从他的手里抢东西,某些人暂时还没有那么大的胆量。
“知道了二哥。”穆月珍不以为意的吐了吐舌头,她才不在乎别人对她的看法,她在乎的唯有家人对她的看法罢了。
“我说你们可别都欺负珍儿年纪小,她这性子挺好的,等再过两三年她再长大一些,自然而然就懂事了。”温绍轩看向穆月珍微微一笑,这个小表妹可是他们两家年纪最小的孩子,怎么都该让她守住自己的真性情才好。
“我今天才发现,原来最疼我的是轩表哥。”
“呵呵…”
“珍儿刚刚不是才说最爱宇表哥的么,这么快就变心了。”
“呃…”闻言,穆月珍眨巴眨巴大眼,糯糯的道:“有吗?珍儿有说过这样的话么?”
她知道哥哥姐姐们不过是在逗她罢了,就算有什么她也不会放在心上,只是她特恼那些规矩什么的,才不想将来长大成为那样一个木头美人呢。
“你个没良心的小丫头。”
“珍儿就乖乖做你自己,不管发生什么事,还有我们这些哥哥姐姐护着你。”在温绍云的心里最疼爱的自然是宓妃,但除了宓妃以外,能让他放在心里当成妹妹对待的,也唯有穆家这四姐妹了。
而身为最小表妹的穆月珍,她得到的宠爱自然就是最多的,谁让这小丫头的嘴巴也最甜,最会逗人开心。
“怎么了珍儿,你不是要逛街么,怎么一直往海边走?”穆月依不解了,刚才在酒楼里嚷嚷着要逛街买东西的不是这丫头的,难不成现在想去海边闲逛了么?
“大哥二哥三哥,轩表哥云表哥宇表哥,大姐三姐四姐,珍儿听说海边有漂亮的贝壳,咱们去捡贝壳好不好?”眯着眼嗅闻着海风的味道,穆月珍看着远处那片海域,脚下步子生风,一溜烟就跑了出去。
“别说珍儿是第一次来外城,就连我也是第一次来,大海听人说起过却不曾亲眼看过,要不是刚才不好意思说,我…我我早就想跑去海边看看了。”穆月华看着远处那海,眼里有着几分期待,比起去挑选好看的,好玩的,她更想近距离的去感受一下神秘的大海。
“逛街什么时候都可以,珍儿已经跑远了,咱们就去看海吧。”穆月兰拉着穆月华,又指了指只留下一个背影的穆月珍,“大姐。”
“我们就去看海,然后等表妹。”
“走吧。”说逛街的是她们,说要看海的也是她们,既然是她们自己选择的,温绍轩兄弟自然不会拒绝,而穆家兄弟也不可能放任她们四个姑娘家去海边玩耍。
纵然外城在宓妃的治理下,撇开治安良好不谈,其他各方面的风气也很是不错,但也不排除会不会运气不好遇上几个不长眼睛的人,如此,怕是不主动招惹麻烦,麻烦却会主动缠身。
穆月珍一路小跑到海边,双脚踩在软绵绵的沙滩上,看着湛蓝的海水,回过头冲穆月依三人喊道:“大姐三姐四姐你们快点儿过来,海水真的好蓝,闻着都咸咸的。”
“珍儿你退后一些,小心海水把衣服打湿了。”
“你要打湿衣服染了风寒,以后我们出门肯定不再带着你了。”
穆月兰穆月华不愧是双胞胎,两人同时开口,说了意思差不多的话,不过看向穆月珍的眼神都带着宠爱。
“知道了,三姐四姐。”
姐妹四人都是第一次切切实实的看到大海,而非从旁人的口中听来,只觉得这海真的好大好大,也好蓝好蓝,就这么看着都觉得自己好渺小,迎着海风仿佛所有的烦心事都随风飘走了。
“虽说不是第一次看到由妃儿表妹亲手绘图建造起来的海港码头,可是每看到一次都会觉得异常的宏伟壮观。”穆昊宇很多时候都不由自主的会去想,到底宓妃那颗小脑袋瓜里究竟都装了些什么,她是怎么画出那些图,又是怎么有那些稀奇古怪想法的。
此时他们一行人所处的位置正好在码头的背后面,否则定会引来很多人的注目,谁让他们无论男的女的相貌都是生得一等一的好呢。
要说穆月珍人小,可眼光却是极好,那么几个方位的海边她没去,偏偏就跑来了这里,要知道在这里看海,不但能将眼前这整片幻海尽收眼底,站到那海水中的巨大礁石之上,还能将大半个外城尽收眼底。
“咦,轩表哥,那里是要建房子吗?”突然,穆月珍似是发现了什么秘密一般,小手拽着温绍轩的袖口,仰着脸望着他,指了指不远处的海湾。
“那里的确是在建房子。”没等温绍轩开口,温绍云就接过了话头,“你表姐想在那里修建一座别墅。”
“别墅是什么?”这次开口的是穆月华,要不是宓妃太忙的话,她都想要搬到相府碧落阁长住了。
出于女人的直觉,她认为若能跟在宓妃的身边,必定可以学习到好多好多的东西。
“呃…别墅其实就是指房子,那是妃儿给起的新名字。”
“房子还能建在海里吗?不会被风刮走吗?”眨着大眼,穆月珍一出口就是两个问题,秀气的眉头皱成一团,眼里满是疑惑。
“既然房子都可以建在水面上,那么自然也就可以建在海面上,再说那处海湾里正好避风,不然你表姐才不会把房子建在那里。”
听了温绍云的解释,穆月珍点了点头,看着海滩上散落的贝壳,她又道:“姐姐,我们去捡贝壳吧!”
