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看到了光,模模糊糊,像是雾中的灯塔。】
我伸出手去,扶着黑十字走进自己的家。她身上的温度低得可怕,让我想起从冰箱里拿出的苹果。我怎么会把苹果放在冰箱里?真是奇怪,一定是我的记忆力出了问题吧,脑子里边有什么东西作祟,说不好是掉了零件?可是我不是机器啊。
白十字的背部很光滑,上边有着漂亮的十字架纹身,但感觉是被缝上去的一般,让人心间生疼,收都收不住。有些奇妙,这就是传说中的梦典,怎么看只是个普通人。但想一想,她可是凌驾于了意识圣殿的人,身份的瞬间转换让人措手不及,当做玩笑,似乎是可以理解的概念吧。
拉上门,我才发觉门把的温暖。
血洒在地面上,蒸发成红色雾气,带着甜甜的味道。
我自感到她从某种东西中沐浴归来,不带任何的伤痛,以及自责。
【又看到了光,模模糊糊,一定是灯塔的光。】
我吓傻了。
黑十字将自己胸口的衣服扯去,剩下一颗勉强跳动地心脏。心脏末端连接着缀满呓语的“管子”,怎么看都不像是血管,说成是“拼凑出来的驱动装置”应该更合适一些。
随后,突如其来。
她居然说让我用手接着心脏。
她居然操起桌上菜刀数把,向着自己的肋骨上方进军。
她居然是一名隐士,一位举世闻名的军事家。
真的假的?
我恐怕会被吓晕过去。心脏这种造物不该存在,或者说存在于人们的幻想中而已。有人试图出版过再造**的书籍与学说,但那只是美好幻想,并且受到梦界伦理学的谴责,终究是胎死腹中,不会实现的理论萌芽。至今为止,试图创造跳动的心脏这一实验的人们都还未曾成功,因为**组织内部的结构异常复杂,加之心脏面对的可变性环境数以万计,掌控速度的造物者们已经被轻易拿下,直到今天。因此,梦典的造物能力可以说领先梦界几百年的时间,这样的差距简直触目惊心。
我简直在触摸未来。
我的手指接触到了心脏表面,微微凸起,像是岩石,又如滚烫的鸡蛋蛋白。轻轻掂了掂,不可思议的质感,像是棉花加上酒精,挥发着好奇心的磅礴能量。
有剑的残骸,镶嵌在肋骨之间,她麻利挑去,像在剔骨,享受着这种痛苦万分的游戏。换做是我的话,我肯定下不去手。勇气都被重新定义,人们一定会祈祷神灵,远离这样的灾祸。但她们,又能对谁祈求呢?只有自己了吧。
既然是这样,她们一定体会过真正的无助,真正的绝望,真真切切的自我陶醉吧。
我闭上了眼睛,不忍去看,不忍去听,骨头与金属的碰撞与摩擦,呼吸的焦灼,没入肌肤的酥麻触感,我整个人都被掏空了......
【那光,一点点明亮,意识不再沉睡,想奋力撑开眼皮。】
见我不敢动弹,白十字轻声安慰,不过是梦,用不着这样矜持。她终于清理完自己的胸腔残渣,拿着镜子,上下打量倒映而出的活艺术,脸上满是喜悦。我不禁有些感动,任何人都有着想一窥自己内部的**吧,不只是变得透明这么简单的想法,更应该是能够摸得着的精美容器。“它”是一个精致的容器,虽然历经沧桑,但装得下一个小人的美好希冀,这恐怕是梦典之为《梦典》的原因吧。
谢谢,你一点都不害怕,一个小小的面包师,竟有如此胸怀,值得尊敬。
天啊,竟然被赞扬了。傻站着干嘛,还不快跟对方说声谢谢。我一定傻到家了,这个样子,还在自己的家里,这个样子,要是到了街上,这个样子,要是被爸爸看到......
“爸爸!”
女孩身上的被子腾地跃起,白皙肌肤在阳光下晶莹剔透,酒一般的清冽和直爽。
菲尔德坐在床上,背靠阳光的身躯一角,温暖的火炉在燃烧。
“是......梦......啊。”
嘴角干涩,张不开的匣子一枚。
如同动物,光着身子,不顾往常,径直走向房门之外。
静悄悄。
两人安睡,样子乖巧。
白十字侧卧床上,一身灰色的羽绒被,装饰着这样的一个洋娃娃。一旁是黑色长裙的她,漆黑长发,鼻梁高挺的瞬间,嘴角蔓延出口水,静静流下。她趴着,手交叠在脸庞,手指诉说着安慰的语言,想必对方怎样痛苦,也不至于哭出声来。白十字真是幸福的人啊,同为另一半,一竖一横的她们,暂时脱离了苦难。
只有在这时,梦界才是真实的吧。
昨晚的经历很神奇,但总有一段记不清。房顶之上,发生了什么?
要不去看看,究竟自己的烦恼~
阳光明媚,眠时已经远去,天窗外边似乎有云,遮盖了视野,难不成是那座小小的灰白色房屋?
但这面积也太大了吧?
有些奇怪。
女孩拿起衣服,整理镜中的胸衣,黑色一向是她的最爱,因为这可以让她看起来更瘦一些,或者说,苗条更好?
扣好胸前纽扣,褶皱领子被翻出,腰上绕过皮带,拉起的长袜之上变成红色膝裙。打着假日的招牌,打着做客的幌子,女孩转了个身,脑子里又装满了缩景瞳的新闻无数。
就这样吧。
天窗已经撕开,女孩如剪刀,锐利非比寻常。
脚尖出现在天空下,被撑开了的眼睛想要吸收进色彩,背后房顶上风车咕噜噜颠倒方向,刻画风的无序感。
她看到了城堡。
灰白色的外墙,包裹送入云间的塔桥。方尖顶在舞蹈,拱券歌唱,彩绘玻璃上彼岸花垂落出平面,合着还在不断堆砌的石砖,塔楼歌唱世间的辉煌,一点点张扬,直指苍穹的圆形穹顶,已经登场。
灰白色的云幕,缠绕城堡身躯之上,有飞鸟盘旋,藤蔓生长。直径在伸展自身的同时,垂直高度也在累加。
体积硕大,自然引来目光。地基之下,延伸而出多立克柱式的森林。那群鸟儿,在森林中出没,伴随飞艇的轰鸣。
它呆在半空,面对着菲尔德小房子,审视这名站在房顶之上的小人儿,眉骨深陷进自己眉须中,呼出一股又一股的大气环流。
此时,蚂蚁在注视苍穹,而菲尔德在拥抱光芒。
来自城堡上方参差不齐的光弧,划伤了她,烧灼整片居民区的上空。
人们聚集起来,驾驶各自的自行艇,于居民区的入口涌出,慢慢环绕了菲尔德,张开的双手两侧,天空。
“太帅了!我的妈呀!”
人们看着女孩站在五颜六色的自行艇之中。说完这句话,足足花了她20秒的时间。
是的,目前为止,梦界里没有“人”能够构建这样巨大的建筑,物质,精神寄托。
而且,只是一个“人”,无意识间的“造物”。
而造物者,正在梦中,笑得正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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