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谁?这个问题他绝口不提,他的出生本身就是一场悲剧。
他是妖吗?他不算是妖,至少,不全算是。
在一片尸骸的埋葬场中,他被当做垃圾一样丢弃在这,四周一片黑暗,时不时传来一阵恶臭,一堆蝼蛄正在尸堆中搜寻腐肉,身旁几只蝼蛄正在贪婪地盯着他,等着他的死去,将他分食得一干二净。
这是片杳无人烟的荒芜之地,他拖着虚落的身体,眼睛里布满血丝,放眼望去寂寥无人的地方看不到边际,阴沉的黑暗里看不到一丝希望,死神正在向他缓缓靠近。
一只胆大的蝼蛄突然向前咬住他的胳膊,鲜血沿着手臂流下滴落,但他没有感到一丝的疼痛,没有发出一声喊叫,他冷静地将蝼蛄打落,抬脚将它碾碎,再碾碎。几只丑陋的蝼蛄胆小地往后方退了下去。
他的嘴角突然微微扬起,是对蝼蛄的嘲笑,还是对自己的命运感到可笑?
沉默中,他突然握紧拳头,空荡荡的脑子里突然蹦出一个可望不可即的想法——杀妖王!
他叫洛殇......
他不知道要去哪,但必须离开这个充满绝望的地方,他拖着疲惫的身子在这满是骨骸的地方跑动。跌倒,摔伤,孤独......他不知道跑了多久,多长,反正没有停过。
突然,眼前出现一道裂缝,射出一道白光,漆黑的黑夜里突然出现一道光明,他的眼睛无法睁不开,脑子一片空白,但他一味地朝那道强光奔去......
洛殇跑过白光后便精疲力竭地昏了过去,醒来时,洛殇躺在一条小巷里,四周都是垃圾和饮料罐头。“这是哪?”洛殇倍感疑惑,但还没回过神来,突然感到背后一阵疼痛,感觉有人踩在他的背上,紧紧贴住地面。
“哥,这只小妖怎么办?”背后传来一句女人温柔的声音。洛殇想翻身挣脱,但浑身都被疼痛覆盖,使不上力气。
“这种垃圾就交给你处理吧。”前面忽然传来一句冷冰冰的回复。洛殇努力抬起头,前面看到一个银白色头发戴细边镜框的男人,很冰冷。两个人对视了几秒,那男人突然开口:“快点,别浪费时间了。”
洛殇被瞬间激怒,布满血丝的双眼像困兽一般直盯盯地看着他,像是要把他吞噬。
“好的。”背后传来一声喜悦的回复,背上的脚随之挪开,耳旁又听见背后的人似乎念起了咒语。洛殇竭尽全力地捡起身旁的青黑色易拉罐,向面前的男人扔去,罐中的果汁随之甩开,甩开一道完美的同心圆,男人轻易躲开了易拉罐,但果汁不偏不倚地溅了他一身。
洛殇随之满足地低下头去,等待随之而来的暴风雨的愤怒。
如他所愿,男人用很冷门的语气对洛殇背后的人说道:“夏香,交给我吧。”
随后听到几声咒语,眼前闪过一道闪电,紧接着又是一阵浑身的剧痛,洛殇再次昏睡过去......
再次醒来,洛殇躺在一间简陋的卧室,古朴的日式建筑,看上去有了些年代,四周没有人,墙上四壁挂满了佐脇嵩之(日本画师)的《百怪图卷》,感觉被妖怪缠绕包围,一种恐惧感随之而来。洛殇想动身翻个身,却发现满身绑着绷带,身上还被贴了一张驱妖符,无法动弹。
洛殇不明白地喊出几句,希望有人能来。果然,没过多久,一个打扮奇特的女生推门走了进来,樱花一般色彩的长发配上一身淡紫色的碎花短裙,飘落极了,就像是清风推开竹门一片樱花依附着闯入卧室顽皮地散落一地,一股淡香随之而来,一双古朴的木屐触地发出的沉闷声跟这个日式古风的房子也是搭配极了,但唯一不配的就是那满嘴的冰淇淋在嘴上盛开的白色花朵,逗逼潜质突然一览无余......
