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知慧叹了口气,伸手拍拍赵子昀的手背,道:
「我想你大概不知道他们夫妻早就分居了吧?这几年来,那位女士每有『真爱』就大方展示,甚至会接受一些八卦杂志访谈。」
「那那沈维埕的父亲……」
「沈院长吗?他倒是不敢这样明目张胆,但听说在那间医院他有不少『红颜知已』,其中要是有生了孩子的,就母子一起送去国外养。」叶知慧耸耸肩,「没办法,大医院的院长嘛,世人对他的道德要求比较高。听说他早就把财产分配好了,大部分已经转移到沈学长名下,就为了保护唯一婚生子的权益。」哼笑。
「这种事,你们怎么会知道?是八卦杂志说的吗?」
「当然不是。很多事情,即使八卦杂志知道,在没有太大的利益下,不会乱报的。」叶知慧道。
「那你们怎么……」
刘如晴道:
「我待的是律师事务所,那位女士是个知名的美女律师,关于她的事,业界都知道。而知慧,」下巴朝叶知慧抬了抬。「别看她只是个拚命写小说也养活不了自己的三流作家,但她可是个货真价实的富家千金,正是那种所谓的上流社会圏子里的人,对于那些名流的隐私,知道得。」
「什么嘛!我才不是三流作家。身为一个资深作家,我至少已经升级成二流了。而且我也不算什么富家千金,我只是豪门世家的远亲好不好!」叶知慧在一旁忿忿不平地抗议。
「怎么会这样……他们当年的爱情那么轰轰烈烈……」赵子昀大受打击,呆呆望着那边的竹帘,觉得心口好难受。沈维埕……那样一个天之骄子,怎么会有这样的家庭?!
刘如晴认真地看着赵子昀道:
「子昀,我知道你对爱情有着期待与坚持,可是,我真的觉得爱情不是婚姻的必需品……至少,我猜,对沈学长而言不是。他或许……反而觉得那是婚姻里最不安定的未爆弹白头偕老的阻碍。他,不需要。」
「所以,他想娶我在意我,却不认为应该爱我?就像他也不爱与他交往了十年的那个人一样?」
刘如晴点头。她就是这样觉得的。所以不要再在爱不爱的问题上纠结了,没用的。
叶知慧突然心有所感,文艺青年之魂熊熊燃烧起来,捣着胸口,泪光闪闪地低声吟道……
「我不过等一名前来结发牵手的人,结结实实伴着走上一程,并无意谈几场惨淡不知下落的恋,或是爱……」(注:《时有女子》匡匡)
然后,被额头暴冲出十字形青筋的刘如晴一掌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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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维埕在八点四十五分来到餐厅楼下等着接赵子昀回家。
等候的时间并不无聊,因为高元又打电话来了,并且拒绝被挂电话或随便打发掉……
「沈维埕,你以为你不肯说,我就不会知道吗?我家里长辈请人看过了,我最近的运途确实有了异变,那场车祸原本不应该发生的!虽然我今年年底应该会有一场劫煞,可是早就被化掉了。你知道是谁帮我化掉的吧?」像是在求证,又像在卖关子。
「赵子昀。」
「你是不是也从那些照片上看出问题了?」高元问。
两人都知道高元说的「照片」是什么。
「我哪有这种本事。」回答得漫不经心。
「赵子昀是你的女朋友,她家又是开宫庙的,她既然能帮人消灾解厄,或许还有别的神通,你又是她父亲发炉『钦定』的女婿,你身上一定具备了当神棍的潜能。」
「你想太多了。我没有什么潜能,而我的女友也不懂得怎么帮人消灾解厄。照片上那天发生的事,只是个意外。」
「哈,意外!」
「我不是在随便唬弄你。你仔细回想一下——那一天我女友的情况是不是很糟糕?她突然倒在地上,全身冒冷汗,起不了身——我看过你们公司八卦论坛的讨论了,所有人都认为那只是我女友为了吸引你所演出的昏倒剧码,还说昏得好假好做作。对吧?」
「……你老实说,七天前我们『日昇宣华』的网站被骇,是不是你干的?」
直接无视这个质问,沈维埕语气无比正经地接着道:
「确实,赵家祖上出过不少能人异士,他们的子孙或多或少都会遗传到一些相关的血统,但随着时代进步,科学发达,人类对未知事物的探讨热情转向
科学方面之后,玄异道法这种东西无可避免地走向式微,失去传承。所以,赵家近几代下来,也只出了一个赵四叔;至于我的女友,她只是普通人,没有任何神通……」
「我不相信。」冷哼。
「她只是比较倒楣,拥有乩身的体质。」
「乱身?」高元错愕。
「是的,乩身。就是随时会被什么『王爷』『千岁』『仙姑』等民间神只徵用身体的那种。」沈维埕面不改色,语气无比诚恳,想来就算用了测谎仪也测不出他正在胡扯。「你家里长辈给你算过命对吧?你的命格一定是那种天生鸿运的人,没错吧?」直接把赵子昀形容他命格的字眼拿出来套给高元。
「没有那么好,就只是富贵双全而已。」高元很矜持地自谦,并道:「当然,身为一个高级知识分子,我是不信那些的,我更相信自己的能力与努力。」
「确实,算命这种事不过是参考,为着能顺应运势趋吉避凶罢了。」
「没错。就是这样。」