“好,我们一起去捡。”
“你们照着小巧漂亮的捡,等妃儿来了,让她教你们做成贝壳项链。”由贝壳做成的项链,宓妃做过一条,正好被温绍宇收在自己的多宝格上,想到宓妃还说过,贝壳可以做风铃什么的,趁着等宓妃的这段时间,他也来了兴致,嘻笑道:“反正妃儿还没有来,我也去捡贝壳。”
“你们去吗?”温绍轩看了看穆昊天和温绍云,他倒是没有那个心思去捡什么贝壳,隐隐的心下总是有些不安。
温绍云和穆昊天摇了摇头,他们两个大男人去捡什么贝壳啊,他们跟着来海边无非就是为了护卫穆月依几人的安全。
蔚蓝的天空下,浅蓝色的海水满盈盈的,映在细碎的阳光下面,那随着海风微微**起来的波涛就如同那顽皮的小孩子在奔跑跳跃一样的起伏不定,跌跌撞撞,海面上一片耀眼的金色光晕,美是如梦似幻。
远远望去,海天相接,分不清哪里是天,哪里是海。
宓妃从药楼出来,直接骑马出城,不知怎的她的心里就是非常的不安,总觉得有事情要发生,心里没来由的一阵恐慌。
不管前世还是今生,她还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就是这种从心底里凭空冒出来的情绪,让得她变得很是焦躁。
于是去外城的一路上,她将马骑到,所过之处就犹如刮过了一道风,往来于这条路上的人只觉眼前一花,似有一道劲风打在身上,仿佛有过那么一道影子从眼前急掠而过。
熙然,真的会是熙然出事了吗?
不由得宓妃又想起在郡主府里做过的那个梦,虽说梦是假的,虚幻的,可那个梦实在太过真实,以至于困扰了宓妃好几天,还促使宓妃改变了自己原来的计划,着手安排手边的事情,准备提前出海。
熙然,你一定不可以出事,不可以。
等我,你要等我。
咬了咬牙,宓妃猛拍了拍马屁股,双腿夹紧马腹,黑色的骏马因吃痛,撒开蹄子疯狂的奔跑了起来,就这么保持着这样的速度冲进了外城城门,惊得街道上的行人尖叫着往两边躲开,生怕自己闪得慢了,就成了马蹄上的亡魂。
这一刻,宓妃已然忘了她约了自家三个哥哥和表哥表姐到外城,准备要将给他们准备的宅子交到他们的手中,脑海里心里想的都是陌殇,整上人几乎就要不会思考了。
不是都说女人的直觉很准吗?
宓妃不禁暗暗祈祷,祈祷她这一次心中的不安,是为着别的事情而不是因为陌殇会出什么意外。
大海之上的意外比不得其他,除了风暴就是海啸,而在面对这样的危险时,即便是想逃命都没地儿逃。
甭管陌殇的武功高不高,若是真的遇上风暴和海啸,他能活下来的机会也不会太大,所以宓妃才会那样的不安。
宓妃骑着马一晃而过之后,街上的人仍是惊魂未定,好半晌过后众人回过神才骂骂咧咧起来,只可惜宓妃已经听不见,她也全然忘了自己来外城的目的,一门心思只想冲进造船厂,然后她要船,她要出海。
她要去找她的熙然,熙然现在一定很需要她,她要去找他。
“奴才参见郡主,郡主怎么来了?”造船厂建好之后,沧海就按照宓妃的吩咐,将之前从各地招收来的懂得造船的师傅高薪请来了这里,同时也将他们一家老小都安置在此地。
从那之后,这些师傅们就开始研究怎么造船,怎么造出好船,而此时向宓妃请安的祥叔,则是宓妃亲自指定的造船厂的厂长,平时负责整个船厂的日常事务以及监督其他师傅和工人制船。
“怎么本郡主不能来?”宓妃的声音很冷,脸色也不是很好看,这个时候的她,压根就处在情绪爆发的边缘。
祥叔一听宓妃这话,心下就一个‘咯噔’,偷偷抬头小心翼翼的打量了宓妃一眼,花白的眉头就皱了起来,他怎么觉得今个儿的郡主有些奇怪,可到底是哪里奇怪他又说不上来。
面上不显,心下犯疑,为了不触怒宓妃,祥叔说话只得越发小心起来,“郡主当然能来,是奴才说错了话,郡主莫要动怒。”
“之前要你们造的船,造好了吗?”如果没有船,她又怎能出海去寻陌殇,她可没有那个本事长出一对翅膀来。
“回郡主的话,那艘海船还要几天才能造建完成,要想使用的话还得下水看看情况再说。”
“为什么还没有造好,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宓妃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那种不安的预感死死的缠着她,让她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眼下的她就如同一点就着的炮仗一样,稍有不顺心的事情立马就得爆了。
“怎么回事?妃儿你为何生这么大的气?”