看见洛殇醒着,连忙惊道:“啊,你醒了,等等,我去叫人。”说完立即跑出门外,丝毫没有顾忌沾满整整半张脸的白色冰淇淋。洛殇有些疑惑,四周除了徘徊着淡淡的樱花香,还到处弥漫着人的味道,心里想着:难道,这是人间?
正在洛殇发呆的时候,门外走进三个人,有两个人都穿着奇怪的白色整洁服饰,略像传统的日式民族和服,但又大有不同之处。三个人中一个就是刚才典型的中二病女生,但此时手上的冰淇淋卷筒换成了纤细的巧克力棒,一个是六七十岁的看似和蔼的老头,手中折着和扇,还有一个,洛殇不可能忘记,就是和他对视的那个银白色头发的男人。洛殇突然警觉起来,但身体仍旧无法动弹,略有些慌张。
还没走近,那个男人突然在老头耳语了几句:“家主,当心,驱妖咒对他没用。”
但那个老头丝毫不担心的样子,反而轻轻扇动手中的和扇,笑着回答说:“放心,那是因为他是半妖,驱妖咒只能将他打伤但杀不死他。”
“半妖?”旁边的那个中二病女生突然用怪异的眼神看着洛殇探手摸头问道。
“就是妖和人的孩子。”那个男人用海蓝色的瞳孔盯着洛殇说,眼神很冰冷,瞳孔中透露的不是深邃的海洋,而是寒冷的冰川。
“可是妖和人有可能生子吗。”女孩转头看向老头。
“不是不可能,只是概率非常小。”老头慢慢伸手揭开洛殇身上的驱妖符。洛殇的身体才渐渐恢复了知觉,开始可以动弹,便立刻起身靠向床的另一边。
老头收手接着说道:“放心吧,是他们带你来的,要想杀不会等到这个时候。”
洛殇还是同样用仇视的眼神盯着那个银白色头发的男人,双手紧握,但不敢轻举妄动。
“他叫鹤於。”老头明白洛殇的意思解释道:“是我们安培院的下一代家主。”
“他旁边这个丫头是我的孙女,夏香。”老头用和扇指了指那个中二病女生。
尽管眼前的三个都没有展现出多少敌意来,但洛殇还是没有放松警惕,毕竟,他血管里流动着妖的血液。
洛殇转头看向老头轻声问了句:“你们是?”
“我们是阴阳师。”夏香兴奋地插上话来,不忘添尽嘴角半的巧克力碎。
“阴阳师!”洛殇心里突然一震,这个词对于他来说再熟悉不过了,因为他的父亲就是——阴阳师!但他不敢表现出来,身份越少人知道就越好,所以洛殇只是装作半懂不懂得样子。
“就是专门杀妖的人。”鹤於突然开口接话,眼神还是不带一点暖意,洛殇却颇有些惊讶地看着他,心里想着原来木头人也有装累的时候。
“竟然我们的事你都清楚了,也该说说你了,为什么会出现在人间!?”鹤於带着质问的口气问道,空气中似乎又弥漫起了淡淡硝烟味道。
洛殇对自己的身世绝口不提,双手握得更紧,双齿打颤,似乎能咬出血来,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前方,目光呆滞,却带满了仇意。
“行了,他不想提必然有他的理由。”老头收起和扇转身看向鹤於:“鹤於,你们还是赶紧去准备妖门的事吧。”
“恩。”鹤於带着夏香转身离开。老头也转身向门口走去,空荡荡的房间只留下洛殇一个人安神养伤。
也许是因为妖的体质,短短两天时间内洛殇的身体就恢复得差不多了,可以下床做些简单的运动。