「再谈回那天的事吧。我女友是乩身体质,从来没有打算去开宫庙当神婆,可是当那些『神明』想徵用她身体时,她却是没拒绝的余地。那一天,因为你的出现,害她被『神明』上身了;因为祂们要帮你化去那个劫难,并收取报酬。」
沈维理的说明并没有引来高元的反驳或追问,想来他已经透过家里的关系,知道了那天的整个情况……他确实被化去了一场大劫,但帮他化劫的人,也抽走了他的一部分福泽当报酬。
「这是个末法时代,信仰之力难以收集,有大气运的人不会去求神拜佛,所以这是祂们自力救济的方式。就像你的劫难与福泽被不告而取相同,我女友被那些『神明』徵用身体,想反抗也只有被压制的下场。你们都是受害者。」
「……那么,出车祸那天是怎么一回事?那天她又出现昏倒的情况,难道也是因为有哪个『神明』正在入侵她?」
「那天她抵抗成功了。因为在出车祸之前,赵四叔才帮她开坛作法过,将她容易被鬼神排挤出去的灵魂加固,所以,现在那些『神明』想入侵她的身体就没有那么简单了。」
「可是,车祸……」
「有惊无险的结果已是万幸。我相信你自己也明白,你那场劫难是真的被化掉了。只是该发生的事件还是会发生,差别只在于,你及时逃出来,没有陷在车子里受重伤。」
高元被彻底说服了。于是他问:
「那么,赵子昀以后还会出现被徵用的情况吗?」
「不会了。有赵四叔的帮忙,她已经渐渐变回真正的普通人了。所以,我跟我女友,真的不是什么能人异士,以后的人生,依然会过得很平凡普通。」
「这样啊……」语气似乎有点遗憾的样子。
沈维埕抬起手腕看了下时间,道:
「好了,如果没别的事的话,就这样了。」
「等等!我还没说到重点。」高元连忙叫住他。
「原来刚才谈了那么久,只是在闲扯吗?」
高元无视沈维埕的嘲讽,道:
「听说你现在失业,来我这边工作怎样?」很轻松的语气,很忐忑的屏息以待。
「不了,我已经有别的规画了。」
「我会给你最大的权限,支持你所有的想法,让你尽情发挥所长,并获得
该得的报酬。没有一家公司能做到我这样对你百分之百的支持与信任。」高元不放弃地游说着。
「这么说吧,这几年灰头土脸的经历,让我得出一个结论。」
「什么?」
「我不适合当员工。所以,」顿了一下,笑道:「我决定跟人合夥开公司当老板。」
「那我也入股!」
「不,高元,我们还是当对手吧。」
「对手?」
「嗯,一生的对手。唯一的。」
说完,时间掐得刚刚好,九点正,将人摆平,结束通话。
这场大餐吃到了九点多。由于知道沈维埕会来接赵子昀回去,所以刘如晴下楼见到沈维埕,将人交付,打了声招呼之后,便扶着喝了一杯清酒就醉倒的叶知慧搭计程车离开。
两人目送计程车离去之后,沈维埕见赵子昀静静站着,低头不语,像是有什么心事的样子,于是问:
「怎么了?是不是醉了?」
摇头。「我没喝酒,最多只是有点吃撑。叶知慧说这一餐太贵了,得吃回本才行,所以我们吃了好多螃蟹。」
沈维埕听了皱眉,拉着她手就要走……
「我记得捷运站附近有一间药局,我们去买些胃片。」
她不肯动,虽被他拉着,却是双脚钉在地上。
沈维埕扬眉,回身看她,见她一睑有话要说,又非常为难的样子,问道:「你想说什么?」
「……我见到了你母亲,她现在还在上面用餐。」她抬起一手指着上方道。
「喔,真巧。」他的语气像在谈一个不太熟的人。
「我试图在记忆里找寻有关你父母的部分,我发现……你只带王紫云去跟你父母吃过一次饭,那是八年前的事了。」而且,沈维理的父母显然对她非常不满意,连她的名字都没记住,那顿饭可以说是吃得不欢而散。可是王紫云却不以为意,她不喜欢他的父母,但很喜欢日后沈维埕将会继承的那,尺滚遗产;所以就算人家摆着冷脸,她还是笑得非常殷勤讨好。
「你想要我的父母喜欢你吗?」他问。
赵子昀摇摇头,苦笑。
「为什么这么笑?」他将她搂进怀中,将她的苦笑压进颈窝里。
「你父母喜不喜欢我这种事,我想,现在担心还太早。」她下巴搁在他肩膀上,目光迷离地瞧着城市炫丽的夜景,「我连你的喜欢都没得到,想不了那么远。」
「我喜欢你。」沈维埕说道。「就算你始终有疑虑,但我的喜欢,是真的。」
「我也相信你喜欢我。但是,你有没有想过,这一切可能是手镯里的咒法起的作用?因为它也认你为主了,我们有了共同的感应,会想要亲近,这感应便无形中影响到我们的心态,我们可能被控制了……」
「就算是,那又如何?」沈维理问。
「你怎么会愿意自己的意志被控制?」
「我觉得,你在意的是……如果只要被控制就可以决定了我的感情,那么也不是非你不可,谁都行,对吧?」
她从一开始,在意的纠结的,就是这一点。
她不是不喜欢他,事实上,他对她的好,令她受宠若惊。
可是,她不愿意耽溺于建立在这种情况下的感情。她是赵子昀,如果他想娶她想跟她过一生,就得喜欢她爱她;而不是因为镯子不是因为这阵子离奇的遭遇不是因为她曾经救过他(虽然也害了他),更不是因为他不想要爱情,所以在「娶谁都好」的心态下,选择了这具他已经习惯了十年的身体,并顺带接受了这身体里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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