因宓妃突来的怒气,正不知所措的祥叔看到大公子温绍轩,心下松了一口气,不然他就得疯了。
“妃儿你可来得太晚了,害我们等了好久。”温绍宇一看见宝贝妹妹,立马就笑开了,嘴上虽说在抱怨,但眼里的宠溺却是能让人给羡慕死,“妃儿来船厂等我们,难道是早就猜到我们也会来船厂看新船下水?”
看到温绍宇,听着他的话,无比焦躁的宓妃冷静了几分,许是感觉到她身上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寒意,穆月珍都强忍着没敢往她身上靠。
这要换了以往,某个小丫头早就扑到宓妃身上去了,温绍轩看着神情有些恍惚的宓妃,温润的嗓音响起,似有安抚人心的作用,“妃儿可是累了。”
“有点儿。”宓妃点了点头,她现在的确需要冷静一下,不然她都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既然妃儿表妹累了,不如咱们就回之前那家酒楼,将之包下来休息一下,等晚上的时候再逛也不迟。”似是也瞧出宓妃不对劲的穆昊宇紧跟在温绍轩之后开了口,眼下的确也不是回内城的好时机。
“好啊,外城晚上的景色可不比白天差,咱们晚上再逛。”
“那我们就晚上再逛,我现在的确想要睡一觉。”宓妃看着为她找借口的表哥表姐,心下暖暖的。
……
诚如宓妃所预感到的那样,陌殇在出海寻找浦兰岛的途中,狂风暴雨遭遇了不下五次,却有幸没有遇上海啸。
两天前,陌殇带着无悲无喜等人乘着海船如愿以偿的登上了浦兰岛,距离他寻求的真相又近了一步,可谁又曾想刚上岸的头天夜里,他们就在这个岛上遭遇了特大海啸。
察觉到风向不对的陌殇,几乎是在第一时间吩咐手底下所有的人,以自己的速度退到岛上最高的一座山上去,任何人不得违抗命令。
黑夜里,挂在天空中的明月被乌云笼罩着,忽明忽暗,若隐若现,狂风在肆意的呼啸,似是厉鬼在凄厉的哭叫。
蓝色的海水在黑衣的衬托下变成了墨蓝色,隐晦的月光一照,又微微泛着些许白光,海啸来临之时,墨蓝色的海浪由远及近,掀起数十米之高,滔天的波浪像是怒吼的雄狮,带着毁天来地之势朝着岛上涌来,旋即,山崩地裂的声音响起,好像大地都要被震碎了一样。
高高的山峰之上,陌殇一袭月白色的锦袍,他迎着那狂风,看着那犹如千军万马,奔腾而来,气势汹汹的滔天巨浪,听着那轰轰隆隆,潮声似万雷惊涧,气势磅礴的声响,慑人心魄的凤眸涌动着无人能够看懂的流光,他能感觉得到,那那风暴里似有一道声音在召唤着他。
“世子爷,下雨了,您到那边崖下避一避吧!”幸好他们上了岸,不然要是在海上遇上这样的海啸,只怕所有人都会葬身大海,最终尸骨无存。
“本世子要去那风暴里看看,你们谁也不许跟过来。”有道是不入虎**,焉得虎子,陌殇能感觉得到,那能瞬间将一个人吞噬绞杀的风暴里,的的确确有一道声音在呼唤着他,他要过去。
过去虽然危险,可若不过去,那么何时才能找到他想要的答案,又何时他才能回到阿宓的身边。
这是一件没有选择余地的事情,他一定要过去,哪怕这将要他以生命作为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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