洛殇寻着淡香打开房门,一股暖阳从门外射入,洒在身上,温暖,还是温暖。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人间的温暖,没有妖域的阴冷,黑暗。
眼前一颗硕大的樱花树耸立在水池旁,浅池中变幻多姿的斑纹在水中扭动,是几条鲜艳似锦的锦鲤在水中游动,鱼鳍拍打水面泛起阵阵涟漪,推动水上的樱花荡漾。樱花在一阵阵微风中撒落,绚丽的旋转舞在空中慢慢绽放,也行连舞蹈家都自愧不如,短暂的妩媚后打向水面,打向石板,打向木阶......美丽极了。
“你醒了。”夹着淡香旁边突然传来老头的声音。
洛殇追随声音的源头转身看向左边,老头穿着青黑色和服,轻扇着和扇正带着笑脸静静看着他,此刻洛殇竟没有感到丝毫的惊讶,反而是一种亲切感占满他的胸膛。
“那就跟我来吧。”老头收起和扇挥手示意。
洛殇没有说话,但随之跟在老头后面,不知道为什么相信他,但就是有一种信任的感觉。
穿过几个樱木走廊,久经擦拭的走廊散发出淡淡的红色反光。没过多久,他们来到一个偌大的方正武道场,武道场里的人竟都穿着前几天看到的奇怪服饰,嘴里念着不知道什么意思的驱妖咒,随之却能产生风火雷电的效果。“冷血”的鹤於也在其中,看见洛殇,他竟对着洛殇甩出一张人形的驱妖符,驱妖符竟突然幻化成一匹满身蓝火嘴伸獠牙的巨狼,猛地向洛殇冲去。
情急之下洛殇急忙用胳膊挡住身体,减少冲撞伤害,但当后一般的巨狼冲到他的那一瞬,巨狼却突然从他的身体中穿过,竟把洛殇吓得站不稳脚跟顺势倒地,反而顾不及站起来,洛殇赶紧四处检查身体,却没有发现一点受伤的痕迹。
“这是什么?”洛殇双手扶地惊奇地抬头问向一侧镇静的老头。
“这叫武神,是专门用来对付妖的神灵,是古老的驱妖术的一种。”老头弯身伸手轻轻扶起洛殇。
“那既然你们能杀妖为什么不直接杀了我呢?”洛殇起身后有些不解地问道。
“因为你是半妖,安培家的祖先安培晴明相信,半妖还存在着还未泯灭的人性,所以我们与其杀死他们,不如去唤醒他们的人性来的更好。”老头看着洛殇一蓝一红的特异瞳孔回答道。
“那你们能否帮我个忙?”洛殇继续问道,眼神突然严肃起来,内心看似很激动。
“什么忙?”老头左手缓缓拉开和扇,似乎很感兴趣地问向洛殇。
洛殇握紧拳头,双眼镇定地扫视全道场的人,嘴里突然蹦出一句令全场人震惊的话:
——杀妖王!......
武道场的人忽然安静了下来,一个个的都用惊异的眼神看着洛殇,气氛一下子压抑了下来,仿佛冷空气突然降临。“杀妖王?就凭你这么个东西。”鹤於突然发出一声冷笑,冰冷地就像一把利剑能够轻易刺穿武士刚毅的心脏。其他人也一同顺势发出笑声,藐视的嘲笑一遍又一遍地袭来。
但洛殇的眼神似乎更加坚定,血红色的左眼似乎真的被鲜血染过一样,透露出可怕的血腥味。洛殇的语气毫不逊色地再次说道:“对,我要杀妖王!”
全场又突然陷入了寂静,寒冬过后随即又发出了一阵又一阵的议论声,不少人对着洛殇一顿指指点点。
尴尬之中老头突然发话:“好了,既然你那么想要杀妖,不如今晚就和鹤於他们去趟妖门吧。”
“妖门?”洛殇不假思索,海蓝色的右眼透露出人类的渺小......
上千年来,每十年都会有一次妖气达到鼎盛的时候,妖孽借此开始横行霸道,妖界和人界会出现一道妖门贯通两个地方,妖就会乘机跑到人间来吞食人的活肝。阴阳师要做的就是在妖门打开的那段时间杀妖,避免妖类为祸人间。
晚上,漆黑的夜空中月亮开始若隐若现,樱花闪过星空坠落地面,真是个赏花的好时候。妖气正在凝集,强大,妖门即将在东京城的某个地方打开,阴阳师们都做好了准备严阵以待。夏香给了洛殇一套跟他们一样的衣服,告诉洛殇这叫狩衣,是阴阳师们杀妖时穿的衣服,很单调,但不乏一种凌人的气势。洛殇手忙脚乱地把狩衣穿上,跟阴阳师们一起静静等待。
匆忙间老头递给洛殇一把长刀:“这叫泉守,是一把驱妖刀,只有人能使用,但你没有妖和人的界限,所以不受限制,就交给你用用吧。”洛殇双手接过长刀,将它背在背上,不敢丝毫怠慢。
凌晨一点,天上的淡云渐渐散去,惨白的月光撒在地面,樱花树的影子竟显得格外可怕。城市变得空荡荡的,没有人敢在如此阴森的城市里游荡。
妖门即将出现。
鹤於追踪到妖气最重的地方,所有上位阴阳师都随即一同赶到。洛殇也踉踉跄跄地一同前去。
那是一处河堤,四周妖气弥漫,很浓重。四处一片寂静,似乎连河水都流的特别缓慢。阴阳师们都在静静等待,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没过多久,所有人的眼前突然出现一处漩涡,旋转卷动片地散落的樱花泪。漩涡的另一边传来几声哀嚎,妖门出现了......
几只蝼蛄先从里面伸出头来,面露狰狞,矮小得似野猫却有着像豺狼一般的凶残躯体,浑身散发出一股腐尸的恶臭。没等它们爬出来,不知从哪里飞出几团蓝色的鬼火将它们烧死,烧尽,化成一缕青烟融入夜幕。洛殇环看四周,发现原来是鹤於在发动驱妖咒。
随后,妖门里发出鬼怪的咆哮声,的妖开始挤向妖门,从妖门里涌出。上位阴阳师们开始正式投入战斗,中二病夏香竟也在队伍之中。
一只荸(浑身是毛狠毒的妖怪,传说是暴力男人妻子化成的妖怪)伸出利爪突然向洛殇袭来。洛殇见势有些慌张,向后退了几步,随即往身后拔出泉守向荸劈去,一道青蓝色的弧光闪过眼前,荸随即裂成两半,血液中的妖力一点接一点地化成青烟消失在漆黑的夜空中。
还没来得及高兴,洛殇突然被什么东西撞到在地,手上的泉守被甩出身外几米。没来得及起身,洛殇定神查看前方,是一只口吐长舌的犬妖(被人抛弃含有怨气死去的丧家之犬所化成的妖怪),舌尖接近触地,口中时不时滴出几滴唾液。
还没来得及反应,犬妖怒吼几下,犬牙在惨白的月光的照耀下依稀可见,突然向倒地的洛殇冲去。没有办法躲开,无奈之下,洛殇赶紧用胳膊护住身体。在犬牙将要触碰自己身体的那一瞬间,突然眼前闪过一道闪电,将犬妖打飞几米远,在几声哀怨的怒吼声后,声音渐渐压低,最后消失。
洛殇转头看个究竟,原来是中二病的夏香在后面帮助,侧身站在一旁。
“专心点,不然会被妖吃的。”夏香突然开口,一边对付源源不断的妖怪。
洛殇点了个头示意,心想没想到这个中二病在关键时刻还是挺厉害的。洛殇伏地翻了几个跟斗靠近泉守,赶紧捡回泉守握在手中,起身继续投入战斗。
相持很长一段时间,突然,妖门里传出一声恐人的吼声,一只巨大的爪子从妖门里伸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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